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
病號104,姓名姜博美,年齡兩歲,品種博美,診療記錄前腿骨折、額前縫針。
這會兒,病號104才剛精神了點,就扒著籠子,叫個不停,估計吃奶的力都使出來了,叫的整個醫院都地動山搖的。
“汪!”
“汪汪!”
“汪汪汪!”
寵物護工看著大叫不已的病號104,有點擔心它會破籠而出,問身旁的女孩:“你到底是不是狗狗的家屬?”
小喬提著手里的骨頭湯,神色無奈:“我是啊。”
護工就不明白了:“那這只博美犬怎么一見你就叫喚?”跟八輩子仇人似的,一副開了籠子就要撲上來大戰五百回合的架勢。
小喬茫然搖頭:“我也不知道。”
病號104:“汪!”
“汪汪!”
“汪汪汪!”
那眼神,兇神惡煞,一只博美硬是叫出了藏獒的氣勢。
護工尋思著:“算了,你還是別過去了,我幫你送過去,免得狗狗又把頭上的傷口掙開了。”
小喬連連點頭,把手里的保溫桶遞過去:“謝謝啊。”
市警局。
霍一寧抱著手,高抬腿大喇喇坐著,把文件推過去:“在這簽字,就可以結案。”
時瑾只掃了一眼,拿起筆。
霍一寧坐直,按住了他的筆頭:“真要這么結了?”
時瑾眼里無波無瀾的,反問:“有其他證據嗎?”
霍一寧搖頭。
“那就只能當交通事故處理。”時瑾拿起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外科醫生都這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件案子明顯是故意傷害,往嚴重了說,是殺人未遂。
“昨天審訊的時候,那個貨車司機說了秦氏。”霍一寧睨著眼瞧時瑾,“不過,律師很快過來了,他當即改了口,說車禍有點腦震蕩,反口不認了。”
時瑾聽而不語。
霍一寧繼續:“而且我早上接到上頭的命令,意思是讓我別插手這件事,很明顯,”他頓了一下,語氣肯定,“這件事和秦家有關。”
時瑾聽完,不溫不火地:“嗯。”
沒了?
霍一寧好笑,眼神意味深長:“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真是個奇怪又矛盾的人,分明總是一副和風細雨的樣子,偏偏鎮靜起來卻教人毛骨悚然的。
“你昨天問過我是不是得罪過什么人。”時瑾不疾不徐,從容不迫地說,“秦家是其中之一。”
所以,是蓄意而謀。
霍一寧了然于胸,睇了時瑾一眼,能得罪秦家的人,怕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
時瑾把簽好的文件推過去:“謝謝。”
劍眉星眸,驚才風逸,看著真像個翩翩風度的好人。可是,怎么就是覺得深不可測呢?
霍一寧起身:“希望下次我們見面不是在警局。”伸手,“你打算就這么算了?”
時瑾握了握他的手,松開,波瀾不驚地回:“我不是嫌疑犯,是不是可以拒絕回答?”
霍大隊長整了整身上的警服:“當然,你可以拒絕。”他特么地敢打賭,不會是什么正當手段。
秦氏的大本營在中南相連三省,駐江北只有一棟商業大樓,三十四層,是連接整個江北業務的銷售樞紐,涉及傳媒、酒店、電子、地產等多個行業,屬秦家二少管轄。
總裁辦外,秘書敲了三下門,提醒道:“二少,離會議還有十五分鐘。”
候了片刻,里頭傳話出來。
“給我訂一張明晚飛中南的機票。”
“好的。”
秘書得了指令,隨即回了辦公位。
約摸過了一刻鐘,老板椅上的人才動身,手機這時響起,腳步停下,一只戴著白手套的手拿起了辦公桌的手機。
電話那頭傳來嬌柔的女聲:“二哥,是我。”
秦明立換了只手拿手機,右手撐在桌上,指腹隔著手套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怎么了?”
女人很慌張,焦急地說:“時瑾好像知道了什么。”
“怕什么,監控已經毀了,他本事再大也查不到你頭上。”
女人沒有應聲。
秦明立低聲,像哄,又似命令,“好好守著你現在的位置,別露出馬腳,知道了嗎?”
