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大孫子下月初就走,宋婆子一掐時間,只剩小半個月了,急急忙忙喊上閨女和兒媳婦,三人忙活起來。
縫被褥做衣裳,把宋元寶從頭到腳的穿戴都搗鼓了一套全新的出來。
宋巍則是待在書房給兒子抄書。
雖說鎮學里的課本都能在書鋪買到,可這年頭,書本是金貴玩意兒,尤其是嶄新的,太費錢。
況且,宋元寶習慣了宋巍的字,由宋巍抄的話,遇到難懂一點的地方,順便就給他注解上去了。
這么一來,等塾師上課的時候,小家伙配合著注解,更容易學懂。
全家都為了宋元寶一個人在忙。
溫婉這么瞧著,心中覺得元寶就是宋家的小皇帝,爹寵爺奶疼,小姑也拿他當親兒子似的待。
好在宋巍寵歸寵,卻不溺愛,沒把小家伙養瘸,性子是調皮了些,然而并不招人嫌。
月初這天是宋巍和溫婉親自送著去的。
站在鎮學大門口,宋元寶遲遲不肯進去,遠遠地瞧著牛車上的爹娘。
溫婉還是頭一回見小家伙的眼睛里露出濃濃的不舍來。
宋巍沖他揮揮手,“快去吧,等旬休我再來接你。”
溫婉唇角微勾,笑得十分輕柔,那眼神也是在勸他快些進去。
宋元寶收斂了情緒,故作輕松地撇撇嘴,“我走了,你們都別想我。”
說完往前挪了幾步,沒多久又扭頭,見他爹還沒走,馬上心虛地轉過去,腳步因為急促而踉蹌。
一直目送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宋巍才拉回視線,對溫婉道:“咱們回吧。”
溫婉點點頭,挨著宋巍身邊坐下。
哪怕沒再回頭,她也知道元寶一定躲在某個地方偷偷看著他們。
畢竟只是個八歲大的孩子,即便平日里再沒心沒肺,離開家人投入陌生環境的這一刻,他的心里想必沒有多好受。
宋巍見她盯著某個方向出神,低聲詢問,“舍不得元寶?”
溫婉輕嘆口氣。
雖說不是親生母子,可一直以來元寶和她的感情都很要好,來前還沒多大感觸,這會兒真把人給送走,心里確實有些堵。
宋巍握住她的手,一句話沒說,掌心的熱度卻讓她的心境慢慢轉晴。
夫妻倆趕著牛車到鎮口的時候,見到牌樓外貼了一張告示,應該是怕鎮上百姓看不懂,鎮衙專門留了人看守,順便給前來觀望的百姓解釋。
宋巍下去瞄了一眼,回來告訴溫婉,說這附近的大環山準備開采煤礦,官府收到上頭指令,準備招收勞力,五十文錢一天,報名的百姓很多。
大楚朝自從當今圣上繼位以來,就實行了“一條鞭法”的賦稅徭役制度。
“一條鞭法”是指解除百姓的勞役負擔,把徭役加入田稅,合并起來,按畝量地繳稅。
說白了,由于今上的開明政策,官府再也不會出現隨便抓壯丁無償干苦力的現象發生。
但凡要用到大批量勞力的工程,都必須經過正規渠道招收,并付給每人一定的酬勞。
官府招收勞力干活的事,往年不是沒有過,但最高工價只到每天三十文,今年卻直接開到五十文,也難怪百姓們會那么積極的去報名。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意外地見到溫父也在。
宋巍進堂屋喊了聲岳父。
溫父笑看著他,“聽說元寶被送去鎮上念書了?”
“嗯,今日剛送去的。”宋巍坐下來,順手往溫父的碗里添了茶水。
“去鎮學好啊!”溫父贊同地說:“元寶那孩子跟了你這么久,想必懂的已經不少,再去鎮學學上幾年就能下場了。”
宋巍莞爾,隨即問了句:“岳父今日來,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說起這個,溫父就和宋老爹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宋老爹開的口,說村長才剛把官府招收勞力的事兒跟他們說了,每天五十文錢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他們兩人都想去,先前正商議。
溫婉燒了熱水來,進門正好聽到公公的話,腳步頓了一下。
宋巍察覺到她的異樣,抬眼望過來,“怎么了?”
溫婉蹙了蹙眉,她說不準怎么了,就是聽說她爹和公公都要去應征大環山的煤礦工人,胸口有些悶。
見三雙眼睛都看向自己,溫婉怕他們擔心,搖頭表示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