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滄云城沈淮江濟時正在往此地而來。”拓跋站在夜幕下,聽著將領的稟告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還有多久能到?”
將領思索了一下,道:“最晚后天早上可到。”
拓跋道:“不用理會!”
將領微微一怔,只聽拓跋道:“擊潰朱雀營,殺了神佑公主。這就是我們現在的目標。至于沈淮和江濟時,不用理會。”將領想起之前拓跋的決定,點頭道:“末將明白了。”
一個黑衣人匆匆而來,“啟稟王爺,神佑公主帶人離開了滄云軍大部隊。”
拓跋并不覺得意外,輕笑了一聲道:“果然。她這是想要引開本王。”
旁邊的將領皺眉道:“神佑公主知道王爺的打算?”
拓跋道:“這也不是什么難猜的事,不過她明知道本王的打算還敢離開大軍,膽子確實是不小。”如果神佑公主跟大軍混在一起,即便是貊族人專門盯著在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林里,在加上之后的混戰神佑公主想要逃脫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再厲害的高手,想要在這種情況下牢牢盯住神佑公主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找不到楚凌的拓跋會怎么做就沒有人能知道了。
“這么光明正大的走,看來是在等著本王去了。”拓跋道。
“王爺…”將領還想再勸,拓跋卻不打算聽他的勸告,只是吩咐道:“告訴南伽,記住本王的吩咐,不得有誤。”
“是,王爺。”
“王爺,準備好了。”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走了過來,他身后還跟著一群同樣穿著一襲黑衣的男子。將領知道這是沈王殿下的親衛。即便是到了這種局面,王爺顯然也不打算輕視神佑公主。不僅自己親自去追殺神佑公主甚至還帶上了全部的親衛。
拓跋掃了一眼眾人,平靜地點了點頭道:“走吧。”
黑衣人跟在拓跋身后,一群人飛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凌帶著人飛快地穿梭在山林間,少了數萬大軍的拖累行動一下子就變得快了許多,楚凌一路并不停歇地往山林深處而去,她相信拓跋會找到她的。
“公主,有人追上來了。”
楚凌并不意外,笑道:“貊族人軍中有養戰狼的習慣,這次倒是沒有白費。到了前面的山溝出,你們就與我分開走。”
“公主?”跟前的小將有些驚愕地道。
楚凌笑道:“不用擔心,你們走與我相反的方向,拓跋不會追你們地。至于…拓跋自己帶來的親兵要如何擺脫,就看你們自己得了。”那小將道:“公主,拓跋的目標是你,這樣也太危險了。”
楚凌道:“到了這個地步,還說這些做什么?你們自己保重,努力活下來吧。”
小將有些難過,“是滄云軍拖累了公主。”如果不是他們能力不濟,公主又哪里需要孤身引開北晉沈王。
楚凌笑道:“你們城主還被弄到天啟軍那邊去了呢,要是他在你們說不定也到不了這個地步。”
“不是的!”小將道,“韓將軍已經跟我們講過了,城主若是不去…”
“我知道。”楚凌輕聲道,“我知道你們沒有怪我,現在也沒空說這些了,快走吧!希望我們都能活著。”
“是,公主。”
很快楚凌便于眾人分開了,她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等在原地確定拓跋的人馬已經離得不遠了,才在意飛身往前躍起。不能將人撂得太遠了,否則很難保證拓跋會不會干脆放棄她轉身回去對付韓天寧。也不能太近了,若是太快讓拓跋追上,她可未必能夠抵擋得住。
甚至還將自己融入了夜色中獵殺為了搜索他們的下落而落單的貊族人。在夜色中刺殺這方面,這世上確實少有能與楚凌匹敵的人。
一路追趕,知道第二天中午十分,拓跋才終于第一次看到了楚凌。經過了一夜的奔波,楚凌也顯得有些狼狽了。但是拓跋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她手里的流月刀上。流月刀刀鋒還滴著血,在她身后不遠出躺著兩個拓跋親兵的尸體。
拓跋沉聲道:“昨晚,你一共殺了我二十一個親兵。”
楚凌莞爾一笑,道:“這不是我最高的記錄。”這倒是實話,前世楚凌自然也執行過不少的刺殺任務,雖然這方面的人物一向是青狐的活兒,但是楚凌身為老大有時候還是要被迫頂缸,一夜之間刺殺二十個人確實不算她的最高紀錄。
拓跋看著她道:“我原本不想殺你。”
楚凌偏著頭打量著拓跋笑道:“如果我說我不知道殺了穆勒庫葉會讓你這么生氣,你會不會相信?”
