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有些暗,那人抬起頭,眼睛彎了彎,笑了:“是我。”
她走過去,問蘇問:“我的酒是你換的嗎?”
那個旗袍美人給她倒的都是白水,同一個酒壺,倒給那幾個高管的卻是白酒,她就是這么‘海量’地放倒了五只酒桌上的老狐貍。
蘇問點頭,眼里有微光:“嗯。”
“謝謝。”她正式地道謝。
蘇問看了她一眼,糾結了一下,還是說了:“我不要口頭的。”
“那你要什么?”
他立馬說:“給我也辦個歡迎宴。”似乎覺得要求過分了,他怕她生氣,又解釋,“你給宋融辦了。”
語氣跟撒嬌似的。
宇文聽答應了:“好。”
蘇問立馬笑了,一臉期待地說:“不用叫別人,就我們兩個人。”兩個人的歡迎宴,四舍五入,就是約會。
她點頭,應下了。
秘書還沒有來,她也站在車旁,蘇問似乎并不急著離開,她便問他:“能告訴我為什么只有我的杯子里是水嗎?”
蘇問側站著,棒球帽的帽檐擋住了光,在臉上落了一片陰影:“倒酒的那個酒壺叫鴛鴦盞,蓋子往左旋倒出來的是水,往右才是酒。”
果然,酒壺里另有乾坤。
她說:“很厲害。”
自然,那玩意還是個價值不菲的古董。
“是那家中餐廳的鎮店之寶。”解釋完,他著重了語氣,同她說,“以后還有類似于今天這樣的飯局,你可以到這家店來,我和店里的老板認識,以后要用酒壺跟他說一聲就行。”
如此,更好。
她客氣地道謝:“謝謝。”
蘇問眉心擰了一下:“不要總是跟我道謝。”他盡量把語氣放隨意,顯得不那么冒昧,“如果想謝我,你可以送我回家。”
與宇文聽不熟的人,總覺得她寡言又冷漠,可若是熟了,會發現她其實是個隨和又爽快的人,她只是不愛笑,看上去嚴肅刻板而已。
“可以。”
她答應蘇問的提議,看了看手表:“要等十分鐘,我的秘書還在路上,我喝了酒,不能開車。”
蘇問戴著口罩,嘴角肆意地往上揚起:“沒關系。”等十個小時都行,越久越好,他巴不得跟她一直獨處。
還不到十分鐘,胡明宇就到了,路上,因為有第三人在,蘇問收斂了很多,只是偷偷看宇文聽,她睡著了,他都沒敢偷親。
到家之后,蘇津的電話又打過來,半個小時內第七通了。
蘇問接了。
蘇津立馬委屈地質問:“問問,你剛剛怎么不接我電話?”
蘇津是個重度兒子奴,要是蘇問不接電話,他能一直打,最高未接來電的記錄是二百四十五個。
“我跟聽聽在一起,不方便接。”
蘇問把手機扔在鞋柜上,摘口罩、帽子,又把外套脫了,直接扔在了玄關,鞋子被他踢的東一只西一只。
蘇津在電話那邊一驚一乍:“呀,你們在一起啊,進展到哪一步了嗎?牽到手了嗎?親親了沒?睡——”
越問越沒下限了。
蘇問打斷了:“說事。”
好吧,肯定沒睡到。
蘇津不侃他了,他說正事:“老二今兒個把老大那私生女接回來了,那姑娘來跟我說,她是你的粉絲,想去給你當助理,我估摸著是老二又想了什么歪心思。”比如慫恿那姑娘替父替姐報仇什么之類的,雖然,那姑娘見都沒見過蘇丙鄴與蘇伏父女。
老大也是渾,在外面到處留種,可就是不負責。老二那家伙呢,腦子就那樣了,膽子還不小。老三嘛…生了三個兒子,又是不舉又是不孕。
想起這些糟心事,蘇津就頭疼,還好他有問問,他的小棉襖啊。
蘇問往沙發上一躺,抱枕被他踢到地上,說:“讓她來。”
蘇津有顧慮:“我怕她對你不利啊。”
蘇問毫不忌憚:“我查過她,她智商只有85。”
三天后。
下午五點,離下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天宇傳媒本部的一樓大廳里很安靜,女孩抱著個紙箱子,跑向電梯時,箱子里的東西叮叮當當地響。
電梯將合未合,她大喊了一聲:“等一下!”