電話里,女人乖乖回話:“我知道了。”
秦明立勾了勾唇,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晚上去別墅等我。”
女人嬌羞地應了。
“寶貝兒真乖——”
一句話未落,門突然大開,秦明立抬頭。
是時瑾,一個人,赤手空拳就來了。
來得真快呢。
秘書似乎也嗅到了不尋常的氣焰,連連退后,戰戰兢兢的樣子:“二少,我、我們攔不住。”也攔不住,秦家六少,誰敢攔。
安保緊隨其后,圍住了門口。
秦明立短暫的錯愕后,掛了手機,令了一聲:“你們出去。”
秘書與安保面面相覷后,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秦明立坐回老板椅,往椅背上一趟,雙腿交疊搭在了辦公桌上,拖著懶洋洋的腔調:“稀客啊。”
時瑾走近,窗外日色剛好落進他眼里,黑漆漆的瞳孔里映出一抹明黃色的光。
他問:“你干的?”
簡單,干脆,單刀直入,是時瑾一貫的風格。
秦明立不答反問:“六弟指的是?”
時瑾涼涼掠了一眼,沒有說話,近了一步,不疾不徐地伸手,從桌上筆筒里取了一支筆。
秦明立好整以暇地看著,等著下文。
啪——
筆尖突然被折斷。
秦明立愕然,盯著時瑾手上那支裂口的筆,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卻在這時,肩膀被按住,他剛要掙脫,尖銳的筆尖,就抵在了脖頸。
掙扎的動作驟然停下,秦明立頓時瞠目結舌:“你——”
筆尖往里推了一分,秦明立的聲音戛然而止,這時,時瑾開了口,平鋪直敘:“不用試探了,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人你碰不得,除非先把我弄死。”
招了。
竟這么輕而易舉地攤了牌,倒更像堂而皇之地恐嚇。
秦明立突然笑了:“六弟,你怎么還和八年前一模一樣。”低了低頭,看著抵在頸上的那支筆,他嗤笑,“兜兜轉轉,還是為了女人。”
時瑾不置可否:“你也和八年前一樣,”停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道,“一樣不知死活。”
話落,高抬手,他將筆尖狠狠插進秦明立的肩膀。
秦明立失聲驚呼,怒笑。
“我的好弟弟,你知不知道這個辦公室外面藏了多少把槍?”
只要他一聲令下…
時瑾漠然置之,將筆拔了出來,似乎很是嫌惡,皺著眉抽了一張紙巾,細細擦拭手上的血漬。
“忘了?”他漫不經心地抬了一眼,“十二年前,汝矣島上。”
秦明立聞言,面如土色。
十二年前,汝矣島上,秦家實戰演習到最后,只留了他和時瑾,當時,他拿了槍,時瑾拿了匕首,所有人都以為勝負毫無懸念。
可留到最后的人,是時瑾。
“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手快,”時瑾眼底沒有半點起伏,目光凜冽,不避不閃就落在秦明立的脖子上,“還要再試試?”
他敢,戳穿脖子他都敢。論心狠手辣,他時瑾可從來不差誰半分。秦明立退了一步,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心里自然已有了盤算。
他們間,不論誰沒了,剩下那一個,估計都不會好過。
本家那個老頭還喘著氣呢,打了一輩子的江山,老了忌諱就多了,弱肉強食是沒錯,可這條規則建立的基礎是,那塊肉,得是老頭自己親自拋出來的。
“何必要打打殺殺。”秦明立抬手,按了按肩頭的傷,摸到一手的血,他陰著臉,眼角卻是帶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站在也知道了你的底線在哪,你不妨礙我,我自然也不會觸犯你。”
可偏偏,老頭心心念念的繼承人,都是時瑾。
嗯,不能急。
時瑾急了,會殺人。
“嗯,我不妨礙你。”時瑾從善如流地應了,然后,徐徐抬眸,話鋒忽然一轉,“不過,這次的事我還沒算清。”
秦明立立馬警惕,下意識要退,右肩有傷,剛慢了一步,就被時瑾一把擒住了右手,他暗道不好。
卻見時瑾不急不緩,轉了轉手里那支血跡未干的筆。
他看著秦明立:“我家笙笙手上劃破了六下,除去你肩膀上挨的這一下,還差五下。”頓了一下,他說,“得還。”
秦明立大驚失色,掙扎了兩下,未果,他惱羞成怒:“時瑾,你別以為我不敢弄死你。”
時瑾從善如流地接:“你不敢。”
說完,他抬手就刺下去。
“啊——”
秦明立慘叫一聲,臉色登時就白了,痛的整條手臂都麻了。
時瑾不緊不慢,數了一聲:“一。”
秦明立眼睛都被逼紅了,大喝:“時瑾!”
