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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運命

  差不多一個時辰,另一個豬尿泡終于充滿了氣。

  將其中的氣體噴一些到取燈兒上,火光驟然明亮,確實是氧氣。

  至于氫氣,趙公子根本沒有勇氣這樣驗證,直接讓弟子到室外放掉拉到。

  只是這樣制氧的效率太低了,一個時辰才能充滿一個足球大小的尿泡,實在是不夠看。

  好在趙公子財大氣粗,不計成本,馬上召集工匠,連夜趕制出十臺制氧機,而且是升級版的。

  趙士禎和張鑒將搖柄改成了齒輪傳動的腳蹬式。還對磁鐵和線圈的設計進行了優化,將制氧效率提高了不少。

  趙昊估算一下,這下差不多夠了,不夠就再加機器嘛。

  反正趙公子有的是錢,昆山縣有的是人,同時運轉一百臺制氧機也毫無壓力。

  于是,昆開司專門安排了二十條大漢,這段時間日夜輪班,專司制氧。將制出的氧氣收集到羊皮袋中,供給林中丞使用。

  羊皮袋就是做皮筏子用那種,是用整張羊皮制成的皮囊,跟米袋差不多大,能頂二三十個豬尿泡用。

  昆開司的抗洪物資愈發充盈,這些東西都是現成的,要多少有多少。

  當羊皮囊的氣孔,通過一段杜仲膠皮管,與同樣用杜仲膠制成的簡易氧氣面罩連接起來時,一套簡陋又不簡單的吸氧裝置終于完成了。

  趙昊先罩在自己臉上試了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當絲絲氣體噴入口鼻,他感覺一陣神清氣爽。

  “也只能先這樣了。”趙昊便將那兩邊開孔的面罩,小心戴在林潤的臉上,又囑咐護士為他系好帶子。

  說實話,趙昊也不知道忙活這一通,到底有沒有。但看到林潤戴上了世界上第一個氧氣面罩,至少心里感覺舒服多了。

  讓人欣慰的是,三位神醫治療燒傷很有一套,而且林中丞的燒傷主要集中在軀干部位,面部灼傷并不嚴重,加上李淪溟的祖傳燙傷膏,好歹那張英俊的臉基本能保住…

  當然,他得醒過來才行,不然燒傷治的再好也白搭。

  “剩下的事就拜托你們了。”趙昊先向三位大夫鞠了個躬,然后深深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林潤,便離開了病房。

  出來病房,蔡國熙和牛僉事,還有后趕到的松江知府衷貞吉,趕忙迎上來,巴巴問道:“效果怎么樣?好轉了沒?”

  “哪有那么快?也許沒效果都說不定。”趙昊喟嘆一聲道““你們以為我是神仙啊。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這樣啊…”三人不禁有些失望,無所不能的趙公子都沒把握了,看來中丞短時間內是別想醒過來了。

  “三位大人也別都在這兒杵著了。”趙昊看看三人身后的幾十號隨員,站滿了病房長廊。不由皺皺眉道:“都站這兒中丞也不會馬上醒來,還是回去該干嘛干嘛吧。”

  都堆在這兒,本公子的醫院還營業不?

  “也對,中丞也肯定不愿看到,我們都擱下差事見天守在這兒…”牛僉事便發號施令道:

  “衷知府,你離得遠,心意到了便回去吧。我和蔡知府輪流守在這兒就成。”

  “這…”衷貞吉低頭暗嘆,知道牛僉事在猜忌自己。而且查案欽差估計這幾天就到了,第一站肯定要來江南醫院的。

  到時候,還不知他們怎么編排自己呢?

  可牛僉事雖然比他低了半級,但大明朝的品級不重要,重要的是職務。

  好比七品巡按可以與巡撫分庭抗禮,二品布政使遷三品巡撫是高升。而且現在巡撫衙門一把手昏了,二把手瘋了,暫時只能由他這個三把手主持日常工作了。

  所以衷貞吉也只能乖乖聽命,磨磨蹭蹭的走人了。

  趙昊又對牛僉事道:“差不多就把外頭的人撤了吧,老百姓還等著看病呢。”

  “再過兩天吧。”牛僉事賠笑道:“欽差這兩天就到了,看到醫院鬧哄哄的,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幫幫忙吧,公子,先讓大夫們換個地方看病吧。”蔡國熙也小聲勸道:“這次事件太惡劣了,再不做足表面功夫,整個蘇松官場的風評都要被害了。”

  “成吧。”趙公子無可奈何,誰讓江南公司跟官府已經合作無間了,有其利必有其害啊。

  離開江南醫院,趙昊便登上科學號,趕赴蘇州。

  明日,也就是十月初八,是江南銀行開業的日子。

  趙公子本不打算湊這個熱鬧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紙里包不住火,林潤重傷的事情,哪能瞞得過那些消息靈通的狗大戶?

  這種風雨飄搖、慌亂不定的時候,人心最易思變,也最容易做傻事。如果他不站出來,震懾住這幫人,徐家就可以利用恐慌,把他們牢牢綁上戰車。

  趙公子要的是一個富庶的、安定的、可以醞釀商業革命的江南,而不是一個內訌頻仍、亂成一團、民不聊生的江南。

  所以必須要將這些人,與徐家分割開來。

  不要讓自己與所有江南豪紳為敵,而是要讓徐家,成為所有江南豪紳的敵人!

  因此趙昊決定,利用這次銀行開業,賓客云集的機會,跟他們好好談一談。

  等趕到蘇州城時,天已經擦黑,婁門也關上了。

  幸好蔡國熙與他同行,蔡知府叫開了城門,這才進了城。

  科學號緩緩行駛在蘇州城燈影搖亂的北街河,蔡國熙站在甲板上,看著兩岸燈紅酒綠的街道,忽然幽幽一嘆道:

  “哎,都是命啊…”

  趙昊瞥一眼蔡知府,居然從他這句看似沒頭沒尾的感慨中,品出了至少四層意思。

  最表面一層,感慨。林潤少年得志、春風得意,誰知卻一朝馬失前蹄。

  第二層,同情。鄭元韶、牛僉事、衷貞吉一干官員,不管對此案有沒有責任,秋后算賬,一定都會受牽連的。

  第三層,慶幸。亂子出在松江,他算是逃過一劫。

  第四層,遺憾。要不是蘇州剛剛出了亂子,這次空出這么多位子來,肯定有他一份兒。就算當不上應天巡撫,至少升個蘇松兵備道,是十拿九穩的。

  真是百種滋味在心頭,讓人再次深深體會到命運的無情。

  蔡知府忽然特別想念云巖寺明覺禪師,西園寺世介禪師,想要跟前者說禪,與后者筆談,來消解一下這種無力感。

  ps.三連更第一更,今天晚了點兒,趕緊發完大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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