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川被噎得臉色鐵青。
他入宮,是來找楚皇要個交代的,不想,楚皇直接就承認了這場刺殺乃是他親手安排!
百姓謾罵他,禮部官員說沒有這回事,那是楚國百姓好客。
刺客傷了皇貴妃,他要來討公道,楚皇卻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刺客是有意安排,就是故意要刺殺他們。
楚國…楚國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溫婉在一旁看著傅子川被氣得渾身顫抖的模樣,想笑不敢笑。
趙熙面色從容,端起茶盞繼續淺淺啜飲。
傅子川憤怒之余,質問他,“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北燕誠心來賀壽,楚皇卻親手安排人刺殺使臣,就不怕燕皇問罪嗎?”
趙熙沖他莞爾,“若是朕沒記錯,當初開戰的時候,北燕懾于楚國的機關獸,因此使了損招將瘟疫散播到北疆,后來云氏送藥北上,北燕更是不惜出動螭龍衛來刺殺云六郎。朕今日所為,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傅子川捏緊拳頭,“當時云淮可是殺了我們兩位宗師!”
“那簡單。”趙熙說:“螭龍衛刺殺云淮,云淮殺了你們兩位宗師,今日刺殺你們的,是楚國皇室暗衛,你去把領頭的箭手給殺了,此事兩清。”
對上趙熙淡然無波的處事態度,傅子川只覺得滿腔怒恨無處發泄,俊臉僵硬難看到無法用言語形容。
溫婉偷偷瞥了眼趙熙,以前只覺得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對人對事都太過冷漠,今日才發現,原來他除了冷漠之外,那張嘴還能氣死人。
年輕的皇帝陛下似乎覺得扎在梁王世子身上的刀還不夠,又補了一句,“聽說兩死一傷,兩位是使臣,一位是世子的隨從,世子要是覺得虧,不如從楚國挑三人補上,我朝人才濟濟,有的是比他們更優秀的,兩國邦交這么愉快的事情,世子又何必耿耿于懷氣壞了自己?”
愉快么?
傅子川只覺得烏云罩頭滿腔怒火!
這時,溫婉開口,言笑晏晏,“世子爺都聽清楚了嗎?陛下該給的交代已經給了,人是楚國皇室暗衛殺的,你們要不服,就去殺了那位箭手報仇。當然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并不會影響到楚國和北燕的友好邦交,今后兩國之間,還是能愉快互通有無的。”
小事?
好,好,張狂得很,囂張得很!
傅子川冷哼一聲,直接拂袖出了乾清宮。
趙熙吩咐三寶公公,“去送送。”
三寶公公忙追出去,白凈無須的面上滿是笑容,一口一個世子爺,喊得熱情極了。
傅子川恨意難消,很想把這個嗡嗡嗡的小太監當成蒼蠅拍飛,卻又察覺到皇宮大內布滿了高品階暗衛,倘若自己此時動手傷了誰,只怕沒辦法活著走出皇城。
他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忍無可忍,回頭吼了三寶公公一句,“滾!”
三寶公公笑道:“陛下吩咐了奴才送世子爺出宮,就算要滾,也得等世子爺走了再滾。”
傅子川想殺人的心都有。
黎鳶重傷,昏迷臥榻三日方才轉醒,睜眼就對上傅子川一張苦哈哈的臉。
“這是做什么?”黎鳶扯了扯嘴角,聲音虛弱。
她本是習武之人,可當時在金魚巷,由于兩邊都被高大的青磚墻圍住,沒辦法大開大合地進行廝殺,再加上她不知被誰推得撞到身后的一堆廢棄木料,就是那一愣神的工夫,有人瞅準時機射了弩箭來,一擊即中。
胸腔處的疼痛,到現在都還很劇烈。
“這場刺殺,是楚皇安排的。”傅子川擰著眉頭,語氣沉沉。
“料到了。”黎鳶面上沒什么起伏,過了會兒,蒼白無色的唇角微微勾起。
傅子川不明白都這種時候了,皇貴妃為什么還笑得出來,他臉色更難看,“我入宮去找楚皇討公道,誰料他直接承認刺客乃是他親手安排,還說我們若是不服,就去殺了那個箭手兩清。娘娘,楚皇小小年紀如此囂張,實在可恨,此事須得盡快傳回北燕,讓皇上裁奪。”
黎鳶顯然也沒想到趙熙會直接承認,她愣了愣,隨后低笑出聲,“這孩子真有意思,當初明珠還想嫁給云六郎,我倒覺得,宣景帝不錯。”
傅明珠,皇貴妃黎鳶的親生女兒,北燕三公主。
傅子川:“…”
黎鳶見他一臉的愁苦心焦樣,微闔了闔眼,“這場刺殺本就在我預料當中,就算不是宣景帝,也會是我親自安排,既然小皇帝搶了先,那正好,省得我再精心布置。”
傅子川滿臉不解,“娘娘這話從何說起?”
