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宋巍的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
溫婉側過身,對著他,“爹的壽辰不是要到了嗎?寫請帖的時候,我想給康定伯府去一份。”
聞言,宋巍愣了下,“康定伯府?”
“對。”溫婉點點頭,“今兒謝姑媽無意中提及,我突然想起三丫來,那丫頭去李家的日子太久了,我怕她往后跟那邊生了情分就不肯再回來,康定伯夫人是見過我的,她也知道我就是李懷茹的三嬸嬸,我若是給他們家去個帖子,到時候她怎么說也會帶著三丫出席吧?”
宋巍問:“萬一三丫什么都還沒想起來,又讓爹娘和二哥二嫂看見了,怎么辦?”
“所以我就想找你商量。”溫婉很是為難,“這個帖子,到底該不該下。”
宋巍想了想,最終還是讓她下。
溫婉望著男人,“你又不怕被爹娘看見了?”
“到時候只說是長得相似。”宋巍道:“況且三丫在李家養了這么久,容貌和行為習慣,多多少少都會有所不同,只要二哥二嫂不失控,爹娘不可能當場作出不合時宜的事情來。”
溫婉頷首,“既然你都說了,那我就真下了啊!”
“嗯。”
宋姣出嫁三日,帶著相公梁俊來回門,原本嫩生生的小姑娘,一頭烏發綰了上去,穿著簇新的灑金紅線長身褙子,眉目生春,粉面桃腮。
宋姣先去的西院,在那邊陪著爹娘吃了飯才過來東院。
溫婉見到她,第一眼竟像是沒認出來,愣了一愣,隨后才笑了,“這不是我那剛出嫁的侄女兒嗎?才三日不見,我都快不認識了。”
梁俊見到溫婉,作揖行了一禮,“三嬸嬸。”
溫婉指了指下首,“自家人,就別多禮了,快請坐吧!”
小夫妻倆落座之后,溫婉問了問他們新婚的情況,沒多會兒,梁俊就被宋巍身邊的小廝請到外院,溫婉又把云彩玲瓏幾個全部遣出去,等房里只剩宋姣和她,這才問她在婆家過得如何。
宋姣說挺好的。
溫婉又問公婆態度如何。
宋姣斟酌道:“相處的日子不長,我要說他們對我挺好,那倒是有些假了,畢竟新媳婦剛過門,再刻薄的婆婆,怎么著也得等回門后才會有所動作,不過就目前來看,一切挺好。”
“放心吧。”溫婉寬慰她:“就算你爹娘比不得他爹娘,你也還有個三叔在這兒呢,他們家即便不看在你三叔的面兒上,也該看在你那么多的嫁妝上給你幾分薄面,不至于對你太刻薄。”
宋姣點點頭,心里滿是感激。
她出嫁時,一共六十八抬嫁妝,完全是照著溫婉親閨女的規制來的,成親那日街道上圍觀的人多,她也因此狠狠風光了一把,不知羨煞多少旁人,等到了婆家,大嫂更是因著她體面的嫁妝和娘家強硬的后盾,收斂了不少小心思,明面上不敢跟她對著來。
此時的外院正堂內,梁俊坐在圈椅上,主位上是宋巍。
宋巍半晌沒說話,梁駿顯得很局促。
說實話,先前去見他正經的岳父岳母時都沒有這么緊張過,如今單獨面對宋巍,他竟然不敢開腔,只喊了聲“三叔”就再也沒下文。
宋巍看著他低眉不語的樣子,淺笑了下,“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否則為何會這樣怕我?”
梁俊強笑道:“有您在這兒坐鎮,哪敢做虧心事,不過是想著如今身份變了,一時轉換不過來而已。”
宋巍問她宋姣在梁家的情況,梁俊說他爹娘挺喜歡宋姣,尤其是他娘,私底下還跟他說要對人姑娘好點,大老遠的嫁過來也不容易。
宋巍伸手給自己倒茶,聲音慢條斯理的:“我不知道你們梁家有沒有一條規矩,不過你今日既然來了,那我就得給你立一立。”
梁俊一聽到“規矩”二字,立馬挺直了脊背。
宋巍說:“新婦進門三年無所出才開始納妾,這種規矩我想不用明說你自己也知道,若是三年之內你有了異心,或者做了什么對不住姣姣的事,宋家便主動要求和離,姣姣的嫁妝單子,你們家有一份,娘家留了一份,官府還有備份,一旦和離,必得一件不少地全部退回來,另外你還得賠她一筆銀子。”
梁俊聽得臉色尷尬,“三叔,我們新婚回門呢,您怎么說起這個?”
