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飯后,溫婉拉著進寶回房換衣裳,宋巍吩咐林伯套車。
為了方便出游,溫婉特地挑了窄袖小襖。
外頭正是炎暑天,她身上淡藍的顏色,讓人瞧著涼快又清爽。
宋巍站在大門前,瞧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慢吞吞地朝著自己走過來,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待溫婉走到近前,宋巍唇角噙笑,“想好去哪了?”
“去游湖。”溫婉說完,不忘征詢男人的意見,“相公意下如何?”
宋巍頷首:“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你說什么便是什么。”
溫婉笑了笑,“雖說是我生辰,可咱們今兒個的重點是兒子,做爹娘的竟然錯過他兩個生辰,也太不稱職了。”話音落,彎下腰望向小家伙,聲音越發軟和,“進寶,你說娘親說的對不對?”
大人們句子說得長一點,進寶就聽不懂,見娘親望著自己,他啊啊兩聲,應付得很敷衍。
反正不管說什么,他知道換了新衣裳就是要出去玩的。
每次一帶他上街,小家伙都格外的興奮,今日也一樣。
溫婉瞧著兒子狡猾的反應,心中好笑,要抱他上馬車,進寶卻指了指腳凳,意思是他要自己走,不要人抱。
溫婉道:“那么高,你能上去嗎?”
進寶從娘親手里抽回自己的小手,朝著腳凳邊走去,邁不了大步子,就手腳并用,一階一階地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車轅上,又笨拙地慢慢站起來,然后吁了口氣,顯然是被累著了。
溫婉與宋巍對視一眼,面上難掩對兒子的寵溺,夫妻倆很快跟上。
把進寶抱坐在中間的座椅上,溫婉對外頭的林伯道:“去鏡湖。”
鏡湖在城西,以“舟如空里泛,人似鏡中行”而得名。
長堤邊栽種了成排的垂楊柳,隔一段距離便有個供游客休息的亭子。
一家三口到的時候,每個亭子里都有游客,溫婉不想跟別人待一塊,就沒打算上去。
四下瞅了眼,見不遠處有個買酸梅湯的攤子。
天太熱,溫婉建議先去喝碗酸梅湯,再去那邊租一艘小船游湖。
宋巍沒意見,夫妻倆一左一右拉著進寶,朝著攤子上去。
考慮到進寶還小,溫婉只點了兩碗酸梅湯。
送來的時候,她本想喂進寶的,宋巍先一步舀了半勺喂到小家伙嘴邊。
小家伙伸出舌頭,接觸到酸酸的味道,表情有些古怪。
溫婉問他,“能不能喝?”
進寶直甩腦袋,不喜歡酸的,喜歡甜的。
溫婉又問老板娘要了一碗甜湯。
雖然沒那個條件用冰鎮,怎么說也是冷的,怕進寶喝多了鬧肚子,溫婉只喂了三勺,三勺過后,不管小家伙怎么流口水,她都不讓喝了,擱下碗,付了錢直接去租船。
晌午過后,日頭不算太曬,偶爾有微風拂面,帶著些微的涼意。
湖岸邊停靠著好幾艘畫舫和小木船,是專供游湖用的。
宋巍按照溫婉的要求租了一艘小木船,朝著這邊招了招手。
溫婉拉著兒子走過去,站定之后問小家伙,“進寶想不想坐船?”
進寶迷茫地望了停靠在岸邊的小船一眼。
溫婉又說:“里面有很多魚魚哦!”