電梯里的人按了開門鍵。
她趕緊抱著箱子小跑進電梯,喘了兩下,對里頭的人笑笑:“謝謝。”
宋融抬頭,略略打量了一眼。
看上去很年輕的女孩,大抵也就二十出頭,個子不高,卷了泡面頭,可能發量太多了,毛茸茸的頭,像被手榴彈炸了,偏偏臉特別小,就巴掌大,五官都小小的,很秀氣。她抱著個箱子,箱子里有杯子、飯盒、相框…還有一盆叫不上名的盆栽。
想來,是新入職的員工。
她進去了有好些時間,都沒有按樓層,回頭,眼神怯怯的:“你好。”
宋融點點頭。
她兩只手抱著箱子,騰不出手來,小卷毛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她往臉上吹了兩口氣,把劉海吹開,才問:“你知道蘇問的工作室在幾樓嗎?”
宋融看了一眼她的劉海:“八樓。”
她道了謝,按了八樓,沒反應,連按了三下,還是不亮,又怯怯地回頭:“這個按鍵壞了嗎?”
她的頭發是被雷劈的嗎?
宋融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女孩頭上挪開:“這部電梯只去單數樓層。”左手摸了摸右手上的袖口,“去雙數樓層要乘另一部電梯。”
女孩愣愣地,想了一下,明白了:“謝謝啊。”
道完謝,她默默按了個一樓。
電梯這時候已經到三樓了,這姑娘是要去一樓換電梯?宋融提醒了句:“你可以在任意樓層停,再去隔壁換乘電梯。”
她恍然大悟似的:“對哦。”然后,趕緊按了個五,邊說,“謝謝你”
結果,還是按遲了,電梯上的數字已經跳到六了,她一臉挫敗,又去按六,紙箱子很大,她要騰出一只手去按,顯得很手忙腳亂。
宋融忍俊不禁:“你直接去九樓也行,下一層樓梯就是蘇問的工作室。”
對哦。
這次,她默默地按了個九。
宋融啞然失笑,這泡面頭姑娘好像有點遲鈍。
泡面頭在九樓下了,抱著她的紙箱子,動作笨拙,不是別人,正是蘇家二爺送來給蘇問當助理的蘇家大爺的私生女。
姓名:蘇子蘇。
性別:女。
年齡:21。
智商:85。
畢業院校:長陵挖掘機及美容美發。
劉沖看著簡歷,囧得不行,智商八十五就算了,還去學了挖掘機和美容美發。
這時,清脆的聲音從后邊傳過來:“沖哥?”
劉沖抬頭看過去,就看見一個大紙箱子,紙箱子上面一顆泡面爆炸頭。
“你是沖哥嗎?”爆炸頭笑得含蓄又害羞,“我是蘇子蘇。”
長陵挖掘機及美容美發…
這卷發是她自己卷的?嘖嘖嘖,智商八十五,絕對是差等生,不然卷不出這樣的頭發來。劉沖看了一眼她的箱子:“你怎么現在才到?”
她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地解釋:“我迷路了。”
劉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箱子,這姑娘,來當藝人助理,帶飯盒干什么?還帶小電飯鍋…
真是奇人!
算了,不訓她了,怎么說也是蘇問的親戚,是個關系戶,他友好點:“今天沒什么工作給你,我帶你去見見工作室的人,你認認臉,先熟悉熟悉。”
蘇子蘇甜甜地笑:“好。”她跟在劉沖后面,問,“四叔呢?”
劉沖回頭,糾正她:“在公司要叫問哥。”
她立馬點頭:“哦,問哥呢?”
“他今天有約會。”劉沖覺得就算是關系戶,也還是得敲打敲打,“作為一個合格的助理,問題不要太多,尤其是過問你的老板。”
她撓撓她的泡面頭:“哦。”
再說蘇問。
他今天有約會,她家聽聽給他辦歡迎宴,約了晚上七點,他五點就把造型師叫過來了。
“今天想要弄個什么風格?”造型師Vivian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健身愛好者,肌肉很發達。
蘇問思考了一下:“女人看了會被迷住的那種。”如果能用美色勾引到他家聽聽就再好不過了。
Vivian抱著手,端詳:“你是不是對你這張臉太不自信了?”
是啊,他家聽聽不怎么看臉。
“什么場合?”Vivian以為他有工作通告,“晚宴還是現場?”
