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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稀罕的是你這個人嗎?

  翌日天不亮,趙昊便爬起來,先去伙房將昨晚的剩飯熱好。

  然后給趙守正打好了洗臉水,準備好了牙具和胰子,這才喊他起床。

  宿醉的趙守正,揉著發脹的腦袋,一點也記不起昨晚說過什么了。

  “父親以后還是少吃點酒吧。”趙昊一邊給他盛飯,一邊勸道:“你本來腦袋就不太靈光,喝壞了就更沒法考舉人了。”

  “呃…”趙守正竟無言以對,半晌才點點頭道:“好吧。”

  父子倆吃完早飯,將碗筷往水盆里一丟,趙昊便迫不及待的拉著趙守正出門去了。

  兩人今日再沒有閑庭信步的興致,走起路來風風火火,半個多時辰便到了鼓樓外大街。

  “這條街上,便有幾家可買到紅糖。”趙守正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

  趙昊卻搖搖頭。“不能在這兒買,我們走遠點再說。”

  “謹慎。”趙守正大贊道:“行謹則能堅其志,言謹則能崇其德。吾兒必成大器。”

  趙昊翻翻白眼,心說道理你全知道,一做事就全忘掉…

  不過今天有大事要辦,他不愿浪費時間吐槽,便拉著趙守正徑直穿過鼓樓外大街,又過了鼓樓前廣場,來到同樣商業繁華,百貨俱全的魚市街上。

  父子倆分頭在四家鋪子里,統共買了五十斤紅糖。然后又挑著這些糖,轉到北門橋,再次故技重施,在四家店里頭,買了另外五十斤紅糖。

  趙昊再度將身上的錢,花的一干二凈…

  自然也沒錢雇挑夫了,趙守正便挑著擔,往十余里外的蔡家巷走去。

  趙昊本想和他輪流挑擔,可趙守正執意不許。

  “我兒還要長身體,可不能壓壞了。”

  趙昊爭不過他,只好從旁用斗笠替他扇著風,在精神上鼓勵趙守正。

  可趙守正實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搖搖晃晃、走走歇歇的慫樣,一路上不知招來多少市民的哂笑。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兩三百斤的擔子勞動人民挑起來就走,便是婦孺也不會被這點份量壓住的。

  “不要理他們。”趙昊豎起雙手大拇指,滿臉崇拜給他打氣道:“父親大人是最棒的!加油加油哦!”

  趙守正雖不知‘加油’為何物,卻依然備受振奮。只見他大吼一聲,挑著擔子就沖了出去。

  不料,沒沖出十丈,他便兩腿一軟,委頓于地。若非趙昊一直防備著他這出,飛快接住了扁擔,他非得把糖都灑地上不可。

  “不行了不行了,為父有心殺賊,奈何力竭。”趙守正一屁股坐在樹蔭下,大口喘著粗氣道:“待吾歇上一歇,再行披掛上陣。”

  趙昊便趕緊去一旁的水井,打了瓢井水回來,又在水里加了紅糖。

  趙守正咕嘟咕嘟灌了一通,這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路漫漫其修遠兮,繼續趕路吧。”

  趙守正扶著樹干,強撐著要起身。

  就在此事,忽聽一聲驚喜的呼喚憑空響起。

  “咦,這不是兄長嗎?”

  父子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頭戴黑紗網巾,身穿件半新不舊的藍色皂緣襕衫的高個男子,滿臉歡喜的從遠處跑來。

  “啊,兄長果然是你!”

  待那人跑近了,趙昊看清他相貌還算不錯,只是一雙醒目的招風耳頗為搞笑。再看他眼圈發青,衣襟上還沾著些醒目的油漬,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頹喪勁兒,隔著幾丈都能感覺到。

  趙守正看到來人,登時也笑逐顏開,站起來朝著對方拱手連連道:“賢弟,我的好賢弟,真叫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哇。”

  “是嗎?”那人驚喜的眨著眼,滿臉期待道:“兄長有席面吃?”

  “自然是有的。”趙守正說著一指那副擔子,開心笑道:“不過你得先幫我,把這挑回家。”

  “沒問題,兄長一開口,小弟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那人看看捆在扁擔兩頭的兩個布袋,感覺也沒多大,便把胸脯拍得山響。說完才注意到一旁的趙昊,便笑瞇瞇道:“這是賢侄吧?居然長這么大了。”

  趙昊被這自來熟的家伙,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勉強笑笑,便算是見過禮。

  “這孩子,不大愛說話啊。”來人也不以為意,彎腰挑起扁擔就要挺身而起。

  “哎呦,好重好重…”那人看著骨架頗大,竟只是銀樣镴槍頭。他求助的看向趙守正道:“兄長幫我發一發。”

  趙守正幫著他起了擔子,便拉著兒子頭前帶路。

  那人只好老實挑著擔子,吭哧吭哧的跟在后頭。

  稍稍拉遠點距離,趙昊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道:“這是誰啊?”

  “他是我在國子監的同窗,名喚范大同。之前那五兩就是這小子借去的,之前三不五時的給了他多少錢,我也根本沒數。”趙守正小聲告訴趙昊。

  趙昊恍然,心說這下可抓到苦力了…

  可那范大同一樣是個廢柴,沒挑幾百步就在后頭喊累。

  “兄長,我們接力可好?”范大同巴望著趙守正,知道他素來心軟。

  “還錢!”趙昊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心說這廝好不要臉,明知道我爹落魄了,居然還要找他借錢。

  “賢侄,你是開玩笑的吧?”范大同眨巴著眼,看向面嫩心狠的趙昊。

  “扁擔落地,馬上還錢。”趙昊朝他伸出手,不依不饒道:“先把前日的五兩還來。”

  “呃?”范大同一愣,看向趙守正。

  趙守正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賢弟有所不知,現在我家是兒子當家,我這個當爹的說話不好使了。”

  “我沒說不挑啊。”范大同馬上認清局面,抖擻精神道:“賢侄,你信不信,我能一口氣挑到你家去!”

  “信。”趙昊撇撇嘴,不愿搭理他。

  范大同無奈繼續負重前行,對趙守正哀嘆道:“兄長,令公子脾氣可不像你啊。”

  “我兒自強我百倍。”趙守正聞言得意洋洋,說完才問起他的來意。

  “前日竟忘記問兄長新址,正為不知如何見面發愁,不意今日碰上,可謂‘有緣自相會’。”范大同一本正經的答道。其實他這兩天在城北到處轉悠,就為了找到趙守正。

  “是嗎?那還不錯。”趙守正聞言心中一暖,自嘲笑道:“說明我做人還沒失敗到家。”

  趙昊聞言暗翻白眼,心說:‘人家是稀罕你這個人嗎?人家是稀罕你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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