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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解除婚約

  云淮來得很快,進門照規矩給趙熙行了一禮。

  趙熙只是聽薛銀歡說起過她外祖家在江南,她生母會釀酒,還把一手絕活傳給了她,只是她那時候太小,學到的不多。

  至于云家人,他是頭一次接觸。

  看了云淮一眼,趙熙問:“不知這位…怎么稱呼?”

  跟薛銀歡的婚約還沒落到實處,這種時候開口叫聲舅舅未免顯得輕浮失禮。

  云淮拱手,“云氏六郎,單名一個淮。”

  趙熙恍然,“原來是云六郎,坐。”

  二人對坐之后,趙熙開門見山,“聽聞,云六郎找我有事?”

  他沒有直接點薛銀歡的名,算是為她保全名聲,否則一個姑娘家,連續三天跑到神兵司去等他,傳出去終歸不好聽。

  處在長輩的立場,云淮并不贊同外甥女的這樁婚事,哪怕對方是皇子,妾就是妾,一輩子都得被正妻壓一頭。

  “云某是殿下的準側妃、薛銀歡的小舅舅,我此次入京,一來給殿下問個安,二來,代表云氏諸位長輩請教殿下,為何想納歡兒為側妃?”

  早在薛銀歡說她舅舅為了婚約而來的時候,趙熙就猜到他們會有此一問,只是心中難免疑惑,薛銀歡的婚事,為何她本家人幾乎沒什么意見,反而是外祖家,竟然主動找來京城?

  云淮輕易看穿對方心思,笑了笑,“殿下別見怪,歡兒雙親亡故,娘家沒人幫扶照顧,外祖家難免要多費些心力給她撐撐腰。”

  趙熙頷首,“誠如云六郎所說,薛姑娘雙親不在,她需要人照拂,而我可以承諾照拂她一輩子。”

  “所以,殿下納她為側妃,其實是出于對我姐夫的愧疚,對嗎?”

  趙熙沒否認。

  他行事向來板正,不擅長花言巧語,當著云家這位小舅舅的面,做不到撒謊說自己在意薛銀歡之類的話。

  趙熙的回答和反應,早在云淮意料之中,他輕笑著出聲,“這天底下能承諾照拂她一輩子的人很多,唯獨殿下您,給不了她正妻之位。”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桌上的黑釉盞,語氣鄭重,“不管殿下是為了報恩,還是出于愧疚想彌補,這份心意,云家心領了,但還是要請求殿下能重新考慮納側妃一事。

  云家算不上名門望族,云某今日敢在殿下跟前說這些話,全憑一腔愛護外甥女的拳拳之心,殿下若是肯接納云某的意見讓歡兒重歸自由身,云氏一族感激不盡,殿下若執意要納她,云某無話可說”

  一番話表述得言辭懇切滴水不漏。

  趙熙看得出來,對面的男子年長不了自己幾歲,可他說話那做派,真真就是個長輩。

  “我能理解云六郎的顧慮。”趙熙道:“不過這件事當初是薛姑娘自己拿的主意,如今有變數,是否該問問薛姑娘的看法?”

  云淮面色坦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歡兒雙親不在,我這個當舅舅的,不能放任她不管,她今年才十五歲,小姑娘家難免目光短淺,考慮不周。別的事,我都可以依著她,唯獨婚事不行,只要殿下肯讓她重歸自由,今后她是生是死,亦或是闖了什么禍,自有云家人出面擔著。”

  云家的態度很強硬,可見對薛銀歡不是一般的上心,比本家人的關注只多不少。

  有這樣的親人照顧,趙熙是放心的,“既然云六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自然不可能再拴著她,這么著吧,給我幾日的時間,總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順利解除婚約,又能不損及她的名譽。”

  云淮拱手,道了聲謝。

  撇開薛銀歡的事,云淮挺欣賞對面這位年僅十五歲的少年皇子,雖說算不上老成持重,但起碼在言行和想法上已經趨向成熟。

  沉默了會兒,云淮笑著發出邀請,“聽聞殿下騎射了得,不知云某能否有機會與您切磋一番?”

