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不過我手麻了,可以拿一下傘嗎?”
莫冰立馬接了傘。
秦明珠合著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捂熱了手,捏了捏耳朵:“好冷。”
嗯,越看越像小奶狗,嬌嬌柔柔的。
進了樓,上了電梯,莫冰與秦明珠前腳剛進屋,謝蕩后腳就到了。
他一進來,謝大師剛好一盤棋下完了,給了個眼神,好嫌棄:“你那個頭盔好蠢啊。”
是親爹!
謝蕩把那很蠢的黃鴨子頭盔取下,放玄關柜子里了,換了鞋進去,一眼就瞄到了陽臺上,湯圓正壓著博美,肥大的身子整個包住了博美。
辣眼睛!
謝蕩惡聲惡氣地喊:“湯圓,你給我過來!”霸王硬上弓算什么樣子!還要不要臉了!
湯圓甩頭:“嗷!”就不!它拱,舔狗子哥哥的毛,蹭狗子哥哥的肚子,“嗷”
生無可戀的姜博美:“…”
您的狗子哥哥已經放棄了治療。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屋子里多了些人,時不時有狗叫聲,熱鬧了許多。
姜九笙去了廚房,從后面抱住時瑾,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個紅包,笑著說:“壓歲錢,老師給你的。”
時瑾關了火,轉了身:“你給明珠和謝蕩也發了。”一人一個紅包,他看見她給了。
“嗯。”有什么問題嗎?姜九笙沒怎么明白時瑾的意思。
時瑾抿了抿唇角:“我沒有。”
姜九笙哭笑不得,解釋說:“他們兩個是小輩。”一個是師弟,一個是弟弟。
時瑾攬住她的腰:“我知道,只不過,我還是嫉妒。”
他眉頭蹙著,是認真的。
“那我家時醫生想要什么?”姜九笙仰頭看他,紅色的高領毛衣,襯得膚白如雪。
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瑰姿艷逸,他的笙笙好看得讓他移不開眼,時瑾說:“要你。”
姜九笙淺笑:“本來就是你的。”
他把她撈到懷里,要吻她。
“笙笙。”
“笙笙。”
謝蕩催命似的,在客廳嚷嚷:“快來,我們合奏。”
姜九笙抿唇笑著,踮腳在時瑾唇上啄了一下,便去了客廳,片刻后,時瑾聽到了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合奏樂,很悠揚歡快。
時瑾想:要不要去把他家笙笙抱進來?
罷了,今夜除夕,要讓她開心些。
一曲歇,謝蕩還抱著小提琴,用指腹撫了撫琴弦:“笙笙,這把小提琴哪來的?”
“在賽爾頓的香里橋淘來的。”是非賣品,她求了許久,店主才忍痛割愛。姜九笙問謝蕩,“喜歡?”
謝蕩眼珠子盯著琴,半天沒挪開眼,傲嬌得一本正經:“一般般吧。”
這口是心非的樣子。
姜九笙放下大提琴:“是送給你的。”本來就是給謝蕩求的,她又不拉小提琴,當時一眼看到,只覺得琴身的木刻十分漂亮精致,便想到了謝蕩,他素來喜歡漂亮的東西。
謝蕩一聽,眉毛高興得都要飛起來,還作天作地地死不承認:“那我下次獨奏會就勉強用它了。”
謝暮舟看不下去,一腳踢過去:“勉強個鬼,裝什么裝,過來給我削個蘋果。”
謝蕩把琴小心地放好,往沙發上一坐,抬起自個兒的手,反反復復端詳欣賞了一番,說:“天才小提琴的手,是用來削蘋果的嗎?”
謝暮舟剛想賞他一腳。
時瑾從廚房走出來:“謝蕩。”
謝蕩立馬警惕地回頭:“干嘛?”這個姓時的干嘛這么一本正經?怪嚇人的。
時瑾禮貌又溫和的口吻:“能過來幫忙嗎?”
謝蕩懵:“幫什么忙?”
“洗菜。”
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醋王!謝蕩甩頭:“不要。”天才小提琴的手怎么能洗菜,他的手嬌貴著呢,天天要保養。
當爹的聽不下去了,他這兒子真是憑實力找揍:“人家小時天才外科醫生都能給你做飯,你洗個菜怎么了?”
謝蕩哼哼,有意無意地撥了兩下小提琴的琴弦——看見了吧,笙笙送的,眼紅死你!