蘇問拿了個小鏡子在照:“要日常一點。”
“那不用上妝。”vVivian拿了兩套衣服過來,“去見很重要的人?”
這家伙別看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平時懶得很,除非必要場合,不然,他怎么隨意怎么來。
今天臭美得有點反常。
蘇問嘴角的笑壓不住了:“去見我未來女朋友。”
喲,女朋友啊。
Vivian笑:“吻戲都不拍一個,我還以為你喜歡男人,終于碰上動心的了?”
蘇問心情好,難得大方地炫耀了一回:“我們是青梅竹馬。”
十四歲,還是懵懂的年紀,不太清楚情情愛愛,卻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又臉紅心跳的事情。
有次,他鬼使神差地脫了校服,用少年的樣子,去看她比賽,她不負眾望,拿了冠軍。
“聽聽。”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是蘇問叫的,蘇翠翠不會說話。
她站在更衣室門口,回頭。
他怕她認出來,戴了口罩,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走過去:“祝賀你。”
她果然沒有認出他來,像對陌生人一樣客套:“謝謝。”又問,“你是體育館的工作人員嗎?”一般人是進不來的。
他沒說是不是,擦了擦手心:“能握一下手嗎?”
或許是粉絲。
她這樣想,把手伸過去了。
他握住,力道沒把握好,攥得緊緊的。
她皺皺眉,剛要把手抽回去,就被他抱住了,耳邊的聲音有點抖。
“你很棒。”
“最棒!”
少年的聲音,剛過了變聲起,有點沙啞,很低沉。只抱了幾秒鐘,他就松開了,然后扭頭就跑…
當時的蘇問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抱她,為什么抱了還要落荒而逃,就是那天晚上,他做了個旖旎的春夢,第二次做那樣的夢,第一次也是因為她。
六點半,蘇問去接宇文聽。
她穿了裙子,還化了淡妝:“等很久了嗎?”
真好看。
蘇問不舍地把目光挪開:“沒有,剛剛到。”也就等了一個多小時吧。他下車,幫她開車門,“很漂亮。”
她太漂亮了,漂亮得他想脫掉她的裙子,做春夢里做過的事。
蘇問,禽獸啊。
宇文聽坐進副駕駛,看他:“嗯?”
蘇·衣冠禽獸·問很正人君子地夸:“裙子很漂亮。”
她耳尖透著一點緋紅色,似乎是不習慣穿裙子,小心地壓著裙邊坐好。
蘇問開車開得很慢,出了小區,后面有一輛銀色的賓利小心地跟在后面,不敢靠得太近,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主駕駛上的人戴著口罩和帽子,臉被捂得嚴嚴實實。
宇文聽認得路:“還去那家中餐廳嗎?”
“嗯。”
他知道她喜歡吃中餐。
這個點,不怎么堵車,二十來分鐘就到了三時中餐廳,不過,正好是晚餐的高峰點,停車場人來人往。
宇文聽解下安全帶:“我先下車,你等一會兒再下車。”
蘇問擰擰眉:“怕被拍到嗎?”
她點頭,解釋:“你剛剛跟天宇簽約,被拍到會很麻煩。”媒體對蘇問有多窮追不舍她很清楚,年輕男藝人與公司老板,記者不會寫出什么好話來。
“哦。”
蘇問聲音悶悶的,不高興似的,看著宇文聽先下了車,眼里有些幽怨,像個被拋棄的小媳婦。
宇文聽先進了餐廳,剛走進店里,一位穿旗袍的女服務生便前來招待。
“是宇文聽小姐嗎?”
“是。”
“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女服務員笑了笑,在前面帶路,把貴賓領進了雅間。走廊拐角的后面,有個人影小心緩慢地移動著。
約摸十來分鐘,蘇問進來了。
女服務生正在斟茶,見人來了,態度恭敬地道:“蘇先生。”
蘇問把口罩和帽子摘了:“你先出去。”
待門關上了,宇文聽問:“你經常來這家店?”看店員的態度,似乎是熟客,很恭敬周到。
他坐到她旁邊:“偶爾來。”他端起茶壺,給她杯子里倒了一杯,“這家店的創始人以前在我父親手下工作過。”
嚴格來算,這是他蘇家的地盤。
這是蘇問第一次提到他的家人,即便是她這個老板,對他的背景也一無所知:“你的資料里,沒有提到過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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