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吵了半天,最終二郎媳婦提出來,與其入謝家的股,倒不如去入溫婉的布莊,那邊雖然起步比謝家飯館晚,但利潤可觀。
商量好,吃過早飯一家人就開始收拾東西,宋二郎去外面雇了一輛馬車來。
他們家簡陋,沒多少物件,再加上溫婉讓人來傳話的時候就說了,家什擺件那邊都有,讓他們不用搬來搬去的麻煩,只管帶上要緊的就行。
因此不用拉貨,只兩口子一人肩上扛著一個包袱,宋琦抱著宋多寶,一家四口就朝著宋府行去。
溫婉正在暖閣和云彩她們商量著宋姣大婚時院里擺酒的事,就聽門上婆子說二老爺一家到了。
溫婉淡淡嗯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讓人去接,就見二郎媳婦打了簾子進來,一張臉被剛開春的冷風吹得通紅,身后跟著宋琦和宋多寶兩姐弟。
這兒是內院,宋二郎不方便進來,被帶去了老太爺那邊。
溫婉笑著招呼幾人,“二嫂,琦琦,多寶,快過來坐。”
二郎媳婦不好意思地笑笑,帶著一雙兒女往暖炕上坐了。
玲瓏端來茶盤,里面是熱滾滾的茶湯,宋姣忙起身幫她取下來遞到二郎媳婦手邊的炕桌上。
一段日子不見,宋姣的皮膚愈發白皙了,桃腮杏面,雙眼波光流轉,一舉一動無不透著大家閨秀的教養,二郎媳婦忍不住直嘆,“三弟妹可真厲害,想當初我們家大丫又黑又丑的,兩邊臉頰上常年紅紅的洗都洗不掉,這才到你身邊養了幾年,就便成千金小姐了,這要是走在大街上,別人說不定還以為我是她房里的哪個老媽子。”
剛說完,宋姣和宋琦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屋里的其他丫鬟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溫婉哭笑不得,“二嫂就算要奉承我,也不用砸自家閨女的招牌吧?什么又黑又丑,姣姣的五官本來就挺周正的,要不是底子在,來我身邊養個幾十年她也好看不起來。”
溫婉很少夸人,二郎媳婦聽她這么一說,感覺自己面上倍兒有光,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溫婉問:“二哥呢?”
“直接去榮安堂了。”二郎媳婦道:“我尋思著得先過來看看你,所以就先來了青藤居,也是有點事想問問你。”
“什么事?”
二郎媳婦猶豫了好久才道:“寧家那套宅子,花了不少錢吧?”
溫婉沒說數目,怕嚇到二郎媳婦,只道:“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我是想著,我們家也沒個正經收入,買宅子的事,實在拿不出多余的錢來幫襯你,只能盡量不拖你們后腿,所以…我是想問問你,我們一家人的開支,每個月要往公中交多少銀子?”
溫婉一愣,她沒想到二郎媳婦一開口說的就是這個。
其實昨天晚上她也在糾結,到底是讓二房跟著這邊一起吃,還是規定好數目,讓他們每個月往公中交多少錢。
讓他們一起吃吧,宋府倒不是養不起這么幾個閑人,可她就怕把二房慣出毛病來,當年在鄉下可不就是這樣,什么都慣著他們,結果什么都是他們有理,如今好不容易掰正過來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再歪回去。
可如果要他們交公中,怎么交就成了問題。
想了想,溫婉道:“這么著吧,你們先住上一個月,我再把各項開支重新計算一下,到時候給你個數。”
二郎媳婦松了口氣,又說:“還有一件事。”
“你說。”
“弟妹不是有個布莊嗎?我就想著我們家還有點積蓄,能不能跟你們入個股,年底分點紅利啥的。”
溫婉問她,“入多少?”
二郎媳婦道:“一、一百兩。”
一百兩不是小數目,但事實上,溫婉并不缺少這一百兩的周轉資金,不過既然二房提出來了,直接拒了似乎有點不近人情,她應聲道:“好,到時候我給你算出占比,年底該分多少,一文錢都不少你。”
聽二郎媳婦這么說,溫婉多少猜出他們家缺錢用,就說:“我倒是有件事想擺脫二嫂。”
一聽溫婉有事相求,二郎媳婦坐得更端直了,“三弟妹你只管說,只要幫得上,我一定幫。”
溫婉道:“我們家有好幾處莊子,前年大旱,莊稼收成少,我就和三郎商量,減了一半租子,可沒想到,我的一時好心,倒是養了一幫白眼狼,第二年別的莊子都如數上交租子和年底孝敬,偏就有一處莊子不肯,只交一半,我人年輕,面對一幫兇悍的農婦,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思來想去,恐怕只有二嫂這三寸不爛之舌才能治得了他們,你要是能幫我把那個莊子這兩年欠的租子收回來,那個莊子,往后就歸你們家了。”
“真的?”二郎媳婦滿臉激動。
“自然是真的。”
二郎媳婦千恩萬謝一番。
溫婉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才幾日的工夫,小李莊欠了兩年的租子就被二郎媳婦一文不差地全部要了回來。
溫婉收下銀子,震驚之余,遵守承諾把小李莊劃到了宋二郎名下。
宋姣的婚事越來越近,宋府開始準備起來,繡坊送來的嫁衣尺寸有些不合,這天溫婉陪著宋姣出去改,二人剛到繡坊外面,碰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乞丐,對方從街面上急匆匆地跑過來,趁著溫婉不注意就要去扯她腰間的荷包。
手剛伸出去,就被旁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只胳膊給狠狠擒住。
“哪里來的毛頭小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這等偷雞摸狗之事,活膩了不成?”
溫婉聞言,回頭一看,就見對方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穿著一身干練利落的暗紫窄袖騎裝,她未施粉黛,肌膚底子卻好,不見松弛,眼角也沒有細紋,倒是生得一雙漂亮鳳眼,眉目間英氣逼人,此時唇邊勾出一抹笑,是尋常女子難有的率性不羈。
溫婉看著她,微微晃了下神。
婦人力道很大,小乞丐哪里受得住,疼得嗷嗷直叫,“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小人吧,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婦人冷笑一聲,“看你這樣子,像是個慣犯,不送你去見官吃板子,你是不知道悔改的。”
一聽要去見官,小乞丐臉都白了,牙齒哆嗦著,“我是因為家中老母親病重,到處求醫問藥,沒錢看不了病,又沒人愿意幫助我,這才不得已出來行竊,可我剛剛真的什么都沒拿到。”
這個借口,溫婉聽得很是耳熟,只略略一想就想起來之前的確是聽過,是他們家府上那個阿貴和徐嘉之間的故事。
當時阿貴偷的是徐嘉身上最值錢的一塊血玉佩。
不過阿貴那小子還算有點良心,時隔多年還能把玉佩留著,想著要歸還給原主人。
可眼前這個小乞丐說的,就不知道真假了。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開始對溫婉和那位紫衣婦人指指點點起來,“一看你們這衣著打扮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孩子多可憐啊,你們有錢,就給他幾兩銀子讓他帶老母親去看看病咋了?”
“就是就是,世風日下,這年頭大戶人家成天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家族興旺,要我說,菩薩哪有那么多閑工夫管你,還不如把香油錢拿來救救窮苦百姓積點陰德才是正經。”
婦人冷笑一聲,“我竟不知,偷人錢財還能這么理直氣壯的,你們幾位這么能說,不如都掏掏腰包幫他一把,省得他老娘的病看不好,改天又偷到你們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