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很震驚。
之前在法華寺,她發現自家兒子骨子里有些靦腆。
而今日,她又發現了他不僅靦腆,還會記仇。
不僅記仇,還死摳。
見到這么好看的妹妹,不是應該主動把好吃的好玩的全給翻出來讓給妹妹吃讓給妹妹玩嗎?
眼下這“誰敢動他零嘴他就跟誰拼命”的架勢是怎么回事兒?
元寶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收了思緒,溫婉沒敢往深了想照這趨勢發展下去自家兒子將來娶到媳婦兒的可能性。
來的路上答應了阿暖會給她糖吃,兒子手里要不到,溫婉不再強求,把云彩叫進來,“前幾日莊子上送了不少農婦們自己熬的糖,有一種是粘了核桃葵花籽的軟糖,你去取一些來。”
云彩問:“夫人要吃嗎?”
溫婉瞄了眼兒子,清清嗓子道:“我不要,就阿暖一個人吃。”
云彩看了看進寶,又問:“小少爺呢?”
“他也不要。”溫婉說:“人家手里好吃的可多了,看不上咱們庫房里的軟糖。”
聽見小家伙砸吧嘴,溫婉就知道他想吃。
那些糖剛送來,家里人還沒吃過,往年也沒有,算是稀罕物,進寶嘴巴這么饞,不想吃才怪。
溫婉睨他一眼,“想吃啊,去把你的零嘴都搬出來送給妹妹。”
進寶不樂意把自己的東西白送給小氣的妹妹,但是他又想吃粘了葵花籽核桃的軟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去把自己裝零嘴的小箱子抱了出來。
遞到阿暖跟前的時候,他仍然覺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吶,都是給你的。”
見阿暖伸手去拿無花果,他趕緊道:“這個味道有點怪,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換一個。”
阿暖又去拿絲窩糖。
進寶說:“這個會粘牙,你看看旁邊的。”
阿暖只好將小手伸向油紙包著的馬蹄糕。
進寶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小姑娘將他的馬蹄糕送進嘴里咬了一口,他跟著咽了咽口水。
阿暖喜歡馬蹄糕,吃了一塊又伸手去拿第二塊。
進寶小臉垮著。
見她吃了第二塊還想拿第三塊,進寶終于忍不住,“只有兩塊了,你給我留點兒。”
溫婉:“…”
得虧林瀟月不在,否則她真是丟臉丟到自己家。
等云彩端了軟糖來,溫婉把碟子擱到矮桌上讓阿暖自己吃,這才尋著機會教兒子做人,告訴他,妹妹是客人,他是小主人,小主人就該有個小主人的樣子,不僅要禮貌,還要盛情款待,否則這么摳,將來是娶不到媳婦兒的。
進寶聽了,問他娘,“娶媳婦兒是什么意思?”
溫婉道:“就像你爹,他得娶了我才能有你。”
進寶琢磨了半天,又問:“娶了媳婦兒,是不是我所有好吃的都得給她?”
“這不是應該的嗎?”
“那我不娶了,好東西我得留著自己吃。”
一個只看臉,滿心滿眼都要娶個美人媳婦兒,一個寧愿不要媳婦兒也不堅決把自己的東西分出去。
宋家這倆娃…
溫婉倒吸口氣,跟他說:“妹妹那么可愛,你怎么舍得不給她好東西吃?”
進寶反駁:“隔壁的老爺爺天天都夸我可愛,為什么沒人給我好東西吃?”
溫婉直接說:“因為你太摳門了。”
進寶:“…”
最后的最后,進寶在“摳門”與“割肉”之間選擇了“割肉”,他把小箱子里的零嘴每樣拿走一半,然后整個兒推給阿暖,“吶,給你的,回家以后不許告狀說我沒給你好東西吃。”
阿暖看了看小箱子里她們家沒有的零嘴,笑得很甜,“謝謝小哥哥~”
中飯過后,又開始下起了雪,進寶回了隔壁他自己的房間,阿暖在溫婉這間房的里間,兩個孩子都在睡覺。
溫婉本來找了本書打發時間,不知不覺便在小榻上睡了過去。
到底是一宿沒合眼,睡下去的時間有些長。
再醒來,已經傍晚。
宋巍回來時,哪怕遮了傘,肩頭還是不免落了幾片雪瓣。
溫婉站起身,一邊替他拂去雪花,一邊幫著把毛領披風取下來,等男人坐到炭盆邊,她忽然問:“相公今日有沒有因為打盹被人抓到小辮子?”
