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坤寧宮暖閣內。
齊皇后回來后越想越不得勁,讓人把趙熙給請了過來。
“母后。”趙熙進門后,恭敬行了一禮。
齊皇后指了指旁邊的紅木圓石靠背扶手椅,讓他坐。
趙熙依言坐下,抬眸看來。
齊皇后撐著額頭歪在紫檀琺瑯寶座上,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著,明顯是給氣著了。
“先前在宴上,你為何不出言拒了跟楊家的親事?”
什么首輔孫女,不過是聽著好聽罷了,誰知道楊家打的什么主意,那楊二姑娘要是個不安分的,將來還不得毀了太子?
盼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熙兒盼入東宮,齊皇后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阻了他兒子的大好前程。
想著,她目光變得又冷又冽。
趙熙看出了生母的擔憂,便沒瞞著,“母后,讓楊家女當太子妃,是兒臣向父皇提出來的。”
“什么?”齊皇后怔了怔,“你自己提出來的?熙兒你糊涂了不成?”
趙熙道,“這件事,兒臣考量了好些日子,并非一時沖動。”
齊皇后被他氣得直起身子來,“你是不是看上楊雪茹了?”
一直以來,趙熙在人前都是冷冷清清無欲無求的樣子,要真對哪個姑娘動了情,那可真真是了不得了。
齊皇后急得干瞪眼。
“母后想哪去了?”
比起齊皇后的心急如焚,趙熙顯得十分淡定,“兒臣這么做有兩個原因,一是幫宋少卿解圍,二來,分化楊首輔的勢力,讓他不敢明著對我如何。”
后面一條,齊皇后能聽懂,可第一條就讓人費解了,“幫宋巍解圍?什么意思?”
“母后還記不記得薛主事?”
齊皇后點點頭,“記得,薛銀歡的生父。”
趙熙頷首,“薛主事是為了救兒臣的性命擋箭身亡,而害他性命的正是梁家人,當初案子出來,一直耽擱著沒能判下去,是宋少卿去見了父皇說了些話,之后父皇才一怒之下讓人直接給梁英判刑的。
宋少卿為了還兒臣一個公道得罪了梁家,無奈梁閣老已經告老還鄉,他們家有人找上楊首輔,楊首輔便暗中安排了人,打算對宋少卿下手。
說到底,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宋少卿出事。”
齊皇后蹙了下眉尖,“可你要護著宋巍,總還有別的方法,怎么就非得要娶了楊雪茹,你可知道,一旦她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來東宮,將來會害了你的。”
“兒臣自有分寸。”趙熙面色沉穩。
齊皇后看著他那樣,又氣又無奈。
“母后是否還有別的事?”趙熙站起身來,“晚上還有家宴,兒臣得抓緊時間讓人處理一下東宮那邊的瑣事,就先告辭了。”
齊皇后長長嘆了口氣,擺擺手,“你去吧。”
等趙熙退下,谷雨和驚蟄才從外面進來,谷雨往齊皇后腰間墊了個軟枕讓她靠得更舒坦,驚蟄拿著美人捶給她捶腿。
齊皇后半闔著眼,還在想著楊雪茹,憤憤道:“這都叫什么事兒?”
谷雨眼眸微閃,“娘娘是在擔心未來的那位太子妃嗎?”
“可不正是。”齊皇后咬牙道:“端嬪就是個狐媚惑主的賤人,她娘家人能好到哪兒去?皇上偏給太子安排了這么個玩意兒來,沒的惡心了太子。”
谷雨看了看齊皇后,有些欲言又止。
齊皇后察覺到,掀開眼皮望著她,“你一向在本宮跟前能言會道的,怎么今兒反倒扭捏起來了?”
谷雨聞言,臉色微微泛著紅,垂下頭去,“奴婢倒是想到一個法子,就怕娘娘不同意。”
“什么法子你只管說。”
齊皇后身邊的兩個大宮女谷雨和驚蟄,在她剛入宮的時候就跟著了,驚蟄性子靜,平時少話,行事穩妥些,谷雨卻是個聒噪的,不僅聒噪,性子也潑辣,不過鬼點子挺多。
這也是齊皇后一直留用她的主要原因。
谷雨道:“娘娘不妨讓奴婢去殿下身邊伺候著,等將來那位主兒來了,哪里有做得不周到的越了規矩的地方,奴婢也好替娘娘監督著。”
驚蟄聞言,給齊皇后捶腿的動作頓了頓。
齊皇后也是一怔,望著谷雨,“你想去太子身邊?”
