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溫婉原本挺冷靜的腦子里一陣嗡嗡作響。
宋家嬸子說得有理有據,不似在作假。
可她娘竟然在她三歲那年就把她交給宋巍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她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見溫婉面上隱隱泛著白,蘇儀眼底冷笑一閃而逝,望向宋家嬸子,“你說話可得有證據,宋大人如今就在前院用席,一旦有半句虛言,便是污蔑朝廷命官。”
宋家嬸子瑟縮了一下,“夫人、夫人明察,民婦所言句句屬實。”
她雖這么說,可宋巍對于陸家而言是外男,眼下這么多女眷坐在內院廳堂內,自然不可能讓人去把宋巍請來對質。
蘇儀望向劉寡婦,“你呢,你又知道什么?”
劉寡婦開口之前,先看了孟氏一眼。
孟氏道:“這件事要從陸氏來到下河村說起,她因為未婚先孕被很多村人瞧不起,唯獨我婆婆,十分喜歡陸氏,陸氏得空的時候沒少上我們家來坐,一來二去就成了熟人。后來陸氏沒了,我婆婆成天念叨,天長日久,這件事也就淡了下去。可是近兩年來,我婆婆隔段時間就會出門,鄉下地方平時沒什么娛樂,沒事兒就去別人家坐坐,這都挺正常,剛開始,家里所有人都以為老人家閑著無聊去串門了,后來還是她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孟氏一面說,一面伸手指了指劉寡婦。
面對這么多貴婦人,劉寡婦顯然也被嚇到,整個人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她低垂著腦袋答道:“有一天我揀柴回來,老遠見祖奶奶拄著拐杖朝大環山方向走,誰都知道,大環山因為出了煤礦案已經被封,那地兒全是墳包,十里八村的人都不敢挨邊的,我心想怕是老人家年紀大糊涂了認錯路,就想去把她給勸回來,誰料她越走越精神,沒走多大會兒,就去見了一個人。
祖奶奶見的人,跟陸氏長得一模一樣,我當時躲在樹林里,還以為見了鬼,魂兒都險些給嚇沒了,后來我又跟蹤了祖奶奶一回,才發現她見的不是鬼,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又不敢對外聲張,等某回去了我大姐家才敢跟他們說,我姐夫在縣衙當差,他聽說了之后就笑話我孤陋寡聞,說那是因為煤礦案被罰去寧州守靈的昌平長公主,哪里是什么鬼魂,還讓我別成天神叨叨的嚇唬人。
再后來等回了村,我就把這事兒告訴了孟奶奶。”
孟氏點點頭,“沒錯,我也是聽劉氏說了才知道婆婆去見的是什么人。”
眾人聽完,止不住地唏噓。
“天啊,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前長公主豈不是嫁了兩次?”
“而且還是在第一任丈夫活著的前提下嫁給了當時已經封侯的大將軍陸二爺。”
“公主二嫁有什么稀奇的?要我說,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是那個孩子,如果不是溫老二的,那到底是誰的種?難不成除了溫老二和陸駙馬,前長公主還有第三個男人?”
這話說得十分狠毒,直接就把溫婉給釘在“見不得光”的私生恥辱柱上。
溫婉再一次體會到“萬眾矚目”的感覺,只不過那一雙雙眼睛,有鄙夷,有譏諷,總而言之,全是在等著看她笑話。
溫婉不動聲色,心底卻是一片涼。
前些日子才因為宋巍升了官而對她百般討好的那些人,如今一聽說她身世不堪就恨不能馬上與她劃清界限。
所謂墻倒眾人推,無外乎如此。
陸老太太手中茶盞重重磕在食案上,神色威嚴而冷肅,“除族之前,長公主可是陸家兒媳,你們憑什么認定她是宋夫人‘早亡’的生母?證據呢?”
到底是國公夫人,身份不同了,說出來的話也極具威懾力,她一開口,其他婦人都再不敢吱聲,一個個安靜下來等著看戲。
孟氏噎住,只能看向苗氏。
苗氏冷笑,“老太太就不問問,陸氏為何姓陸,她在下河村用的全名是什么?”
陸老太太臉色很難看。
當苗氏說出“陸氏”的時候,她心中其實就已經有了猜測,只是不肯正面面對罷了。
老二玷污了長公主致使她有孕,這件事的的確確是陸家虧欠了皇室,虧欠了長公主。
可即便如此,長公主怎么能在嫁過人的前提下再嫁入陸家?
“二嫁”這個詞,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容易,陸老太太卻怎么也無法接受。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兒媳,無法接受她和二兒子的這段婚姻,甚至于,她無法接受親孫女是被兒媳婦第一任丈夫給養大的。
這對于陸家而言,簡直是天大的羞辱!
想到這些,老太太氣得直喘,終于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小柳氏臉色大變,“老太太!”
霎時間,廳堂內亂成一片。
老太太被下人送回房,跟著請府醫。
小柳氏留下來控場,見溫婉連唇色都泛著白,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勸,嘆氣道:“真相還未大白,你別太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