  趙熙并未因為方才的事有絲毫介懷,爽快答應,“等這樁事情順利了了,咱們挑個日子去。”

  “一言為定。”

  薛銀歡一直等在茶樓外,沒多久就見到那二人下來。

  她還以為小舅舅會因為這事兒跟大皇子發生爭執,結果兩人面上一派平和,瞧著不像有什么不愉快。

  “舅舅。”薛銀歡上前去,喚了一聲。

  當著趙熙的面,她沒好意思問談得如何。

  等幾人分道揚鑣,她才低低出聲,“舅舅沒跟大殿下吵起來吧?”

  云淮看她半晌,答非所問,“歡兒,大皇子已經同意解除你們倆的婚約,從今往后,薛家不管你,云家管,薛家給不了你的,云家給。”

  薛銀歡愣了下,問云淮,“他答應了?”

  “君無戲言。”

  “哦。”薛銀歡轉過身去。

  回府途中,舅甥倆一路無話。

  “阿姐,你們回來了?”薛炎正在喂兔子,看到小舅舅和姐姐,高喊著打招呼。

  “阿炎。”薛銀歡走到他身邊,緩緩蹲下,伸手揉了揉兔子雪白的絨毛,問他:“我們去的時候你就在喂了,怎么現在還喂?不怕吃撐嗎?”

  薛炎道:“我得盡快把兩個小東西喂胖,這樣等我離開,它們就有精神陪阿姐了。”

  說著,看了眼薛銀歡的神色,又看看站在后面的云淮,怯怯問,“舅舅,你們談得怎么樣了?”

  云淮道:“你姐姐不會再給人當妾,待會兒我去找你祖父,重新商定她的婚事。”

  姐弟二人背對著云淮蹲在地上喂兔子,薛炎湊近薛銀歡,問:“阿姐,你開心嗎?”

  薛銀歡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薛炎道:“你要有什么想法,可以跟小舅舅說,他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薛銀歡垂下眼睫,“爹娘不在,小舅舅是長輩,婚姻大事理應由長輩說了算。”

  “可是你要覺得不樂意,往后嫁了別人會不開心的。”

  “阿炎,大人的事兒沒你想得那么簡單。”

  “我是不懂。”薛炎撓著腦袋,“我只是擔心阿姐要是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人,會像咱娘一樣…”

  薛銀歡臉色突然變了,喝止他,“阿炎!”

  爾后僵著脊背轉身去看云淮,果然見到小舅舅的眼神變復雜,像是在突然之間覆上一層陰翳的黑霧,眉心的朱砂在此時顯得格外凌厲尖銳。

  薛銀歡抿了抿唇,“小舅舅,阿炎他…”

  不等她說完,云淮直接轉身走人。

  薛銀歡后怕地拍拍胸口,假意擰薛炎的耳朵,“往后不準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娘親,尤其是小舅舅和祖父,聽明白沒?”

  薛炎也后知后覺自己說錯了話,耷拉著腦袋,“哦”了一聲。

  “你呀!”薛銀歡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

  薛炎聞言,慢慢抬起頭,雙眼委屈地看著她,“阿姐,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薛銀歡被他氣笑,“是,阿姐嫌棄你,那你就爭點兒氣,努力長大好不好?別再莽莽撞撞地讓人擔心了。”

  薛炎聽紅了眼眶,忽然靠在她肩上,“阿姐,我想娘親了,在外祖家的時候我連一個字都不敢提,就怕小舅舅生氣,每年只有娘親忌日那天我才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我也想娘親。”薛銀歡道:“可她已經不在,你是小男子漢,往后阿姐嫁出去沒辦法下江南看你,你自己一個人要堅強起來,不許輕易哭鼻子,知道嗎?”

  “嗯。”薛炎哽咽著點點頭。

  云淮走出薛炎的院子。

  方才外甥那番話讓他想到了某些往事,臉色不怎么好,一路上有下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沒搭理,沿荷塘岸邊走著,到垂柳樹下駐足,忽然伸出手,一拳捶打在粗壯的樹干上。

  正巧這時,尚書府管家走過來,見狀被他嚇了一跳,“舅老爺,是不是府中下人不聽差遣惹您生氣了?”

  云淮閉了閉眼,斂去眼底戾氣,轉過頭,神情溫和不少,“薛尚書什么時候下衙?”

  管家道:“估摸著還有一會兒,舅老爺要有急事的話,我這就安排人去衙署里說一聲。”

  “不必了。”云淮揉了揉擦破皮的那只手,朝前走著,聲音飄回來,“他何時回來,讓人知會我一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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