幼稚!沒眼看沒眼看!謝大師直扶額。
“我去洗。”姜九笙說。
天氣這么冷,水又冰,算了吧,謝蕩起身:“我不會削蘋果,你在這給謝大師削蘋果,我去洗菜。”
說完,他自覺去了廚房,走到水龍頭前。
“你故意的吧。”謝蕩拿眼瞟時瑾。
他面不改色:“是。”
謝蕩磨了磨后槽牙:“卑鄙無恥。”
兄控秦明珠聽不下去了,放下手里摘到一半的菜,直接下戰書:“比手速嗎?”
手速?
天才小提琴家的勝負欲成功地被激出來了:“怎么比?”
秦明珠說:“看誰先抓一百顆綠豆到盤子里,一次只能抓一顆,掉地上了就要拿出來一顆。”
謝蕩不屑一顧:“幼稚!”不過他怕過誰,撂了話,“輸了去外面跑三圈。”
“好。”
然后,電競選手和小提琴家手速的比拼開始了。
真的…好幼稚呀!
除夕夜宴,幾家歡喜幾家愁,大雪下了一天,這會兒,歇了,月兒出來了一角,半扇圓弧,朦朦朧朧。
宇文沖鋒剛進屋,他母親唐女士的聲音便響在了客廳:“不是早就給你打電話了,怎么現在才過來?”
宇文沖鋒脫了外套,隨便扔了個理由:“堵車。”
唐女士坐在客廳沙發的主座上,化了精致的妝,眉眼大氣,穿著一身紅色的旗袍,肩披貂絨,坐得端正:“去換個衣服下來,我請了徐家小姐過來。”
沙發另一邊,還坐了兩人,一男一女,是宇文老爺子的女兒宇文儒、女婿張天宏,自顧著品茶,沒什么神色,視若無睹。
宇文沖鋒沒說話,直接走上樓梯,走到一半,樓上走下來個七八歲的男孩,穿著小西裝,手里拿著大人的手機:“鋒哥哥,爸爸說這個小姐姐是你公司的,你能幫我給她打電話嗎?我很喜歡她。”
宇文沖鋒看了一眼,彎腰捏捏小朋友的臉:“你爸爸有這個小姐姐的電話,讓你爸爸打。”
張天宏:“…”
宇文儒一杯茶撂下了,鐵青了臉:“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要偷吃就躲遠點…”
宇文沖鋒揚了揚嘴角,上了樓,推門進了一間屋子。
“少爺回來了。”
說話的是宇文家以前的司機,服侍了老爺子半輩子了,沒成家,一直留在老爺子身邊照看。
宇文沖鋒站在門口,沒往里走:“老爺子睡了?”
許叔點頭:“剛剛還念叨你呢。”端了碗出來回話說,“老爺子今天胃口不錯,還吃了兩個湯圓。”
宇文老爺子中風后就退下來了,腿腳不方便,身體也不太好,臥床的日子居多,因著家里鬧騰事兒多,平日里住療養院的日子更多,兩個兒子,一個在外交部,職位越做越大,回江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一年也見不到一面,還有一個,混得是有頭有臉,偏偏混不吝,見了不如不見,能氣死人,女兒女婿也不省心,各玩各的,成天烏煙瘴氣怎么折騰這么來。
哎,這就是外人眼里光鮮亮麗的宇文家。
“等年后,送老爺子回療養院吧。”宇文沖鋒說。
許叔連連點頭,家里那幾個沒個消停,老人家哪里經得起折騰了,眼不見為凈了才好。
剛回了房間,宇文沖鋒的手機便響了,是他妹妹宇文聽,他倒了杯洋酒,走去窗前,劃開接聽鍵,一張與他七八分相像的臉便出現在屏幕上。
“哥,新年快樂。”
他的妹妹宇文聽,與他是雙生,五官生得同他很像,只是眉眼里柔和嬌俏些,輪廓多了幾分女性的秀氣內斂,笑起來很明朗。
她是體育選手,從十一歲進國家隊之后,便很少在家了。
離上一次見面有小半年了,宇文沖鋒瞧了瞧視頻里的小臉,嗯,沒瘦,他問:“訓練完了?”
“嗯。”那邊風很大,她蹲在外面的階梯上,聲音悶悶的,“我封閉訓練了三個月,才知道姜九笙交了男朋友。”語氣里,非常失落。
宇文沖鋒好笑:“你管這些事做什么,好好訓練,還想不想身披國旗站上領獎臺了?”
她反駁:“國旗的事你別操心,我一定拿個冠軍獎杯回家給你裝酒喝。”眉眼垂著,郁郁寡歡的樣子,“哥,你怎么辦啊?”
宇文沖鋒喝了一口酒:“什么怎么辦?”
