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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給你個終身遺憾

  夏天的衣衫本就單薄,跟光著腚無甚區別。

  幾板子下去,徐璠都被打傻了。

  他滿心都是,我居然挨打了…

  我居然讓老爹打了…

  我居然當著小弟弟和兒子的面,挨打了…

  這讓我往后如何有臉見人啊?這讓我往后,怎么在下人和小弟弟面前硬起來?還怎么訓兒子啊?

  夭壽啊,今年到底是撞了哪門子邪呀?!

  直到疼得實在受不了,他才顧不上難過,嗷嗷叫起來。

  “啊,啊…”

  這時,門子拿著邵大俠的帖子,來到萬壑松風堂外。

  只見堂門緊閉,幾個奴仆嚴陣以待,不許任何人闖入。

  豎耳聽聽里頭傳來的慘叫聲,門子不禁小聲問道:“大少爺又挨打了?怎么聲音不太像?沒那么潤,有點兒柴…”

  “去去去,一邊去!”管家瞪他一眼,要不是門子地位高,早一腳把他踹飛了。“說話不看氣氛啊?”

  “哦哦,我是來給老太爺送帖子的。”門子將那有著精致天鵝絨封皮的名刺,向管家一遞。

  沒等他說完話,管家把名刺推了回去。“有點眼力勁兒吧!今天老太爺能見客嗎?”

  “哦。”門子心說,原來是老太爺在發飆。那肯定不能見客了,趕緊灰溜溜的返回了。

  退思園外,邵芳筆直的立在階下,被毒辣的太陽曬得冒油。

  他感覺給自己撒點孜然加點鹽,就直接能吃了。

  仆人勸他到墻根陰影下躲一躲,邵大俠卻很要強,動都不動。還不許仆人給他撐傘,也不知在跟誰置氣?

  也不知等了多久,終于把那門子等出來了。

  邵芳冷冷一笑道:“這下可以進去了吧…”

  門子卻將名刺丟回他懷里。

  “我家老太爺今天不見客,你請改日吧。”

  “什么?”邵芳難以置信的拿著自己的名次。“你通稟了沒有?”

  “這不廢話嗎?不是告訴你老太爺不見客了嗎?不通稟我上哪知道去?!”門子啐一口道:“讓老子白挨一頓排揎,真他娘的晦氣!”

  說完,便轉身進了門房,灌茶降火去了。

  “…”邵大俠哪知道原委?

  聽門子這話,分明就是對方已經稟報了徐階,徐階卻非但不見自己,還把多事的門子罵了一頓。

  腦補自洽,深信不疑。邵大俠便感覺遭遇了平生之恥。

  他仰頭看著門楣上‘退思園’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狠狠啐一口道:“老烏龜,你就一輩子縮在你的烏龜殼里吧!”

  說完,他轉身毅然決然而去。

  仆人趕緊跟上,給邵芳撐起傘問道:“老爺,咱們回丹陽嗎?”

  “不,直接去新鄭!”邵芳咬牙切齒道:

  “今日老匹夫如此羞辱于我,別怪老子把機會送給他的仇家了!”

  萬壑松風堂,依然沉迷訓子不可自拔的徐閣老,尚不知道自己已經把心高氣傲的邵大俠徹底得罪了。

  聽著那久違的啪啪啪聲,徐瑛愜意的閉上眼睛,感覺有些在血脈中沉睡的東西被喚醒了。

  那是飛一樣的感覺,那是自由的感覺…

  他想到,自己也有兒子。

  但徐璠肯定不這樣想。他養尊處優多少年,哪吃過這份疼?

  呃,也不能這么說…

  不過這跟被趙守正打那回,完全不一樣好吧?那次其實光顧著震驚,沒顧上細細品味呢。

  這回卻是用二指寬的實心栗木板,下下著肉,深入骨髓好吧?

  打著打著,他感覺眼前老爹一個變倆、倆變仨,而且還轉起了圈圈。

  慘叫聲也越來越弱…

  徐元春本來是存了你也有今天心思,但看父親都被打抽抽了。以他豐富的挨打經驗,知道再打下去要出事兒了。

  耳邊響起了凄厲的嗩吶聲,他這才終于按捺住心中的帶孝子,跪在爺爺面前哭道:“爺爺,求求你別打了。我爹他年紀大了,不能老打一個地方啊!”

  徐瑛聞聲也回過神來,一看老大的腚都被達成了紅燒肉了,這下也害了怕,趕緊也勸道:“大哥雖然該打,父親也要保重。且炎暑天氣,父親身上又不大好,打死大哥事小,倘若父親一時胸悶頭暈,豈不事大?”

  “…”徐階這個郁悶啊,心說這叔侄倆怎么一個賽一個不會說話?

  其實說實話,徐閣老根本沒打算把徐璠往死里打。畢竟是一手帶大的親兒子,還這么大的年紀這么大的官兒,打算出出氣,給他個教訓也就罷了。

  所以徐階一直等著他倆誰來勸一下,順著臺階就下去了。沒成想這倆貨就跟傻了似的,半晌不言語。

  徐閣老又不能自己叫停,那樣多不體面?只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打得七葷八素,腚上開起了染坊鋪…這才等到了兩人勸。

  徐階趕緊悶哼一聲道:“別打了。”

  奴仆們這才住手,一個個滿頭大汗,感覺比馬殺雞還過癮。

  卻見徐璠依然一動不動。

  徐閣老拄著拐杖起身,走到春凳前定睛一看,只見徐璠腚上的褲子都被打爛了,一片皆是血漬。

  他不禁大恨,拿著拐杖劈頭蓋臉打向奴仆。“下手怎得如此之狠?是要了你們大爺的命嗎?”

  奴仆們乖乖挨揍不敢動彈。

  徐階趕緊讓奴仆滾去請大夫,用上好的棒瘡藥給徐璠治傷。

  待到大夫告訴他,大爺并無大礙,只是疼暈過去了而已,徐閣老這才松了口氣。

  他又勉強打起精神,吩咐徐元春趕緊去昆山,以免夜長夢多。

  “爺爺。”徐元春心里沒譜,小聲問道:“我去了該怎么說?”

  “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徐階已經沒有力氣多說話了,擺擺手道:“你是長房長孫,說的話可以代表徐家。”

  “哦。”徐元春點點頭,一臉懵逼的告退了。

  見父親面色很差,徐瑛扶著徐階回去臥室休息,又給他脫了鞋,服侍徐階躺下。

  徐瑛剛要悄然退下,卻忽聽父親幽幽說道:“這下你滿意了?”

  徐瑛嚇了一跳,有些結巴道:“父親說什么,兒子不懂?”

  “你心里明白的很,以為你大哥挨了這頓打,就在也沒法跟你爭了。”徐階閉著眼,聲音低沉、神情陰郁。

  “那些打板子的奴仆,都得了你的吩咐,要給你大哥點兒厲害吧?”

  “父親,兒子絕無此心…”徐瑛趕緊跪地分辯。

  “你不必狡辯了,為父在廟堂之上見慣了比你陰險百倍之人,你這點小心思小手段瞞得了誰啊?怕是連你大哥都瞞不過。”

  徐階哂笑一聲,聲音轉冷道:“再有下次,休怪為父虎毒食子。滾出去吧。”

  “是,父親…”徐瑛跪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等他出去后,才發現全身像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唉…”拔步床上,徐閣老發出蒼涼的嘆息聲。人都說龍生龍鳳生鳳,為何自己卻生了這么些孽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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