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三夫妻已是曾祖級的古稀老人,然而當老母親喚自己,夫妻倆如孩童般溫順的應了,快步走近,一左一右的挨著老人坐著,各自捧著母親的手,賀子瑞仰孺之情溢于眼:“娘,您有什么吩咐,我們聽著呢。”
燕行賀明智賀明新跑到老祖宗身側,爭相幫老祖宗揉肩,賀祺書錢榆英先給匆匆趕回來的父母倒杯茶水,不聲不響的立于一身側。
賀老祖宗頓了頓才嚴肅的問:“子瑞,你們今天說有事去了,去辦的事是不是跟趙家那家子侵占小龍寶財產有關?”
“是的,趙家的案子今天庭審,我們怕您擔心,沒敢告訴您。”賀子瑞坦然承認,沒敢提飛霞集團四個字,怕母親聽到了又想念外孫燕飛霞。
“案子審得怎樣了?”
“部分審理完了,趙家侵占挪用財產的事有了結果,一個個蛀蟲都沒能跑掉,趙益雄無期徒刑,其他人也各得到相應的有期徒刑,還有趙家轉移燕家財產的糾紛案明天才審。”
“子瑞,我今天心里一直不寧,你有事也別瞞了我,都說吧,趙家轉移燕家財產不可能還需要單獨審理,一定還有更嚴重的,你們瞞著我,我猜來猜去反而更加難安。”
“娘,沒什么更嚴重的事啊,就是他們轉移財產被發現了,證據證人太多,一時半會扯皮扯不完,您也知道的,辯答時就像罵架,你駁我我駁你,需要很長時間的。”賀子瑞哪敢明說啊,不動聲色的避重就輕的避開不提。
“看來你是不肯說了,小龍寶,你來。”賀老祖宗直接越過兒媳婦,抓著重外孫問。
“太姥姥。”燕行蹲下身,再跪地,將頭枕在太姥姥膝上,仰著臉望著像高山一樣偉大,像明月一樣溫柔的老人,龍目含情:“太姥姥,我好想媽媽想姥姥。”
幼時失怙的孩子枕著自己的腿,軟聲說想念媽媽想念外婆,賀老祖宗眼中一酸,特別想流淚,伸手抱住重外孫的頭,輕輕的摸他俊美的臉:“乖孩子,太姥姥也想你姥姥想你媽媽,我們小龍寶長成了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你媽媽你姥姥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
“媽媽和姥姥還不能安心的,我還沒替她們報仇,等我幫媽媽幫姥姥報仇了,她們才能真正的含笑九泉。”
小龍寶突然一句,讓賀子瑞柴溪賀祺書錢榆英陡然大驚,小龍寶說得那么明顯,老祖宗必定能察覺出端倪的啊!
賀明智賀明新也緊張的屏住呼吸。
賀老祖宗撫摸重孫俊臉的手定住,沉默著慢慢轉頭看兒子看兒媳,再看孫子重孫子,從各人表情里看出太多太多的東西,緩緩的垂下眼:“小龍寶,你媽媽和你姥姥的死亡藏有不為人知的內幕是不是?”
賀子瑞心頭一個咯噔,頓覺不好,望望兒子孫子,誰也沒敢亂打岔,皆無可奈何的等著小龍寶的解釋。
“嗯,太姥姥,我媽媽和姥姥不是正常死亡,我找齊證據了,要將殺千萬的人一個個送去地獄,讓他們去向媽媽姥姥請罪。”燕行自己坦白了,膝行兩步抱住太姥姥的腰:“太姥姥,我心里難過,好難過…”
賀子瑞柴溪目瞪口呆,賀祺書夫妻也是大眼瞪小眼,賀明智賀明新兄弟倆一臉愣,龍寶哥招了?!
