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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噩耗

  溫婉在一家名叫“沁香園”的糕點鋪子買了一口酥和桂花糕,分別用油紙包好。

  傘豎在鋪子門外,雨珠順著傘頂流下,青石地板上染了一小片水漬。

  這時候外面還在下雨,地面積了一層水,濕漉漉的。

  她一手拎著點心,一手撐傘,朝著前方不遠處的書齋走去。

  宋巍還在書齋里挑選墨塊和紙張。

  陸晏清趕走了剛才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那幾位少年,站在窗邊往外瞧,視線里突然闖入一抹倩影。

  女子穿了件淺碧色春衫,面料雖不算上乘,可架不住身段嬌美,隔著雨霧,油紙傘下的那張臉愈發顯得朦朧。

  小鎮上的客流量本就不多,連天的雨更是讓不少人關了門待在屋里不愿出來。

  安靜的街道上,她行走得緩慢,頭頂的油紙傘像盛開了一朵白山茶,引人注目。

  陸晏清瞇了瞇眼,轉身朝著樓下走。

  到書齋門口,溫婉收了傘,輕輕甩去上面的雨珠,老遠見到一個約莫十二三歲衣著富貴的少年郎朝著這邊來。

  他沒撐傘,走得很急促。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溫婉立即轉身進鋪,拉著宋巍的手就往外走。

  突然出現的預感里,這位少年郎待會兒會讓手底下的人強行帶走她。

  溫婉不認識這個人,但既然預感不好,那么對方想必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們夫妻倆只是普通的平頭百姓,對于這些權貴,惹不起,只能躲。

  宋巍剛把紙張和墨塊挑好,還沒付錢,就被溫婉拉著往外走,他面露疑惑,“發生什么事了?”

  溫婉小小的手掌攥緊他的手腕,不讓他折回去,另外那只手拎著包好的點心,不方便,只能用眼神指了指豎在門板上的油紙傘,意在讓他拿起來。

  宋巍彎腰撈起油紙傘撐開。

  溫婉沒有要留下來跟他解釋的意思,直接拉著男人就朝著與那個少年郎相背的方向走。

  陸晏清冒著雨過來,結果撲了個空,他轉頭看著已經走遠的那對夫妻,眉頭狠狠皺了一下。

  要不是覺得那個女人有點眼熟,他也不至于大老遠的冒著雨跑過來找,沒成想卻讓她給跑了!

  等出了這條街,進了一個可以避雨的小巷子,溫婉才停下來。

  看了眼旁邊的宋巍,剛才由于走得急,他怕她淋到雨,大半傘都遮在她頭頂上,這會兒左邊肩頭已經濕了。

  溫婉忙用袖子去給他擦。

  宋巍一把握住她的手,說不用。

  溫婉擔心他淋了雨生病。

  宋巍莞爾道:“我身子骨結實,沒那么脆弱。”

  話完,想到她剛才那不同尋常的舉動,又忍不住問:“為什么突然拉著我就走?”

  溫婉靦腆地笑了笑,撒謊表示她覺得那家鋪子的東西太貴了,可以換一家買。

  “實話?”宋巍淡笑著看她,那笑容里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哪怕每夜同床共枕,溫婉還是看得臉紅心跳。

  瞧著小妻窘迫的樣子,宋巍眼底笑意更濃,沒再追究她的“失態”,果真換了家鋪子買便宜一些的墨塊和紙張,然后夫妻倆一塊去鎮學看望宋元寶。

  陸晏清回到雅間,迅速吩咐小廝燒熱水沐浴。

  人剛脫了濕衣裳泡進浴桶,就聽到剛才被他趕走的那幾個人回來了一個,推開門后焦急地對著屏風后的人說:“小侯爺,礦山徹底崩塌,洞里的工人全被埋了。”

  陸晏清在京城就是個橫著走的二世祖,手上雖然沾過人命,卻都是些出身卑微的賤籍奴仆,像這種大規模的死人,他還是頭一回碰到。

  說到底,陸小侯爺也不過才十二歲,閱歷注定了他有不起成年人的承受能力。

  因此才剛聽程飛說完,他面色唰一下就白了。

  程飛半晌沒聽到回應,心更慌,忙問:“小侯爺,這下可怎么辦?”

  陸晏清深吸口氣,眼眸沉沉地問:“死了多少人?”

  程飛搖頭,“我第一時間趕過來的,暫時還不知道。”

  陸晏清想了下,面色狠厲地說道:“但凡是確認被埋了的,統統從名冊上劃掉,重新造一本名冊出來,只留活人的名字。”

  程飛嚇得雙腿一軟,“小侯爺這是想來個死無對證?”

  陸晏清冷笑,“只要我不承認,那些死了的人就沒在我手底下干過活,他們的死可跟我無關。”

  “那萬一他們要告到官府…”

  “寧州知府和縣令要是敢管這事兒,就等著摘烏紗吧!”

  程飛仔細想了想,覺得小侯爺說的沒錯。

  大環山煤礦本身就是違規的,寧州知府和平江縣縣令若是敢受理這樁案子,一旦鬧上去,朝廷勢必會先追究他們倆的責任,到時候簍子捅大了,那二人只有吃不了兜著走的份。

  下了雨,路面泥濘濕滑。

  宋巍夫妻從鎮上回到家已經是傍晚,雨非但沒停,反而下得更大。

  雖然坐牛車的時候都穿了蓑衣,兩人身上還是淋了個半濕,剛進門就回屋換衣裳。

  宋芳做好了晚飯,正在廚屋里擺碗筷。

  緊閉的院門突然被人拍響,那聲音在雨幕下更顯得倉惶急促。

  西屋這邊,宋巍還在換衣裳。

  溫婉瞅著沒人出來開門,她撐開傘小跑過去,打開門時見到外面站著的人是她爹,頓時愣住。

  溫父渾身濕透,從頭到腳都沾了黃泥漿,一路走來也不知跌了多少回,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溫婉忙把她爹往里拉,有什么事,先洗個熱水澡換身衣裳再說。

  溫父卻站著不動,腳下似有千斤重,一雙眼睛猩紅無比,臉上愁云慘淡。

  “婉娘,爹對不住你。”他擼了把臉,哽咽著說:“當初是我主動來找你公公去的礦山,可我沒想到煤礦是違規的,我們去了以后,壓根就沒有一天五十文工錢的說法。

  那幫孫子,完全沒把我們當人看,誰要是活兒干得慢了,就鞭子伺候,我和你公公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哪受得了這么沒日沒夜的干活,昨天晚上我找他商量,準備找個機會偷偷逃出來,可我沒想到,今兒個一早,礦山就出事了,你公公他…”

  溫婉臉色大變,揪緊溫父的衣袖,示意他把話說完。

  “礦山塌了,你公公他…沒出來。”

  溫父話音剛落,只聽得“哐當”一聲,不知何時端了盆水站在后面的宋婆子手一軟,盆子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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