是,他不敢弄死時瑾,時瑾同樣不能隨心所欲,秦行一天不死,秦家就誰都不能明目張膽,除非,已經強大到無堅不摧。
更何況,時瑾哪有那么容易弄死,整個中南三省,想弄死他的人不計其數,誰又討到過一分便宜。
時瑾慢悠悠抬手,再刺下去:“二。”
又是一聲痛叫。
秦明立齜牙咧嘴,五官都疼得猙獰了:“我一定會殺了你!”
有朝一日,待他拿下秦家,第一個要千刀萬剮的,就是時瑾。
時瑾輕念:“三。”
抬手,刺入。
“啊——”秦明立咆哮,“時瑾!”
時瑾置若罔聞,稍稍加了一分力道,將掙扎的秦明立按在桌上,底端破裂的筆尖刮在他手臂上,刺入,劃下。
時瑾數道:“四。”
慘叫聲還未停,門猝不及防被踢開。
秦明立痛得滿頭大汗,看向門口,唯有時瑾不驕不躁,目光半點起伏都沒有。
門口,是秦霄周,還有秦家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九少秦明珠,似是年少輕狂,目光無塵,靈秀又干凈,卻染了一頭張狂的奶奶灰,添了幾分不羈。
“六哥。”秦霄周開口,竟哆嗦了一下,“你、你這是做什么?”
秦明立怒目圓睜,大吼:“還不快拉開他!”
秦霄周還在愣神,一雙黑漆漆的眸望過來,是時瑾,聲音里沒有一點溫度,言簡意賅:“不要插手。”
秦霄周剛邁出去的一只腳本能地就縮回去了,頓時噤若寒蟬,一句話都不敢說。他最怵的就是時瑾,特么得往死里怕他。
秦明立登時就氣急敗壞了,大喊了一聲:“明珠!”
對方眼皮都沒動一下,一聲不吭。
秦明立瞪著眼,睚眥欲裂,恨不得現在就摸出一把槍崩了時瑾,可偏偏,特么的槍都沒時瑾的手快。
“五。”
時瑾念完,抬起手,最后一下,狠狠刺下去。
“啊——”
秦明立面目猙獰,痛得青筋暴起。
五下,一下比一下重,不要性命,卻能疼掉半條命。時瑾扔了筆,一松手秦明立便虛脫地坐在了地上,整條手臂都血淋淋的,他大汗淋漓。
“這次我只討了本金,”時瑾抽了一張紙,慢條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若有下次,割破的就是你的頸動脈。”
他扔了紙,轉身離開。
門口,秦明珠迎上去,喊了一聲:“六哥。”聲音有些軟,帶了少年氣,沒有打理過的短發,軟趴趴地,還翹起一縷呆毛。
時瑾掠了一眼,沒有留一句話,出了頂樓辦公室。
秦明珠想也沒想,追上去問:“下個月我打比賽,過來看嗎?”
前頭,時瑾沒有回頭,頓了一下:“不去了。”
說完,他大步離開。
秦明珠站了許久。
秦明立在屋里暴怒地罵喊:“秦明珠,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秦明立與秦明珠是一母同胞,都是大夫人章氏所出,秦明立是秦行的第一個兒子,秦明珠排行九,兄弟兩人差了將近一輪,秦家又素來感情淡薄,兩人談不上親近,更何況秦明珠十四歲就被章氏送出了國,成年之后,秦明立忙著接管生意,秦明珠忙著打比賽,幾乎一年也見不到幾面。
兄弟情深?
呵呵。
秦明珠走進辦公室,從兜里掏出個禮盒,扔在了桌子上,聲音懶懶的,微瞇著眼的樣子,像是沒睡醒,說:“媽生日那天,你幫我給她,我回俱樂部了。”
說完,不等秦明立開口,轉身就走。
他穿了一身運動服,背后印了TJ戰隊的logo,二十有二,意氣風發的年紀,背影清瘦,卻筆直。
出了秦氏大樓,時瑾驅車回醫院,一身血腥,他噴了兩瓶消毒水也壓不住氣味,嫌惡地擰著眉頭,后視鏡里,映出一雙漂亮的眸子,微微泛紅。
見血,他會興奮,像是本能反應一樣。
電話響,時瑾一只手開車,拿了藍牙耳機,剛接通,宇文沖鋒的聲音便砸過來。
“那個姓張的,已經扔到醫院了。”
過了很久,時瑾說了一句‘謝謝’。
即便再嫉恨,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最妒忌的那兩個男人,坦蕩又赤誠,與他家笙笙是同一類人。
嫉妒得發瘋,卻偏偏他成為不了那樣的人。
“我不是幫你,我是幫姜九笙。”說完,宇文沖鋒就掛了電話。
時瑾唇角緊抿,眼里有沉沉一層暗色,沉吟了許久,按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很快傳來男人的聲音:“先生。”
時瑾簡明扼要,直接下達命令:“可以著手了,就從秦明立開始。”
“明白。”
時瑾一踩油門,朝醫院的方向開去。
八年了,他藏了她八年了,不去想她,不去見她,從單槍匹馬到千軍萬馬,夠久了,也該算算陳年舊賬了。
天北醫院。
體檢科的護士站在門口,喊道:“下一個,談墨寶。”
談墨寶神游。
身邊的婦人推搡她一把,妝容精致的臉上,全是不耐煩:“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進去。”
什么雍容華貴、林下風致,狗屁!