拓跋神色漠然,“不全是因為穆勒將軍,只是…因為穆勒將軍的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楚凌挑眉問道,“什么事?”
拓跋手中長劍出鞘直指楚凌,冷聲道:“我早就該殺了你。”
楚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殺穆勒的明明是君無歡,沈王沖我發火未免太過分了一些。”
拓跋道:“但你才是對天啟最有威脅的人,沒有了你君無歡也只是滄云城主而已。想要找北京麻煩,他最少還要十年。君無歡…活得到十年后么?”楚凌眼神微閃,神色也漸漸變得冷漠了起來,“看來沈王知道的也不少。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沈王想必心里有數,我未必怕你。”
拓跋果然不再多話,毫不猶豫地一劍朝著楚凌刺了過去。楚凌側首閃過,流月刀一掠而起掃向了拓跋的面門。拓跋雖然一只胳膊廢了,但是內力依舊,那只廢了的胳膊竟像是完全不影響他的實力一般,掃向楚凌的每一劍依然威勢十足。
楚凌自然也不會示弱,流月刀夾著呼嘯的厲風撲向拓跋,兩人在這幽靜的山林中互不相讓的纏斗起來,每一次出手都是帶著要奪取對方性命的決心,誰也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如果是拓跋的手臂沒有受傷之前,楚凌想要勝過拓跋著實可能不大。去年滄云城一戰也證明了神佑公主的武功修為雖然進展神速,但是想要勝過拓跋這樣同樣時天才還從小便習武的人也還是不容易的。但是這一次隨著交手的時間長了,楚凌方才漸漸察覺到了廢了一條手臂對拓跋的影響。
不知纏斗了多久,兩人雙雙向后躍開。楚凌抬手摸了一下脖頸,手指上染上了一抹血痕。拓跋同樣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右臉臉頰上被留下了一條血痕,原本拓跋堪稱俊美的容顏頓時多了幾分煞氣和可怕。
“不過半年多不見,公主有進步了。”拓跋沉聲道。所以說,神佑公主是個相當可怕的對手呢。她的可怕不在于她的實力有多么高強,而在于每一次見到她都會發現她的進步驚人驚訝。
楚凌笑道:“沈王這半年多,可是有點退步了。”
拓跋臉色微沉,沉聲道:“對付你綽綽有余。”
楚凌不置可否,輕笑一聲,“是么?”提起流月刀再一次沖向拓跋。
祝搖紅站在有些狹窄的官道上,濃烈的血腥味讓她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此時的官道上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喧鬧和廝殺聲,即便是人來人往卻依然讓人覺得仿佛死一般的寂靜。
祝搖紅輕輕地吐出了胸中的濁氣,忍不住松了口氣。終于結束了,如果再不結束,說不定他也要覺得受不了了。不過區區一萬多貊族兵馬,卻將他們困在這里兩三天寸步難行。祝搖紅看了一眼來往收拾戰場的天啟禁軍,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沒有勝利的喜悅,更多的是木然或者一種類似于解脫的神情。
祝搖紅很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因為她自己也是這樣的。
如果貊族人在多一些,如果再堅持一兩天,很難說到底是貊族人先崩潰還是天啟人先崩潰,即便是明明他們占著優勢。
“祝將軍,貊族人全部戰死,沒有俘虜。”一個將領過來,拱手道。
祝搖紅點點頭道:“知道了,留下五千兵馬打掃戰場,其余人立刻整裝出發!”