賀老祖宗心里一陣鈍痛,轉而眼眶驟然赤紅,抱著懷里的孩子,眼淚先一步“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心里痛得厲害,想著自己小重孫需要自己的安慰,忍痛輕撫重孫的后背和頭:“小龍寶,我的乖寶,難過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啊,哭吧,太姥姥在。”
燕行撲在太姥姥懷里,哽咽著抽泣:“太姥姥,對不起,我現在才找到證據,讓媽媽和姥姥屈死多年,讓壞人逍遙自在這么多年,讓您白白承受這么多年白發送黑發的痛,對不起,太姥姥,小龍寶對不起您,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姥姥…”
“傻孩子,你做得很好,你很好,太姥姥很高興,阿霞乖寶有個好兒子…”賀老祖宗摟著小重孫安撫著,說著說著語不成聲,老淚縱橫,淚如雨下。
一老一少抱頭痛苦,哭得肝腸寸斷,賀子瑞看著看著,老眼也酸脹起來,柴溪錢榆英怕老祖宗看出什么來,一直強撐著從沒哭,這下哪還忍得住,嗚嗚哽哽的痛哭起來。
一時一屋子的哭聲。
賀祺書慌手慌腳的安撫母親,叫兩侄兒快勸他們嬸娘,幫拿紙巾給她們擦眼淚。
賀子瑞沒勸老母親,在旁傷心。
兒媳婦孫媳婦也嗚咽不成聲,賀老祖宗淚眼娑娑的看幾眼,堅強的抹了把臉,捧起懷里重孫子的臉:“小龍寶,不哭了啊,我們不難過了,留著力氣給你媽媽給你姥姥報仇雪恨,將那些殺千刀的全送去地獄,小龍寶,乖寶,你給太姥姥說說害死你媽媽你姥姥的有誰,太姥姥明天去找他們算帳。”
“太姥姥,您不要難過,您要保重身體,坐看小龍寶來報仇…”燕行抹抹眼睛,起身半蹲,將臉貼在太姥姥臉上:“太姥姥,小龍寶只有您和舅公舅婆舅舅舅母…”
“好好,太姥姥不動手,太姥姥坐著看小龍寶報仇…”賀老祖宗抱著形如孤兒般的重外孫,心頭又難過又暖燙,她的小龍寶幼失母,又失姥姥,姥爺別娶,自家變別人家,父親有不如無,能依靠的就僅有賀家,若賀家不庇護他,他真的沒了任何可以依靠的靠山。
賀子瑞見老母親沒有暈倒,沒有氣出什么病來,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拉了老妻一把,夫妻倆趕緊去洗臉。
錢榆英也匆匆忙的去凈面。
賀明智賀明新對視一眼,機靈的甩開飛毛腿沖去打來兩盆水,給老祖宗和龍寶哥擦眼。
賀老祖宗在孩子們的侍候下洗臉,擦去眼淚,將眼睛還紅著的小重孫拉到身邊坐著,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孩子的臉、頭。
賀明智賀明新端走水,趕緊立老祖宗身后幫太奶奶揉肩輕輕捶背。
跑去洗臉的兩老年一中年回來,按序排排坐,誰也沒敢插嘴亂說話,怕老祖宗生氣怨他們瞞著她。
賀老祖宗撫摸著重外孫的臉良久,輕輕的嘆口氣:“小龍寶,害你媽媽你姥姥的人有趙益雄對不對?”