這話意味著什么,大家都明白。
太子年滿十六,差不多是出精的年紀了,關于那方面,總要有人調教的,而齊皇后之前安排去趙熙身邊的那幾個宮女,聽聞到了現在都沒能近得太子的身。
為此,齊皇后還頭疼了多日。
谷雨忙道:“太子妃人選已定,皇上金口玉言,萬萬不可能再更改了,可奴婢瞧著娘娘實在憂心,就想著過去替娘娘盯著梢,往后要有什么情況,奴婢一定第一時間稟了娘娘,斷不能教那起子心懷叵測的小蹄子壞了殿下的大業。”
驚蟄抿了抿唇,繼續給齊皇后捶腿。
齊皇后略略一思索,覺得也不是不可行,于是點了點頭,“你去吧,讓他在大婚之前試婚開了竅,將來好為皇室繁衍子嗣。”
熙兒要是能盡快誕下皇長孫,太子之位只會更穩固。
大概是沒料到齊皇后這么好說話,谷雨雙眼一亮,急忙跪下謝恩,“奴婢多謝娘娘成全。”
齊皇后警告她,“別忘了你方才怎么說的,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來報,切莫貪圖歡愉忘了自己去東宮的初衷。”
“奴婢明白。”
谷雨對著齊皇后叩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回房去收拾衣物。
趙熙回到東宮沒多久,就聽三寶公公說坤寧宮來人,他還以為有什么要緊事,急匆匆地來了正殿接見,卻見來的竟然是齊皇后身邊的大宮女谷雨。
“谷雨姑姑。”趙熙客氣地喊了一聲。
谷雨笑盈盈地看著趙熙,“殿下有事兒忙呢?”
趙熙見她肩上挎著個包袱,有些疑惑,“是母后讓你過來給孤送東西?”
“也算是。”谷雨笑著道:“打今兒起,奴婢便是殿下的身邊人了。”
三寶公公面色愕然。
趙熙微微皺眉,“母后為何突然讓姑姑來?”
谷雨道:“這不是殿下正妃和側妃人選都定了嗎?娘娘想著殿下還未試婚,所以…”
后面的話不用再說,趙熙也明白了。
還是他一直在逃避的試婚問題,大婚之前,一定要先寵幸了身邊的宮女開竅才行。
三寶公公眼神復雜地看向自家主子。
本來試婚這種事,任何皇子都逃不過,便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婚前還有幾個通房丫頭呢,可這事兒落在谷雨頭上,三寶公公怎么想都覺得別扭,一直以來,殿下可是把谷雨當成長輩看的。
趙熙沉默片刻,似乎輕聲嘆了口氣,“既如此,那你先安頓下來吧。”
三寶公公嘴角抽了抽,“殿下…”
不會真要把人給留下吧?讓谷雨侍寢,還不如傳東宮那幾個水靈靈的小丫頭呢!
趙熙吩咐他,“帶姑姑下去安置。”
見趙熙神情凝肅,三寶公公不敢再多言,對谷雨道了聲請,“姑姑隨我來。”
谷雨笑笑,“有勞公公了。”
出了正殿,三寶公公道:“姑姑這來前也不打聲招呼,可把我驚得夠嗆。”
谷雨挑眉,“今兒在大宴上,皇上宣布太子妃是楊家人的時候,驚著你沒?”
“驚著了。”三寶公公如實說。
“那我突然過來就算不得什么。”谷雨說著,想到了什么,壓低聲音問三寶公公,“皇后娘娘安排來的那幾個宮女,真沒有一個得殿下寵幸的?”
“姑姑說的哪里話,殿下至今仍是雛兒呢!”
谷雨點點頭,“殿下未經人事,在這種事上心生抵觸也在所難免,今后我好好教教他就是了。”
三寶公公聽得面紅耳赤。
等到了住處安置下來,三寶公公轉身要走。
谷雨喚住他,“殿下可曾看過畫冊?”
三寶公公一懵,“什么畫冊?”
不怪他無知,他也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監而已。
谷雨一聽就是沒看過,“罷了,等晚上家宴過后,我自己送去給他。”
三寶公公撓了撓頭,說半天,到底是什么畫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