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荊禾往后退了一步,靠著鞋柜,稍稍仰著下巴看他:“容歷,你把衣服脫了。”
容歷愣住了。
許久,他不太確定地問:“現在就脫?”
她不假思索:“嗯,全部都脫了。”
他只遲疑了一會兒,便開始解襯衫的紐扣,眼里都是疑慮,只是她的話,她的要求,他都會照做。
襯衫扔在地上,他看了她一眼,見她不說話,他繼續,解皮帶。
“這里原先紋了什么?”她突然用指腹點了一下他心口。
那個地方,有一層很淡的痕,結痂應該脫了沒多久,有淺淺的印。
他說:“沒什么特別的。”
他微微斂了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蕭荊禾沉默。
“阿禾。”容歷喊了她一聲。
她還盯著他心口那個被洗掉了的紋身:“是林鶯沉的名字?”她抬頭,看見了容歷滿眼的慌張。
“誰告訴你的?”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否認。
她指腹貼上去,摩挲著上面的紋路,能確定了:“是鶯沉兩個字。”
容歷慌神了:“阿禾——”
“你為什么紋她的名字?”她看著他的眼睛,再問了一遍,“為什么紋林鶯沉的名字。”
他神色有些急了:“不是她,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如果不是她,”
不是那個鶯沉的話。
她很固執,要一個確切的答案:“是定西將軍嗎?”
容歷凝眸,沉吟了許久,點頭:“嗯,是定西將軍,烏爾那佳·鶯沉。”
林鶯沉說的對,她或許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他,甚至被愛情沖昏了頭,居然忘了,從一開始,他就拿她當定西將軍。
“容歷,你還出不了戲嗎?”
他甚至為此看過心理醫生。
“你是不是,”蕭荊禾咬字很重,字字都問得艱澀,“把我當成她了?”
容歷沉默了。
何涼青以前同她說過,歡喜一個人的同時,把天堂、地獄的選擇也都給出去了,那個令你折腰的人,也能折了你的命。
心像抽了一下,疼過之后,開始下墜,她看著他,眼睛紅了:“容歷,我不喜歡當別人的替身。”
“阿禾——”
她打斷他:“你是在叫我,還是叫烏爾那佳·鶯沉?”
他第一次見她,那時候,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便喚她阿禾。
容歷回答不了。
她轉身去開門。
他抓住了她,語氣很急,很慌:“都是你。”他一字一字,說得艱難,像哽住了喉,“鶯沉是你,阿禾也是你。”
她回頭,目光撞進他的眼睛里。
“你以前問過我,《帝后》有沒有原型。”
當時他騙了她,說沒有。
“阿禾,”他抓著她的手,走到她面前,“我是容歷,炎泓帝容歷。”
她愣了。
容歷說得慢,一字一句如鯁在喉:“大楚沒有載入史冊,可是我全部都記得。”
“崇宗三十年初春,歷親王容歷被定西將軍打下了馬。”
“崇宗三十年八月,歷親王容歷選妃,定西將軍點兵出征。”
“崇宗三十一年春,歷親王容歷登基。”
“炎泓元年,芍關敗北,帝親征。”
“炎泓五年,定西將軍破敵三十萬,收復江北三洲,”
“炎泓七年,西涼聯盟燕國,兵臨堯關,定西將軍歿。”
都隔世了,怎還如昨昔,一樁一樁,都歷歷在目。
他停頓了很久:“炎泓十五年,大楚統治三國,次月冬至,帝崩,與定西將軍合葬長眠山。”
蕭荊禾看過很多遍《帝后》,這些內容,她全部都熟記,只是由他說出來,突然覺得陌生了。
“我不是天才,也不早慧,”他喊她阿禾,說,“我是帶著記憶來到這一世的。”
她已經不能思考,混混沌沌。
容歷的目光一直鎖著她,一絲一毫都不容退避:“阿禾,你信不信前世今生?”本來不想說的,怕她胡思亂想。
她遲疑了:“不信。”
她是無神論者,不相信神明,人活一世,死后,就只剩一堆白骨,一抔黃土,她不信來生,不信轉世。
“那你信我嗎?”容歷又問。
這次,她回得毫不猶豫:“信。”
不信神明,信他。
“前面的都可以不信,你就信這一句,”他抓著她的手,手心已經出汗了,這一句,他說得鄭重,“阿禾,你是因我而死,我是為你而生。”
他眼神很堅定,沒有一絲猶疑。
蕭荊禾沉默了良久,不問緣由,她只問了一句:“我是定西將軍?”
容歷毫不猶豫:“你是。”
她再問:“我是她?”
“是。”
他回答得堅決。
“為什么覺得我就是她?”她沒等容歷的回答,因為慌了,也怕了,“我見過定西將軍的畫像,我和她一點也不像,你為什么篤定我是她?”
他答不出來。
他一見到她,就知道是她,像刻在靈魂里的一種本能。
“如果不是呢?如果你認錯了呢?”前世太遠,虛無縹緲,比起他是不是炎泓帝容歷,她更在乎他是不是只把她當定西將軍。
容歷否認得很快,干脆得很:“沒有如果,你就是她。”
沒有一點切實的根據,她怎么可能不怕,她已經理智不了,滿腦子胡思亂想:“若是有一天,你看見一個更像定西將軍的人,會不會覺得她才是?會不會——”
她怕他有一天,突然不要她了。
“不會。”他上前,抱她,“阿禾,不會有別人了。”
她從他懷里退出來,仰頭看他,眼里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知道你的態度。”
她不想不明不白,因為是容歷,因為太喜歡了,就接受不了一點點的不確定。
“如果你的堅持是錯的,如果你真的認錯了,你打算拿我怎么辦?”她哽咽了一下,“你還會要我嗎?”
后面的,她不敢想了。
容歷毅然決然:“不會有這種如果,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
“我不管,容歷,我一定要個答案,你愛蕭荊禾嗎?撇開定西將軍這層關系,你愛不愛蕭荊禾這個人?”她沒有等他回答,“不要太快回答我,也不要騙我。”
她最在乎的,不是她是誰,也不是他是誰,她最在乎她是他的誰。
容歷沒有立刻回答她,看了她很久很久,伸手撫著她的臉:“我——”
她沒等,踮腳吻了他。
她要瘋了。
瘋狂地想知道答案,又怕得要死,聽都不敢聽,她發了狠地吻他,甚至咬破了他的唇,嘴里都是血腥味。
容歷就任她吻,張嘴,把舌頭給她咬,手輕拍著她,在安撫著。
她吻夠了,舔了舔唇上的血,帶著容歷的手,放在了領口:“上次買的套放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