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一行人還在寶殿里進香,徐嘉回來的時候,徐夫人正在捐獻香油錢。
徐嘉看到,她娘給的全是大額銀票,瞧著有好幾千兩。
徐嘉怔了怔。
她娘平日里雖然不算摳門,但也不會這么大手大腳,總還要顧及家里的每項開支,今日一次性捐了這么多錢,想來是因著她的事心情大好。
收斂思緒,徐嘉上前喚了聲娘。
徐夫人回頭就見自家閨女面頰紅潤,氣色不知多好,一下子明白這親事是成了,她雙眼登時一亮,“嘉嘉…”
徐嘉抬眸看了看前頭莊嚴的佛像,雙手合十了一下,對徐夫人道:“佛祖面前,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們先去客院,一會兒慢慢說。”
徐夫人點點頭,叫上一旁的溫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寶殿,徑直前往宋巍請住持大師安排好的客院。
這處客院靠近后山,環境清幽,里面跟其他禪院一樣,種著一棵高高大大的娑羅樹,眼下初秋,還有幾朵花兒沒謝完,顫顫巍巍地掛在枝頭。
溫婉幾人進了正中的屋子,丫鬟們忙去外頭找小沙彌要熱水給主子泡茶。
徐夫人坐在蒲團上,一邊揉著自己酸疼的小腿,一邊問徐嘉,“你剛才是不是去見了云六郎?”
徐嘉坦然地點點頭。
徐夫人又緊張地問:“那他,認沒認?”
徐嘉沒有直接回答,只道:“云六郎是個極具影響力的人,若是公然毀約,不僅對他,便是對整個云氏都沒好處。”
這就是成了!
徐夫人聽著心中便是一喜,“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嘉姐兒總算是覓得良婿了,但愿我那幾千兩的香油錢沒白捐,讓親事順順利利的。”
溫婉瞧著徐夫人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的模樣,笑了笑,“來前我還說法華寺的簽文靈驗,嘉姐兒雖是沒抽簽,可一到門口就得了天賜的良緣,可見法華寺真是個福天寶地,嘉姐兒今日沒白跑一趟。”
徐夫人之前還抱怨法華寺又遠又高,如今那些話哪里還敢說,直道往后得了空要多來拜拜這山上的佛祖菩薩,多多捐些香油錢。
宋元寶和葉翎對看一眼,也笑著給小姑姑道了喜。
不過,宋元寶心下和溫婉有著同樣的疑惑,總覺得這一切都太過順利了。
云淮曾經在宋府住過一段日子,宋元寶是了解這個人的,他對于細節的要求程度雖然沒有趙熙那么高,但絕不是能隨便將就的人,虛云大師放出來的話本身聽著就有些虛妄,而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徐嘉一個和離過的小婦人頭上,實在是巧得有些過分。
而且換個角度想,嘉姑姑有過一段婚姻,她要想覓得良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是有人與她兩情相悅,倘若對方身份過高,將她娶進門也必定要頂著族人和世人的壓力。
可如果這是天賜的良緣,再有虛云大師這樣的得道高僧出面作保,那么一切就會水到渠成。
對!水到渠成,一定是這樣!
宋元寶在略一思索間便想通了整件事情的關竅,壓根就沒有命定之說,這一切,都是云六郎在背后策劃,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想請動虛云大師,想來不難,而他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天下人閉嘴,讓嘉姑姑順利嫁入云氏。
好巧妙的手段!
宋元寶不得不在心里嘆了一句。
那么,這倆人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怎么以前聽都沒聽說過?莫非只是明面上疏冷開,私底下一直有來往?