“是,將軍。”那將領并無異議恭聲道。因為地形的原因,天啟禁軍在這里根本就無法展開陣勢,因此雖然這場仗才剛剛結束,但是大多數的兵馬卻并不疲憊,立刻趕路自然也不成問題。
祝搖紅最后掃了一眼身后的戰場,整整三天,對面的貊族士兵一直殺到了最后,無論是普通士兵還是領兵的將領,無一幸免全部戰死。祝搖紅輕嘆了口氣,快步走向不遠處的戰馬。翻身上馬帶著麾下兵馬頭也不回的離去。
天色微明的時候,韓天寧正帶著兵馬與貊族人做最后的搏殺。要么,他們從這里沖出去逃出生天,要么就只能被困于此等著人來救或者就此一命歸西。韓天寧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視線牢牢盯著前方正朝著他們沖過來的貊族人。
即便是沒有拓跋,這些貊族人依然不可小覷。
正在韓天寧有些出神的時候,跟前人影一閃不等韓天寧反應對方已經到了跟前。韓天寧心中一驚,以為是貊族人派來的高手想要先解決掉滄云軍的將領,當下抬手就要反擊。只是他的手還沒有抬起來,肩胛骨就被一只手捏住了。當下韓天寧還沒舉起來的那只手就動彈不得。
“阿凌在哪兒?”熟悉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中,韓天寧愣了愣反應過來頓時大喜,“城主!”
君無歡一身風塵站在韓天寧面前,問道:“阿凌在哪里?”
韓天寧臉色頓變,一天兩夜他根本來不及思索公主現在的處境怎么樣了。但是北晉沈王一直都沒有回來,顯然是追著公主而去了。公主的處境到底如何,可想而知。
“城主,公主帶著人引開了拓跋,前天夜里就離開了。”
君無歡臉色微塵,這個結果不算意外但是卻是他追不想要面對的結果。縱然心中如何地驚濤駭浪,君無歡面色卻依然平靜如舊。
君無歡沉聲道:“掉頭走!沈淮和江濟時已經到山下了。”
韓天寧道:“可是城主,貊族人…”后面全都是貊族人啊,他們若是能下得了山就根本不會上來。
君無歡道:“貊族人已經開始撤退了,這些…只是留下來斷后掩人耳目的。”
韓天寧一愣,仔細想想從昨晚半夜開始貊族人雖然依然還在進攻,但是攻勢確實比之前弱了不少。他只當是半夜了貊族人也同樣疲乏了,卻沒有想到貊族人竟然已經提前撤退了。君無歡看著韓天寧沉聲道:“告訴沈淮和江濟時,江濟時帶兵清繳附近遺留下來的貊族人。沈淮帶兵往西北方向絕不能讓他們與肅州的駐守兵馬匯合。能滅就滅掉,滅不掉就將他們往西趕!韓天寧,下山之后稍作休整,與祝搖紅和蕭艨匯合之后立刻開赴寧州府城,提防北晉人即將到來的援軍。”
即便是韓天寧也很少見城主一口氣說這么多話的,顧不得多想連忙應道,“是,城主!”
君無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記住了沒有?”
韓天寧略有些心虛,仔細回想了一遍方才城主的命令才點頭道:“末將明白,城主請放心。”韓天寧遲疑了一下問道,“城主,你要去找公主么?”
君無歡沒有說話,只是看了韓天寧一眼轉身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山林中。他剛才過來的時候,已經順路將貊族人留下來的幾個將領給殺了。因此也不擔心韓天寧和麾下的朱雀營在山中還會遇到什么危險。只是貊族人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兵馬佯攻,其他兵馬在他到來之前全部提前撤退了倒是有些出乎君無歡的預料。
這顯然是拓跋提前安排好的,他并不打算讓貊族大軍與君無歡面對面遭遇。通俗,這也讓君無歡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起來。
君無歡一路毫不停歇地循著楚凌和拓跋留下的蹤跡而已,然而在這綿延幾百里的大山之中尋人何其困難?
“嘰嘰!”