她悶不吭聲了很久,才悶聲悶氣地嘀咕了一句:“你那么喜歡她呀。”
她知道的,她的哥哥有多喜歡那個姑娘,大概因為生在了這樣的家庭里,又是兄長,他從來不在她面前軟弱,只有一次,她看見她那總是佯裝著玩世不恭的哥哥紅了瞳孔,眼底有淚。
那一天,她哥哥喝了很多酒,說很開心來著,可喝著喝著就紅了眼,摔了所有酒瓶,他躺在一地玻璃碎片上,自言自語地一直問,他為什么要生在宇文家,一直不停地喃著一個名字…
她哥哥醉的最厲害的時候說了一句話:“笙笙,我不配。”
她問哥哥,笙笙是誰。
他從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從手機里翻出一張照片給她看,笑著說:“就是她啊,我最喜歡的人。”
照片模糊不清,是偷拍的,根本看不清模樣。
宇文聽后來才知道,照片里的人叫姜九笙,那天,她剛簽進了天宇。
“聽聽。”
“嗯?”
宇文沖鋒把手機的攝像頭移開,他看著窗外,玩笑似的:“你哥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別像我。”
憑什么,她哥那么好!
宇文聽把臉湊近了,擰著眉頭,眼神特別執拗:“哥,你去把姜九笙搶回來吧。”
他從善如流,答得很快:“嗯,等她愛的那個人不愛她了,我就去搶。”
說得隨意又平常,他笑著,漫不經心地看著遠處。
灑脫得讓人心疼。
宇文聽不甘心:“現在搶不行嗎?”現在不搶,她的哥哥一定還會傷心很久的,會一個人舔傷口,不讓任何人看見。
宇文沖鋒轉過頭,對著屏幕里都快要哭了的妹妹笑了笑:“哪行啊,我怕她哭。”用手指敲了敲視頻里宇文聽的腦門,“哭什么哭,傻不傻。”
你才傻!
宇文聽吸了吸鼻子,湊近屏幕罵他:“宇文沖鋒,你這個慫貨!”
他也不生氣,只是笑著訓她:“沒大沒小。”
就比她大了五分鐘,可為什么,她的哥哥,小時候甚至還沒有她長得高的哥哥,要做所有本該父親做的事情,如果可以選,她做姐姐就好了,她也可以送他去學校,可以給他擦眼淚,可以在父親母親你死我活的時候蒙住他的眼睛。
宇文聽抹了一把眼睛,說:“過來,給我摸一下頭。”
宇文沖鋒笑著靠近屏幕。
她用手摸了摸,輕聲溫柔地說了一句:“辛苦了,哥哥。”
他罵她:“傻。”語氣不再云淡風輕,桀驁的眼里,是豁然與認真,他說,“聽聽,別替我可惜,你哥我不貪心,至少還有那么一個人,讓我知道了我跟是宇文覃生不一樣的。”
至少,他遇見了姜九笙,不再行尸走肉,因為啊,人有了喜歡的人,就舍不得活得麻木不仁了。
“哥,”宇文聽紅著眼,擤了一下鼻子,特別嚴肅認真地囑咐他,“你以后一定要娶你愛的人,不要聽媽媽的,她拿著刀逼你都不要聽她的,大不了,大不了…”
讓她死好了。
這是宇文聽心底最自私的想法,瘋了似的,只想她哥哥解脫,不孝她都認了。
宇文沖鋒卻始終沒吭聲。
怎么回答呢,他愛的人,注定要做別人的新娘。
“哥,怎么不回答我?”宇文聽在電話那頭催促。
剛好,敲門聲響,下人在門外喊:“少爺,夫人請您下去一趟,說徐小姐來了。”
徐家小姐?