自然是為了防范,宋巍道:“去年我們家有個親戚,剛嫁過去一個月就和離了,至于什么原因,我不細說,橫豎是不好的,我只是提前給你敲個警鐘罷了,畢竟你們年輕人都喜歡胡鬧,到時候鬧出事來,吃虧的只能是女兒家,姣姣雖是我侄女,我這個當三叔的卻不會因著她嫁了就把她當成潑出去的水不聞不問。所以今后該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宋巍說的那個人是誰,梁俊大概猜到了,唐遠之前在翰林院跟他一處任職,后來告假回去成親,沒過多久,和離的事便鬧得沸沸揚揚。
梁俊有所耳聞,好像是跟他大嫂有關,不管最后是怎么撇清的,總之名聲已經被傳了出去,又爛又臭。
而那個女孩子,似乎正是宋家親戚。
梁俊忽然明白了宋巍的擔憂,他保證道:“三叔放心吧,雖說不敢承諾一輩子,但起碼三年之內,我能保證后院不會多出別的女人來,更不會讓她受丁點委屈。”
宋元寶回來這天,直接把馬車趕到垂花門外停下,車夫幫著把那幾個大箱子從上面弄了下來。
小廝們見狀,紛紛過來搭把手,一邊往里搬一邊問宋元寶,去江南都帶了什么好東西回來。
宋元寶哼哼道:“有好東西也輪不著你們。”
他一面說,一面打著哈欠,昨夜沒睡好,竟是有些困了。
溫婉聽說宋元寶回來,第一時間出來看,就見小廝們抬著一個個的大箱子往里面走。
溫婉嘴角抽了抽,“你這是買了多少東西回來?”
宋元寶疲倦地擺擺手,“反正又不用我花一文錢,不買白不買。”
溫婉道:“殿下可被你坑慘了吧?”
宋元寶本想說,自己治好了他,花他點錢不過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道:“殿下是我舅舅,是長輩,他既然要帶著我下江南,給我些賞賜也是應該的。”
“都買了什么?”溫婉問。
“給爺爺奶奶的禮物,給爹的字畫,給娘的蘇繡綢緞,給進寶的玩具,總之都是蘇杭那邊的特色,多著呢,娘自己去看吧,我困死了,想去你屋里歇會兒。”
“去吧!”
溫婉遞了眼色給玲瓏,玲瓏馬上道了聲:“少爺里面請。”
宋元寶進去就攤在羅漢床上,玲瓏去往里間,從雙開門的紅木頂箱柜里翻了一床錦被拿出來給他蓋好。
怕打擾少爺,玲瓏沒敢留在房內,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那幾個箱籠被抬到庫房前,溫婉讓人一一打開,果然像宋元寶說的那樣,買了很多東西,而且都是上乘貨色。
溫婉的目光膠著在其中一個箱子上,里面裝的是一匹匹漂亮的蘇錦杭綢,讓人見了就挪不開眼。
“這得花不少錢吧?”小廝們一邊搬一邊道:“少爺真有錢。”
溫婉只笑了笑。
元寶去的匆忙,自己都沒來得及給他錢,他哪來的銀子買這些,還不都是沾了太子的光。
等把東西清點入庫,溫婉再回到青藤居,發現宋元寶已經在羅漢床上睡熟,她干脆去了西廂房。
周奶娘正在做刺繡,時不時瞄一眼旁邊,地上墊了軟墊,柒寶躺在軟墊上,她手腕上戴著一串小鈴鐺,一晃就會響,一響她就樂,為了讓鈴鐺一直響,小奶娃在軟墊上翻來翻去,玩得不亦樂乎。
溫婉站在窗外,看得一陣心軟,隨后抬步進去。
見到溫婉,周奶娘忙放下繡架起身行禮,“夫人。”
“柒寶今兒乖不乖?”溫婉彎下腰,將閨女抱起來。
“乖著呢!”周奶娘笑道:“想是天氣漸漸暖和,這幾日姐兒都很精神,也愛翻身了,翻得很好。”
溫婉點頭致意,“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