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廣平在縣城外一個偏僻的莊子上幫陸芳華買了一處小院。
當然,這錢是陸芳華自己出的,她有個匣子,里面全是值錢的首飾,隨便當掉一兩樣,就有幾百兩銀子,買個農家小院綽綽有余。
溫廣平是個大男人,他沒辦法貼身照顧陸芳華,就提出給陸芳華買個丫頭來伺候她。
誰料陸芳華死活不肯,說她是第一次來平江縣,人生地不熟,除了他,她誰也不信。
溫廣平只好留下來照料了她好長一段時間。
有天夜里,陸芳華急匆匆地敲響了溫廣平的房門,說害她的人來了,他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得連夜走人。
溫廣平從來不過問陸芳華以前的事,聽她這么說,第一時間就去收拾東西。
情況太緊急,倆人沒別的地方可去,溫廣平無奈之下,把陸芳華帶回了下河村他家,本來是想著讓陸芳華先躲幾天再想辦法的。
誰料剛回到家,溫廣平的娘馬氏就把陸芳華當成了她兒子帶回來的媳婦。
又因為溫廣平給的孝敬錢少了,直接甩了陸芳華一巴掌,罵她狐媚子,不要臉,大禮小禮都沒過就勾著他兒子上了床把肚子搞大,還把她兒子給爹娘的孝敬錢花用光,逼著陸芳華把身上華貴的衣服和首飾全褪下來換上布衣荊釵,說那都是她兒子的錢買的,狐媚子不配用。
對于出身高貴從小錦衣玉食丫鬟嬤嬤成堆伺候的陸芳華來說,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有人敢動她。
溫廣平深知自己娘做得太過分,想開口解釋,陸芳華給他遞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摻和,以免傷了母子和氣。
溫廣平過意不去,事后跟她道歉。
陸芳華摸了摸臉頰上的巴掌印,苦笑著搖搖頭,“我沒事,就是害溫二哥替我背了這個名,有些對不住你,等再過些日子外面太平了我就走,不能再拖累你了。”
相處這么久,溫廣平對陸芳華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知道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從來不拿身份不擺架子,性子十分溫婉隨和,對于農家人來說,她可能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但她冰雪聰明,又很會說話,十分討人喜歡。
與這樣一個長得貌美還聰穎通透的女子朝夕相處,溫廣平作為正常男人,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因此聽說她要走,他開口挽留了,“其實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么,你不樂意說也不打緊,但如果你覺得這個地方夠安全的話,可以考慮一直待下去,至于剛剛那場誤會,我不介意把它變成真的。”
陸芳華聽懂了,溫廣平的意思是說愿意照顧她和孩子。
她挪開眼,沒敢看他,“這段日子,我已經夠麻煩你了,我肚子里的,是我和別人的孩子,怎么能往你頭上扣?你往后可是還要娶妻生子的。”
“芳華。”溫廣平鼓起勇氣,第一次拉了她的手,“我想過了,如果你留下,我就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親生的,一定好好待她,絕不虧欠她半分。”
陸芳華最終選擇留了下來,但她遇上了溫家這位惡婆婆馬氏。
馬氏從來不在意陸芳華挺著個大肚子,只要溫廣平不在家,就把陸芳華當成丫頭呼來喝去,一通使喚,稍微有不順心的地方直接甩巴掌,要么上手掐,“賤”字不離口地罵她,特別難聽。
陸芳華月份大了,行動不便,那個時候就算想去哪也去不了,所以哪怕日子再難熬,她也一天天熬著。
溫婉是個女孩兒,不能給溫家傳宗接代。
她的出生便是雪上加霜,把陸芳華本就不好過的日子逼到了絕境。
馬氏發現了陸芳華的匣子,逼著她把東西全部交出來,否則就掐死還在襁褓中的溫婉。
陸芳華為了女兒,險些妥協。
溫廣平忍無可忍,站出來大鬧了一場,提出分家。
馬氏被一向孝順的小兒子徹底給嚇蒙了。
分家之后,陸芳華再也不用每天跟馬氏朝夕相對,日子輕松了不少。
溫廣平的體貼照顧,撫平了陸芳華心里對于過往的那塊疤,她徹底看開了,打算一輩子留下來,再也不回京城。
溫婉周歲的時候,他們倆圓了房。
陸芳華以為,自己已經永遠擺脫了那些人。
可是她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找上門來了。
溫婉三歲那年,一群黑衣人帶著背后主人的命令,讓陸芳華回去,否則就殺了溫婉。
那一刻,陸芳華醒悟了。
原來只要她活著一天,她身上的血脈和身份就在一天,不管怎么逃,都逃不掉。
她跟他們提條件,給她三天時間安頓好女兒。
黑衣人同意了。
當天晚上,陸芳華就把事情告訴了溫廣平,說她平靜的日子大概是到頭了。
溫廣平舍不得她走。
陸芳華交代他:“那個匣子里還有不少東西,我走后,你拿去當了換些錢,好好把婉婉養大,若是她問起,就說她娘已經沒了,我不想她長大以后恨我狠心拋下她不管。”
第三天,陸芳華牽著溫婉的小手去鎮上,給她買了好多好吃的,回來的路上,被侍衛們給攔了。
等著她的,是回京的馬車。
想到即將與女兒分離,陸芳華的眼淚奪眶而出。
溫婉太小了,她就是想交代什么,小丫頭也聽不懂。
正巧當時宋巍從縣城回來。
陸芳華叫住了他,“三郎,嬸嬸有件事想拜托你,你回去以后,幫我轉告你溫二叔,我這一走,可能以后都回不來了,讓他不要掛念我,好好幫我撫養婉婉。另外,嬸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還想把婉婉托付給你,請你幫我照顧她。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太突然,可是我…我已經沒機會跟你溫二叔當面道別了。”
“好,我答應嬸嬸。”
宋巍握著溫婉冰涼的小手,目送著馬車離開。
“娘親,娘親…”
小溫婉甩脫宋巍的手,在冰天雪地里追著馬車跑啊跑,哭得撕心裂肺,腳下打滑,摔進了冰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