君無歡捏著手中的小東西,沉聲道:“找到阿凌,不然…殺了你。”
“嘰嘰嘰!”小家伙大約是感覺到了君無歡的殺氣,立刻拼命地掙扎起來。君無歡輕哼一聲,隨手將它拋了出去。這小東西雖然是阿凌的寵物,但是阿凌平時瑣事纏身,能親自照顧它的時間并不多。因此絕大多數時候它都是跟著肖嫣兒的,肖嫣兒自然也樂得有這么一只小寶貝用來試藥。
他往這邊來之前,肖嫣兒親自帶著這小家伙過來,告訴他帶著這小東西可以找到阿凌。
君無歡并不太相信這種小家伙會有這種功能,畢竟這是一只鼠,不是一條獵狗。但是他相信肖嫣兒的能力,這一路上這小東西確實是一路朝著這個方向而來的。如今想要盡快在這大山之中找到阿凌,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這個小家伙了。
“嘰嘰!”小家伙終于逃脫了君無歡的魔爪,立刻歡喜的蹦了幾下。只是到底教訓受得多了,并不敢真的逃跑。在原地轉了兩圈,便朝著山林深處奔去了。
楚凌此時的模樣十分的狼狽,大約除了當年被堅昆追殺那一次,楚凌還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劃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血跡從傷口上滲出慢慢的往外流淌著。她的肩膀上插著一支箭矢,此時她正低頭看著羽箭直皺眉頭。她著實是沒有想到,和拓跋打了這么久一路進到了這樣的地方竟然還能有貊族人跟得上來。不僅跟上來了,還趁著她跟拓跋纏斗的時候朝她放了一記冷箭。
楚凌抬手握住了那露在外面的羽箭,琢磨著是先留著還是現在就拔出來。
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和有些沉重的呼吸聲,楚凌抬頭看向來人臉上的神色淡然。
來人自然就是拓跋,拓跋看起來也很狼狽但是比楚凌要好得多。他臉上的血痕早已經干涸結痂沒有了之前剛剛受傷時候的猙獰,原本身后的披風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兒,腹部衣服上有一道口子被血跡染紅了,但是顯然這并不影響他的行動。唯一讓拓跋顯得與平時有些不同的是他走路地時候有些蹣跚,雖然看不出來傷到了哪兒但是必然是腿傷無疑。
“沈王殿下,來得好快。”楚凌撐著樹干站起身來笑道,“看來是那一下傷得還不夠重啊。”
拓跋淡淡道,“夜長夢多。”
楚凌往旁邊看了一眼,身后不遠處就是懸崖。
楚凌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跳崖了。最重要的是,按照這個懸崖的高度就算下面是江水,就算她跳下去了只怕也會直接被沖力拍死在水里。但是,眼前的拓跋顯然更不好應付。楚凌絕不相信北晉沈王的劍會殺不死人。
比起拓跋的劍和身后深不見底的懸崖,楚凌覺得還是后者畢竟友好一些。
拓跋并沒有跟她廢話,提著劍直接朝她走了過去,手中長劍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楚凌。
楚凌的箭傷在右邊,她此時右手根本無力提刀。早將流月刀交到了左手邊上,流月刀向上一提擋住了拓跋的劍。楚凌突然笑道:“沈王,當年在浣衣苑的時候拂衣姐姐跟我說你…”
拓跋神色微變,手下立刻就滿了片刻。卻見楚凌流月刀并沒有揮向他而是直接將流月刀脫手射向了拓跋的面門。拓跋側首讓過,只覺得手腕上一緊。一根金色的繩索一瞬間纏上了拓跋的左手。
拓跋左臂廢了,以至于整個胳膊的感覺都有些麻木。若是從前絕不至于讓人悄無聲息地纏住他的手腕。
楚凌對他挑眉一笑道:“拂衣姐姐說,你早晚會死在天啟人手里,他說的沒錯!”
說罷,楚凌便一躍而起朝著旁邊的懸崖跳了下去。
拓跋一驚,立刻穩住了身形。
以他的實力以及男女體型的詫異,楚凌想要將他拉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卻不想系著他手腕的繩子傳來了極大的拉力,顯然楚凌在下面也沒有閑著。拓跋眼眸微山,提劍去砍那繩索,卻發現那繩索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了他的劍竟然砍不斷它。下一刻,巨大地拉力讓拓跋的手腕被割得鮮血淋漓,拓跋卻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有些麻木起來了。仿佛一瞬間整個身體都不聽使喚了一般。
腦海中靈光一閃,拓跋頓時明了,那繩索上有毒!
好一個神佑公主,當真是煞費苦心!
拓跋竭盡全力穩住了身形,微微瞇眼舉起劍正要朝著自己的手腕砍去。山崖下再一次傳來一股極大的拉力,幾乎半身麻木的拓跋終于還是抵擋不住被拉下來懸崖。
傍晚的山崖邊,只剩下了一把劍和一把刀靜靜地躺在空地上。
------題外話------
搞事搞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