燕行心中鈍痛,咬著牙擠出一個字:“是。”
“還有姓賈的,是不是?”賀老祖宗遲了一下又問出另一句,眼中藏著濃濃的痛。
“是。”燕行忍著心痛,如實回答。
“唉-”賀老祖宗重重的嘆了口氣,忍著悲痛說心里話:“這些年,我想你姥姥的時候就會回想她臨終前后所作所為,懷疑你姥姥你媽媽的死不太尋常,又因人不在了,死無對證,懷疑只在我心里頭擱著。
你姥姥是個很謹慎細心的人,我很放心她,她在病重時將娘家人和你外公叫到一起立了遺囑,將她名下的財產和燕家的家產全留給你,把合同書和你媽媽留給你的飛霞集團合同協議和房產契書交給你舅公舅婆們幫保管,再三囑咐說要等你能獨擋一面的那天交給你本人。
那時候我還有些不太明白,燕鳴和你姥姥夫妻恩愛,你姥姥為什么不囑咐燕鳴照顧好唯一的孫子呢?當你外公燕鳴在你姥姥尸骨未寒娶姓賈的進門,我和你舅公們也慶幸你姥姥的先見之明,將合同交給我們保管,無論你外公再跟誰結婚,你姥姥你媽媽留給你的家產都是你的,如果讓你外公保管,說不定真的會落到姓賈的手里,萬一她毀了合同,打官司也難說。
你姥姥在最后病得快不行時還暗中囑咐我和你舅公們說如果她不行了,一定不能讓你留在燕家,在你外公和姓賈的結婚那時我以為是你姥姥發現你外公和姓賈的可能早就有一腿,她擔心你公外有了繼外婆也變成后外公,對你不好。
如今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你姥姥在病中可能已發現賈鈴有問題,因為她沒有證據又不能明說,又怕你在燕家慘遭毒手才希望我們能將你帶回賀家照顧。”
老祖宗語氣里藏著說不出的沉痛,賀明智賀明新因年少,對姑奶奶和燕鳴姑爺爺的事并不完全了解,因此也不好發表意見,默默傾聽。
“謝謝太姥姥,謝謝舅公舅婆,謝謝舅舅舅母,如果沒有您們這張最強大的后盾,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燕行忍不住又掉眼淚,他被太姥姥和舅公舅婆們接回賀家,送去寄宿學校也仍多次遭慘毒害,如果不是有賀家撐腰,趙家那些人渣和賈老妖婆必定百無忌憚,早把他的小命給弄沒了。
“乖寶,你身上也流著賀家的血啊,賀家子孫頂天立地,鐵骨錚錚,不仗勢欺人,也決不卑顏屈膝,賀家但凡還有一個人活著,絕不容他人肆意凌辱賀家子孫,小龍寶,你放手去報仇,兩條人命不能不還,兩份血海深仇不能不報,必須要讓他們血債血償,還要十倍償還利息!”
賀老祖宗眼中含悲,腰桿挺得筆直,眼眸盛霜,字字如刀,似乎要將害死賀家兩個子孫的人凌遲。
“是!我會報仇的,讓他們十倍百倍的還利息。”燕行咬著牙,害了他的媽媽他的姥姥,怎么可能會讓他們好過?
“好!賀家子孫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怨分明。”賀老祖宗欣慰的落下眼淚,她的瓊娘子阿霞乖寶死的不明不白,小龍寶能為其報仇,她們若有知也必定是幸福的。
她自己擦去眼淚,做個堅強的人,小龍寶失怙失恃,最難過的是小龍寶,受傷害最大的是小龍寶,她是長輩,還要保護小龍寶,做小孫孫最堅強的后盾。
賀老祖宗收拾心情,將悲痛掩蓋住,輕輕的摸著重孫的頭,溫柔的安撫他受盡傷害的心靈。
“說到恩,”燕行嚅嚅著唇:“太姥姥,您小龍寶能想到查舊事,能找齊證據,都是一個人的功勞,您小龍寶欠下那人太多人情,咋辦?”
“是小醫生?”賀老祖宗秒懂。
“肯定是小美女!”賀明智賀明新異口同聲的喊。
“除了小醫生不會有第二人。”賀子瑞柴溪附合。
燕行點頭:“嗯,是吶,就是小美女,她說我身上潛伏著一種毒,應該是在我很小就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腳,我又說了我媽媽我姥姥的病,小美女推測說十有是非正常死亡,我暗中將我媽媽和姥姥的頭發給她化驗,她說是中毒,我暗中查證很久才收集到媽媽和姥姥死因證據,太姥姥,您小龍寶欠小美女那么大的人情,您說小龍寶怎么還才好?”