這些問題的答案,宋元寶覺得自己可能沒機會知道了,因為他并不打算戳破徐嘉與云六郎的關系。
就好像當初他為了娶葉翎,半路也使了一些小手段,他和云六郎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盡早抱得美人歸,同為男人,宋元寶表示理解。
不過,云六郎能把事情做得這么轟轟烈烈,他還是覺得十分欽佩。
溫婉早在徐嘉不要宋元寶陪同跟著小沙彌去的時候就覺得哪不對勁了,如今見徐嘉回來,被袖子遮蓋的腕上多了個水頭上乘的鐲子不說,那眉目含春的模樣已經把太多秘密寫在臉上,她就猜了出來,命定之人只是幌子,之所以要鬧這么一出,全是為了抹平徐嘉的過往,讓她出嫁得理所應當。
這么想著,溫婉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打心眼兒里為徐嘉高興,畢竟這世道對女子要求太高,和離過雖然名聲比被休好那么一點點,可要想再嫁得好,何其艱難,徐嘉能在離開唐遠后遇到一個不嫌棄她過往誠心對她的人,是福分,也是緣分。
命定之人已經出來,住持大師讓幾個小沙彌下山去通知了一聲。
等在路邊計數的貴女們一聽,臉都白了,紛紛質問小沙彌是不是有人作弊,她們明明一個一個數的,到現在才七八百,哪來的一千?
小沙彌打著佛號,耐心地解釋說后山也有香客,計數要從入大門開始算,在山下算多少人上山是不準的。
幾位貴女氣得漲紅了臉,甩袖離去,當然也有人不甘心,想要看看命定之人到底是哪位天仙。
溫婉料到從前面下山會被阻攔,索性提出建議,說從后山走,雖然繞了些,卻能避免許多麻煩。
徐夫人沒意見,于是一行人就從后山下來,然后派個丫鬟去之前停放馬車的地方告訴車夫,想辦法調頭,主子們在前頭十里亭等著。
回到京城,天色已經很晚了。
徐宋兩府的馬車分道揚鑣,各回各家。
徐夫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份驚喜告訴府中上下,順便給下人們發發紅包。
比她更迫不及待的,還有宋元寶。
宋元寶自然不是為了徐嘉的事,而是為了他自己的人生大事。
葉翎被他這份熱情嚇到,回家就躲到婆婆院子里來,晚飯也在溫婉這邊用。
小兩口沒圓房的事,溫婉一直知道,畢竟如果成了事,那邊的丫鬟會把元帕拿來給她看。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日子,早在宋元寶提出要告假跟著去法華寺,溫婉就猜到了什么,這會兒見葉翎躲在自己房里不回去,她就笑道:“你在我這兒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早晚要經這一遭的,都成親兩個月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害羞什么?”
葉翎細白的手指繞著帕子,聲音低低的,“我沒怕,就是緊張。”
這兩個月,宋元寶一直睡在小榻上,剛開始葉翎很不明白他為什么每天都要跑冷水澡,后來陪嫁嬤嬤跟她說了她才反應過來,每次一見宋元寶要去泡澡就羞得不行,如今終于要動真格了,她心中怎么可能不緊張。
“去吧!”溫婉柔聲道:“我雖然不是元寶的親生母親,但這么些年下來,總是有感情的,之前就一直盼著你過門,如今過了門,又盼著你能盡快給我添個小孫子,府上太空曠了,多幾個小家伙熱鬧熱鬧也好。”
或許是心態更偏向成熟,溫婉發現自己的許多小女兒心思已經不復存在,如今每天最開心的就是帶著進寶、柒寶、多寶和晏禮四個小家伙玩,不管怎么鬧騰,她都覺得心里被填的滿滿的。
晏禮是弟弟,進寶、柒寶和多寶是兒輩,若是再添個孫輩四世同堂,那這府上可就真熱鬧了。
葉翎瞧出婆婆眼里的祈盼,也知道這一天早晚要面對,便站起身,福個禮就出了青藤居,路上碰到宋琦,見她神情蔫蔫的,好奇問:“二妹妹這是怎么了?”
宋琦今日去法華寺,沒見到想見的人,她心情實在不美,也不想跟人多說,撇撇嘴,“沒事兒,我先回去了。”
葉翎望著宋琦的背影,問一旁的香凝,“二姑娘不高興,會不會是因為我?”
香凝自入府的第一天就看這個二小姐不順眼,當下聽到自家姑娘這么問,她哼聲道:“管她高興不高興,姑娘你高興就成了。”
主仆二人很快回到和風小筑。
宋元寶的晚飯是在外院吃的,吃完就去了宋巍的書房,向他討教了翰林院的許多事,入夜十分才來到葉翎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