進寶一聽魚魚,興奮了。
“來,娘親抱你上去。”溫婉彎腰,很輕易就抱起兒子,讓他趴在自己肩上,然后小心地踩著青石階走到小木船上。
船不算大,一家三口坐上去剛剛好,船板上墊了席子。
溫婉坐下以后,把兒子放在身前,雙手不忘擋著他兩側,防止小家伙突然栽進去。
“準備好了嗎?”另一頭,宋巍已經拿好船槳。
溫婉點頭,“走吧,咱們游到對岸,去那邊看看再回來。”
頭一次劃船,難倒了官場得意的宋大人,小木船在原處轉了好幾個圈。
溫婉很給面子地沒笑,反倒是進寶,似乎感覺到了船一直沒走,嘎嘎傻樂。
旁邊另一艘小船上,拿槳的是個約莫七八歲大的男孩,對方熟練地撐著船槳,慢悠悠從他們旁邊劃過去,投過來的眼神,帶著三分得意。
宋巍的性子一向穩重,從不與人爭強好勝,但今日,大概是因為當著妻兒的面被個孩子給鄙視了,他難得的露出固執的一面,大有一種不把船劃走決不罷休的架勢。
不過,他并沒有真的把那個孩子當成對手,哪怕面對如此窘境,努力的同時,清俊的臉容上仍舊掛著淡淡笑意,不會讓人覺得他沉不住氣。
沒多會兒,摸清楚門路的宋巍終于將小船劃走,朝著對岸行去。
楊柳青翠,湖水悠悠。
男人撐槳,劃船載著妻兒游湖成了鏡湖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到了對岸的時候,發現有人擺地攤套瓷娃娃。
瓷娃娃的做工不算太精致,但玩的人很多,一文錢一個圈,套中哪個拿哪個,套不中就算白瞎。
溫婉還沒開口,進寶就指著其中一個瓷娃娃說想要。
她看向旁邊的男人。
宋巍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稍稍離開一會兒,不多時再回來,手上多了十個圈。
溫婉說:“我五個,你五個,咱們倆看看誰套的多。”
宋巍撥了五個圈給她。
溫婉接過,彎著身子調整角度,瞄準了隔得近的陶瓷娃娃,把手里柳條圈扔出去,結果只打中了陶瓷娃娃的腦袋就彈出去,沒套中。
溫婉不甘心,又扔了第二個,第三個…
一直到五個完,全都沒套中。
她有些臉熱,嘀咕道:“圈那么小,擺放的位置又是提前算過的,哪那么容易就套中?”
宋巍聽了,含笑將手里的五個圈都給她,“再試試?”
“我不要。”溫婉沒接,忽然道:“我想看你套。”
宋巍大方承認,“我不擅長這個。”
“你都沒扔圈,怎么知道自己不擅長?”他越是不套,她就越想看,大概是平衡心理作祟,總覺得不能光自己一個人糗。
宋巍道,“那我扔了,套不中可不能怨我。”
溫婉抿嘴笑,要的就是他套不中。
宋巍選好角度,快速地扔了一個過去,果然沒套中。
柳條圈太輕了,力道很難把握精準,這都是攤主擺攤之前就合計好的圈錢手段,不過來這兒的人都是圖娛樂的,套不中也沒人會為了幾文錢起爭執。
見爹娘都套不中,進寶急了,從爹爹手里拿了一個圈過來,朝著他看中的那個瓷娃娃就扔。
小家伙使了蠻力,柳條圈在瓷娃娃腦袋上晃了幾晃,順著套了下去。
倆大人加一塊還不如個兩歲的奶娃娃。
攤主瞧這二人氣度不凡,沒敢笑,忙去把那個瓷娃娃拿出來,恭敬地遞到奶娃娃跟前,夸他,“這位少爺的手法可真準,沒準將來是個神射手呢!”
進寶不知道攤主說什么,他高興地接過瓷娃娃抱在懷里。
等到了下一個攤位套十二生肖布偶的時候,小家伙直接扔了瓷娃娃,盯著猴子就不放,這一次是宋巍套中的,算是挽回了上一場的面子。
一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小家伙撿芝麻扔西瓜的本事就見長,把這附近逛了個遍,溫婉手里抱了一堆東西,她順手買了個竹籃裝里頭拎著,小家伙走了好多路,終于因為腳疼站著不動了。
溫婉手里拎著竹籃不方便,宋巍便蹲下身,將兒子抱起來,重新租船劃回去。
晚上回了家,宋婆子問小家伙,“進寶今天都去干啥了?”