這個惡毒的老女人!
談墨寶磨磨蹭蹭地站起來,沖談夫人楊氏做了個鬼臉,然后跑進了驗血室。
抽血化驗的護士認出了談墨寶,驚訝不已:“怎么又是你。”一個月來驗一次血,真是怪了。
談墨寶仰天長嘆一聲:“誒,沒辦法啊,天妒紅顏。”
小護士被她逗笑了,心想,大概這小姑娘是身體不好。
五樓心外科。
最里側的門緊閉著,墻上掛了名牌:心外科,時瑾。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隨即,是時瑾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誰?”
門口的人回:“我。”
時瑾抿著的唇揚起,聲音溫柔:“進來。”
姜九笙推開門進去,抬頭,便看見時瑾襯衫不整,只扣了下面兩顆紐扣,依稀能看見白色襯衫里的腹肌,還有漂亮的鎖骨。
她一時愣在那里。
時瑾笑了笑,對她招招手:“過來。”
姜九笙沒動。
時瑾聲音再低一分:“笙笙,你來幫我扣。”他攤開右手手掌,對她示弱,“我手受傷了。”
姜九笙一聽便不鎮定了,走過去抓住他的手,果然,掌心像被鋒利的東西刮到了,有幾道血痕。
“怎么受傷的?”
她不放心,仔仔細細打量時瑾,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卻在椅子上看見了他換下來的襯衫,袖口上有一大片血漬。
姜九笙慌了一下神。
時瑾很快解釋,說:“那是別人的血。”
她直接把時瑾右手的袖子捋起來,沒見到有傷口,這才放心,稍稍鎮定了,想了想,她抬頭。
“是秦家人?”她猜測,“秦二嗎?”
時瑾失笑:“我家笙笙真聰明。”有些無奈,他只好招了,“是他,我去教訓他了。”
怎么教訓的,姜九笙大概能猜到,她不管過程,只要時瑾沒有吃虧就好。
果然,莫冰說得很對,昨夜的事,不是柳絮一個人捅的婁子,還有人黃雀在后,這就解釋得通那杯紅酒和監控的問題了,秦氏的會所,秦家人自然能作怪。
她與秦二無冤無仇,甚至從未有過交集,哪里有必要這么大費周章,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他是沖時瑾來的。
姜九笙有一點想不明白:“我聽宇文說過,秦二手里已經管了近半個秦家的地下生意,你都從秦家出來了,他為什么還要忌憚你?”
時瑾眉頭一擰。
真的,他家笙笙過于聰慧了,一點即通。
時瑾也瞞不了了,告訴她:“因為秦行想讓我接手秦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姜九笙一點都不意外,秦行盯上時瑾很正常,畢竟,她家時瑾那么厲害,她問他:“你不想要嗎?”
秦家那么大個商業王國,誘惑力可想而知。
時瑾卻搖頭:“秦行年輕的時候敢闖敢拼,得罪了很多人,也碰了很多不能碰、不該碰的東西,應該近兩百年都洗不白,我若不從秦家出來,你也得被拽進去。”
也是,出來道上混的,都得還。
而且,秦家那么塊大肥肉,誰不想咬一口。
姜九笙眉頭微鎖:“那怎么辦?”
明的有秦家那對父子,暗的還不知道有誰,這次他們能算計她,下次他們就能算計時瑾。
“別擔心,他們會的,我也都學了,也沒那么好對付。”時瑾把她抱起來,放在桌子上,視線齊平,他看著她,說,“我只擔心你。”
她想安慰他。
時瑾先開了口,向她道歉:“抱歉笙笙,是我硬把你拉進來的。”
------題外話------
下一個,搞誰呢?
520這種日子,就適合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