宋巍將手伸到炭盆上烘烤著,聲音沉穩篤定,“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真沒有啊?那你可真夠精神的。”
溫婉掛好披風回來,在男人對面落座。
宋巍想到昨夜的事,難免有些不放心,“都督府那邊,都處理妥當了吧?”
溫婉如實道:“孩子沒了,林瀟月挺難過的,她今日心情不好,請我帶一天孩子。”
“送回去了?”宋巍打從跨進門來就沒見到蘇家那個孩子。
“還在睡。”溫婉用眼神指了指里屋,“大概是外頭天冷的原因,兩個孩子睡了好久都還沒醒。”
宋巍將注意力挪到她身上,“你怎么樣?”
“我也睡了一下午,昨夜沒怎么合眼,實在撐不住。”
“那就好。”宋巍擔心她直到現在都沒休息。
“相公,你有沒有西北那邊的消息,知不知道蘇大都督他們什么時候班師回朝?我看林瀟月這樣子,要是男人再不回來,她會徹底崩了心態的。”
關于大楚攻打西岳的事兒,是朝務,宋巍不方便過多的透露給溫婉一個小婦人,只簡單地說:“還早,至少目前回不來。”
“那她也太可憐了,發生這種事當相公的不在,換了我我心態也得崩,更何況,她那天還在法華寺求了簽,簽文上就預示著不吉利。”
這種事,宋巍無能為力,“你得了空,多去陪陪她就是了。”
“嗯,我知道,明天就去。”
次日溫婉親自把阿暖送回都督府的時候才從林瀟月嘴里得知昨天是小丫頭的三歲生辰。
“生辰?你怎么不早說?”溫婉想到自家兒子那摳樣,心里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早說了干嘛?”林瀟月道:“我這個當娘的都沒辦法給她過,難不成還讓你代替我?”
日子都已經過了,補過也沒意思,溫婉滿心遺憾,“今年就算了,我記住這個日子,等來年再好好給她備一份生辰禮。”
“那就等來年再說。”
這次受的打擊太大,林瀟月對未來有些迷茫,她連明天都看不到,更別說明年。
溫婉拉回思緒,望向她,“今日感覺怎么樣?”
“又睡了一宿,疼痛減輕了很多。”
隔著厚厚一層錦被,溫婉也能感覺出她比以往更畏寒。
考慮到她出了這么大事兒沒個親人在身邊,溫婉提議道:“不如你給娘家去封信吧,看有沒有人能得空來一趟。”
“不用了。”林瀟月不打算把自己的糟心事兒寫成信捎回濟州。
她爹的脾氣她最清楚,一旦知道此事,又得把所有罪過都推到蘇擎頭上,沒準,還會再一次逼著他們倆和離。
見溫婉欲言又止,林瀟月笑笑,“我挺好,真的,一個人清靜,能想明白很多事兒。”
“你又胡思亂想什么了?”
“沒有胡思亂想。”林瀟月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現在唯一能盼的,就是他安然無恙地站在我面前,不管是打贏勝仗還是一敗涂地,我不在乎他官階高低,也不想當什么誥命夫人,我只要他回來,活著回來就好。”
拿到四幅畫以后,陸老侯爺基本沒個閑時候,日以繼夜地研究兵器圖譜,可直到現在也沒什么頭緒。
先帝給他留了一批專門鑄造兵器的暗人,那里頭不乏有擅長這方面的大師,然而連他們都看不懂四幅畫的玄機在哪。
西北一戰,蘇擎增援以后大獲全勝,陸老侯爺原本是沒放在心上的,可遲遲沒見西征軍班師回朝,他讓陸平舟打聽了一下,陸平舟給他帶回消息,說皇帝早就下令讓徐光復和蘇擎兩人集結邊境駐軍,打算一舉攻下西岳。
陸老侯爺當即驚出一身冷汗。
他本想著等圖譜問世再去面見光熹帝坦白秘旨的事,不曾想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一步。
不得已,陸老侯爺換上朝服,帶上先帝秘旨,坐上馬車直接去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