賀三夫妻賀祺書夫妻沉默,這個人情確實是天大的人情,賀家子孫能得昭雪,于賀家而言是天大的恩,與救他們老祖宗是同等的大恩。
人情不好還吶,尤其是小醫生的人情更加不好還,因為小醫生有晁家那個大靠山,好像沒什么需要賀家使得上力的地方。
“要不,把小龍寶送給小醫生?”賀老祖宗想了想,嗯,賀家欠小醫生的人情真的太多太多,真的不知該怎么還才好了。
“可是,太奶奶,您早就把龍寶哥送給小美女當牛馬了啊?”賀明新很誠實的嚷出真相。
“要不,把你們幾個也一起打包送去?”賀老祖宗試探著提出一議。
“太奶奶,您上次也把我們全送小美女當打雜工了啊,哪有送出去一次又送一次的,這樣不好吧。”賀明智捂臉,太奶奶上回就將他和哥哥弟弟們全給送出去了,難不成太奶奶又要將他們討回來,然后再送一次?
小美女當時沒同意接收他們,不過,現在有需要他們跑腿時是光明正大、理所當然的使喚他們,支使他們兄弟們當牛做馬干活毫無壓力,當然,他們也甘之如飴。
“好像有那么回事,要不,召集姻親家長開個會,把男子們全打包好送去給小醫生當打雜跑腿的,再另外倒貼點,比如將給你們結婚用的房子當附贈品,你們也把你們的獎金啊工資啊拿一半出來帶去給小醫生當使喚你們的辛苦費,和跟你們說話時浪費口水的茶水費?”
“老祖宗,您確定是要還人情,不是讓男孩子去當上門女婿?”賀祺書汗了一額,這是越說越離譜了啊,感覺老祖宗是要把男孩子們全送小醫生充“后宮”的樣子。
“不是當上門女婿,是給小醫生挑選,小醫生看誰順眼收下當打雜的,不順眼的可以退貨退回來嘛,人退回來就行了,附贈品不用退的。”
賀老祖宗一本正經的:“我們家這么多男孩子,姻親家也有那么多好男孩子,總有一二個能入小醫生貴眼吧?被挑中的留在小醫生身邊當個跟班,幫背個醫箱子,提提行李,當解悶的話機子,這種簡單的活應該能信任吧?”
“老祖宗,不用叫太多人啊,您把您小龍寶打扮得漂亮點,包裝得好看點送去就行了,晁家那個哥兒是個攔路虎,人太多了怕招晁家哥兒發飆。”
“小龍寶也搞不定晁家俊哥兒?”賀老祖宗興致勃勃的:“小龍寶搞不定,加上小十五。”
“太奶奶,小十五搞不定晁家哥兒,小醫生太寶貝她哥哥,誰敢說她哥哥半句不是,她立馬跟誰翻臉,晁家哥兒又是智冠眾少的天才,比臉,我差了他一丟丟,比大腦我也難以贏他。”
“這樣的話,我也沒辦法,你們自己努力吧,反正小醫生哪天生氣想要揍人,我會直接把你們丟出去給小醫生當沙包的。”賀老祖宗攤手,逗小重孫們玩了一會,又以商量的語氣問:“小龍寶,我能不能去法院旁聽?”
賀子瑞本來因孩子們將話題轉走,讓老祖宗心情變輕松了而挺放心的,聽到老母親又言歸正傳,忍不住高度緊張。
“太姥姥,您想去就去,我們坐在那里能讓那些人心驚膽顫,嚇破他們的狗膽。”燕行連想都沒想舉手同意太姥姥出庭旁聽,有舅公舅婆旁聽,趙家人已被嚇得不輕,如果再加上太姥姥本人到場,趙立想保住孫子一條命,更加不敢做任何狡辯。
賀子瑞原本有點擔心的,想想也對,老母親想去旁聽,想親眼見證那幾人的下場不如依著她,說不定讓老母親看得解氣了,心情會更好,不至于暗中猜來猜去的費精神。
前思后想一番,確定與其攔著不讓老祖宗去旁聽不如順從,賀子瑞不勸老母親不要去聽,以免生氣,也欣然同意。
“小龍寶,你給我說說具體情況,讓我心中有底,萬一在法庭上法官要問我,我也知道該怎么回答最有利。”
“好,我給太姥姥說說…”
燕行拿過小板凳坐太姥姥身邊,挨著太姥姥,慢慢的說小蘿莉如何發現他被人暗中做了手腳,他如何查證,如何逼得趙家人自首等等的經過都說給太姥姥聽,說到傷心處,祖祖孫孫們少不得又是一陣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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