宇文聽剛要問,他哥催她:“進去吧,外面冷。”
“你別忘了我剛才的話…”
宇文聽的話還沒說完,宇文沖鋒就掐斷了視頻,隨便套了件外套出了房間,下了樓,便看見徐蓁蓁坐在客廳,宇文儒夫婦已經離開了,唐女士端坐著在喝茶。
“跟我出來。”扔了一句,他直接往門外走。
徐蓁蓁連忙放下茶杯:“伯母,我等會兒再陪您聊。”
唐女士端莊大方:“嗯,好好玩。”
徐蓁蓁嬌羞地笑了笑,匆匆忙忙地跟上去。
門口,遇到了宇文覃生,剛到家,一身軍裝,肩上有三顆金星,正值中年,儀表堂堂挺拔俊朗,沒有身居高位的距離感,笑起來穩重卻溫和。
“這是徐家姑娘?”宇文覃生稍稍打量,和顏悅色。
宇文沖鋒一言不發,神色漠然。
徐蓁蓁抬頭,有些拘謹,禮貌地問好:“伯父好。”她是第一次見宇文覃生,也大概能明白,為什么那么多女人會前仆后繼了。
宇文沖鋒的相貌,原來是隨了父親。
“外面在下雪,早點回來。”
徐蓁蓁乖巧地應道:“好的,伯父。”
宇文覃生沒再說什么,取下軍帽走進了客廳,端坐沙發的唐女士立馬起身:“覃生,你回來了。”
徐蓁蓁不由得回頭,還是第一次見宇文夫人這般溫柔似水,一點也不像平日里的陰郁雍容。
宇文沖鋒先一步走了,她立馬收住思緒,連忙跟上去,他步子大,她有些跟不上,踩著高跟鞋走在雪地里非常吃力。
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他突然停下,回頭:“你不知道?我父親最喜歡乖順懂事的。”
語氣冷漠又凌厲。
他警告過她,別做不成宇文少夫人,做了宇文二夫人。
徐蓁蓁臉色有些發白:“他、他是長輩。”
他懶得多說:“自己回去。”說完就調頭往宇文家別墅走。
徐蓁蓁喊住他,有些失控,大聲地質問:“你就這么討厭我?”
宇文沖鋒抱著手,站在雪地里,嘴角有玩世不恭的笑,只是眼底一點笑意都沒有,冷若這嚴冬的冰霜:“我說是,你就會放棄?”
徐蓁蓁毫不猶豫:“不。”她穿了一身長及腳踝的裙子,站得筆直,神色傲然,“整個江北,能配得起你宇文家,不過幾人,我徐蓁蓁就是其中之一,我為什么要放棄?”
宇文沖鋒笑得玩味,許久,收了笑,嘴角有一抹壞意,很是雅痞,反問了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從來不用正眼看她。
徐蓁蓁抬頭盯著宇文沖鋒的眼,通紅的眼眶里全是不甘:“你有那么多女人,你可以跟她們玩,為什么我不可以?我,”聲音微微哽咽了一下,如鯁在喉,“我甚至不介意你有別人。”
宇文沖鋒卻聽都懶得聽,轉身就走。
身后,徐蓁蓁大吼:“是不是因為姜九笙?”
一句話,教他停了腳步,回頭,眼神冷漠至極:“跟你有關系?”
他放蕩不羈慣了,真正動怒的時候倒很少,她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眼里翻涌的全是灼灼怒火。
徐蓁蓁明白了,她這是觸到了他的逆鱗了。
“果然是她。”她冷笑,語氣篤定。
宇文沖鋒不置可否,回了身,走近幾步,他撣撣肩頭的雪,語氣像輕描淡寫:“我這個人一般不跟女人記仇,可如果扯上了姜九笙,那另當別論。”
細看,他眉眼里,找不到一絲溫度,全是凌厲。
徐蓁蓁張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從來不知道,宇文沖鋒也會為了一個人這樣動怒,這樣盛氣凌人。
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他調頭往別墅走,鈴聲響了,他把手機放在耳邊。
許叔在那邊心急如焚地喊:“少爺,您快回來,夫人出事了。”
出事了,又出事了…
風雪纏綿,下得溫柔,電視里,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這個點,大概家家戶戶都圍坐一團,歡聲笑語地吃著團圓飯。
餃子才剛端上桌,時瑾的電話響了,沒有來電顯示,時瑾看了一眼號碼,微蹙眉頭,接了電話:“喂。”
隔了幾秒鐘,電話里傳來沙啞無力的聲音:“是我,宇文沖鋒。”
時瑾離開座位,去了陽臺:“有什么事嗎?”
他開口,聲音艱澀:“能請你給我母親主刀嗎?”
時瑾看了看時間,八點四十。
他問:“心外病癥?”
“不是,創傷骨科。”停頓了很短的時間,宇文沖鋒補充,音色壓著,聽上去低沉,像無波無瀾,“是割脈,肌腱神經斷裂,院長向我推薦你主刀。”
神經連接手術的難度太高,要求很強的縫合能力,整個天北,外科縫合技術,無人能與時瑾匹敵,便是創傷骨科的主任醫師,也自認由時瑾主刀成功率會更高,即便不是時瑾擅長的心外領域。
時瑾聽完沒有猶豫,很快做了決斷:“我二十分鐘后到醫院。”
電話里沉默了很久,傳來宇文沖鋒低啞的聲音:“謝謝。”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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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聽也是個傳奇人物,預計,她的故事會寫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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