進寶說:“轉圈圈。”
溫婉正在喝茶,險些沒忍住噴出來。
宋巍糾正他,“是套圈圈。”
進寶甩腦袋,“轉圈圈,爹爹轉圈圈。”
宋巍:“…”
黑風山土匪案正在進行中,都察院審案的時候,何玉梅同樣跟主審官左都御史說自己手底下的人早就棄惡從善,只要放了他們,她就把黑風山的秘密說出來。
左都御史為此頭疼了兩天,還是把此事報給了光熹帝。
光熹帝問:“黑風山的秘密?”
左都御史道:“他們的頭領何玉梅說,黑風山里面有一件東西,關乎著大楚的江山社稷,只要皇上答應放了他們,并且保證不會秋后算賬,她就把秘密說出來。”
光熹帝瞧了左都御史一眼,“這你也信?”
不過是道盡途窮的將死之人為了保命口出狂言罷了。
大楚朝的萬里江山,能因為土匪頭子的一句話就毀了?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左都御史噎了下,“老臣只是想著此事有必要跟皇上稟報一下。”
光熹帝擺擺手,“能占山為王這么多年沒被清剿,這伙人有多狡猾可想而知,傳令下去,審案流程嚴格進行,該斬的斬,該流放的流放,堂堂三法司長官,可千萬別鬧出被婦人牽著鼻子走的笑話來。”
被光熹帝一通損,左都御史只能漲紅著老臉告退。
前后不到半個月,這件案子的流程全部走完,被抓獲的四十六名土匪中,有人被判死刑,有人被判流放。
作為黑風山的領頭人,何玉梅上邢臺的時候沒有掙扎,也沒有大喊冤枉,她神情很平靜,完全不像個即將赴死之人。
斬首地點在午門外,死刑犯上路的時間都一樣,午時三刻。
宋巍趁著午休,趕在午時三刻之前來到午門。
刑臺上已經跪滿了身穿囚衣的土匪,何玉梅在最中間,因著那份不畏生死的冷靜,顯得格外扎眼。
監斬官是大理寺卿。
宋巍上前和他交涉,意思是他想跟何玉梅說幾句話。
宋巍算是這個案子的半個負責人,大理寺卿沒道理攔著他,點頭應允。
看了何玉梅的背影一眼,宋巍走上前,在她旁邊止住腳步,聲音壓得很低,“你上次說的黑風山秘密,是不是那幅百寸心?”
何玉梅并不訝異宋巍能找到畫,因為畫本身就藏得不嚴密,她勾了下唇,眼中是視死如歸的坦然,“當日讓你放了我手底下的兄弟,你連句話都不肯聽我說完就下令抓人,怎么著,我們都還沒上路你就開始后悔了?”
宋巍說:“你手底下這伙人作惡多端,就算我不抓,往后也有的是人抓。”
何玉梅忽然抬起頭,凌亂的發絲間,那雙眼睛滿是譏諷,“若非被人逼得走投無路,他們不會選擇這條道。”又說:“我死了不要緊,可我這幫兄弟一旦沒了,將來你們所有人都得后悔,包括狗皇帝。”
宋巍面色平穩,“十方涯、百寸心、千丈雪、萬里春,這四幅畫拼在一塊,里面藏了一個秘密,柳先生去世之后,他的子孫后代負責守護這四幅畫,但隨著朝代更迭,四幅畫分別流散各處,到了你們手里,便只剩下一幅百寸心。是這樣沒錯吧?”
何玉梅緊咬著唇,一聲不吭。
“我若是沒猜錯,你已故的夫君,當初殺了我兄嫂的山大王,便是柳先生的后人。一開始,他們本不是土匪,但因為有人在打四幅畫的主意,甚至不惜痛下殺手,他們被逼上絕路,所以才會占山為王,從此走上打家劫舍的道。”
何玉梅的眼神說不出的復雜,“你都知道?”
宋巍莞爾,“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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