“你讓人將我遭遇刺殺重傷的消息傳回北燕。”黎鳶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竹筒遞給他,“這里頭,是北燕在楚國京城的部分暗樁分布圖,你親自去聯系他們,讓他們尋著機會,幫我辦件事。”
傅子川聽完皇貴妃要辦的事,接了竹筒貼身藏著,轉身要走。黎鳶又喚住他。
“娘娘還有何吩咐?”傅子川抱拳問。
“之前情報上說的那位入朝郡主,你多留意一下。”
聽到這話,傅子川腦海里霎時間浮現一抹玲瓏絕美的紅影,鬼使神差的,他沒有把自己見過永安郡主的事抖落出來,只點點頭,“是。”
宣景帝的千秋宴越來越近,溫婉這幾日娘家宮里兩頭跑,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事,就是偶爾幫著宣景帝分析一下北疆戰況,以及去翊坤宮里陪陪皇后。
外面關于這段艷聞的傳言愈演愈烈,說什么的都有,溫婉每次出門都得踮腳提著小心,就怕著了那些刁民的道,好在趙尋音安排了暗衛在暗中保護她,除了偶爾會被人扔石頭砸馬車甩幾個臭雞蛋之外,沒什么要緊事。
溫婉十分郁悶,到了宣景帝跟前就抱怨,“外面都說我是陛下心頭的朱砂痣,請問陛下什么時候能干點實事兒寵我一下,安排幾個人保護保護我?”
趙熙一手捧著書,修長的指尖慢慢翻閱著,目光專注在字里行間,“自古以來禍國妖姬都是要被罵的,你克服一下。”
溫婉:“…”
雖然是個假冒偽劣的,可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溫婉不想待在皇宮找氣受,出皇城之后,去了蘇府。
四位美人已經送入宮,蘇擎這幾日在等著宣景帝的千秋宴,打算參加完就馬上啟程回西疆。
眼下,一家三口正坐在東暖閣里。
阿暖面前擺放著一張小書案,她手里握著筆,正一筆一畫極為認真地給遠在西疆的弟弟阿木爾寫信。
“也不知阿木爾怎么樣了。”林瀟月直嘆氣:“早知道,該把他一塊兒帶著來的。”
“有大族長在,不會有人傷害他。”蘇擎喝了口茶,語氣平靜,“況且,他那么喜歡小四和忘兒,有人陪著,他也不至于哭鬧。”
蘇擎口中的“忘兒”,便是當初被蘇堯啟帶走的那個孩子蘇忘,蘇堯啟親兄長的兒子。
“七爺,等陛下過完生辰,咱們就回去了吧?”林瀟月說。
她滿懷期待地入京,結果被外面的謠言惡心到了,一刻也不想在京城多待。
蘇擎似乎看穿林瀟月的心思,默了默,跟她說:“謠言這種東西,不可盡信。”
“我倒是不樂意信,可惜,是她親口承認的。”林瀟月想起自己去找溫婉的時候,溫婉一副默認的姿態,她頓時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正在這時,金枝撩簾進來,“七爺,七奶奶,永安郡主在外求見,說有急事找您。”
林瀟月眉頭一皺,臉色難看,“去推了,就說我沒空。”
“奴婢先前就是這么回的,可郡主說了,您要不出去,將來必定會后悔。”
林瀟月被激得騰一下站起來,“我倒要看看,她又想作什么幺蛾子來惡心我!”
說著披上斗篷拿上手爐撩簾出去,踩著厚厚的積雪到了東角門外。
溫婉一身紅艷,在墻外皚皚雪色中尤為扎眼。
林瀟月站在角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郡主大老遠地跑來蘇家,不知有何指教?”
溫婉面色凝重,“陛下的千秋宴,阿暖會有被人擄走的危險,我希望到時候,你們找個借口待在家里別出來。”
林瀟月一聽就怒了,“溫婉,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們全家都過得不好,你才覺得開心覺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