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百里輕鴻領著,一行人一路順當地進了公主府的主院。賀蘭真并不想去圍觀拓跋明珠躺在床上的模樣,畢竟昏迷中的人看起來也沒有什么意思,便和蕭朦留在了外面。只楚凌帶著肖嫣兒和云行月跟著百里輕鴻一起進去了。
布置得富麗堂皇的房間里,拓跋明珠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果然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樣。楚凌雖然并不擅長醫術,但是一個人是假裝還是真的昏迷了卻還是分得出來的。看來這一次,拓跋梁哪怕真的是為了刁難她,也算是下足了本錢的。不過這會兒楚凌倒是覺得拓跋明珠的昏迷應該不是拓跋梁的手筆了。畢竟若只是為了刁難她一下,其實并沒有多大的意義。
難不成南宮御月還對拓跋明珠做了什么?他也沒說啊。想到南宮國師,楚凌不由得又是一陣頭疼。
百里輕鴻看向楚凌道:“公主從天牢里回來之后就沒有醒來過,陛下派御醫來看過了,也沒有看出什么問題。”楚凌側首看向站在一邊的云行月和肖嫣兒,“云公子,嫣兒?”肖嫣兒瞪了百里輕鴻一眼,氣鼓鼓地走到床邊抓起拓跋明珠的手。微微皺眉偏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扭頭去看云行月。
云行月傲然地笑道:“本公子就說嘛,看病這種事情還要靠我。”走到肖嫣兒身邊手指搭上了拓跋明珠的手腕。片刻后,云行月也微微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見兩人都沒有動靜百里輕鴻問道:“云公子,怎么樣了?”
云行月跟肖嫣兒交換了一個眼神,一把拉過肖嫣兒道:“公主,我跟嫣兒討論一下病情。”說罷也不等楚凌同意,就拉著肖嫣兒往外面而去。楚凌阻攔不及,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眨了眨眼睛,楚凌對看著她的百里輕鴻道:“這個…看來云公子已經有眉目了。駙馬不要著急,咱們先等一等吧。”要是沒有頭緒,云行月和肖嫣兒也不會是這個表情。不過看兩人的神色,拓跋明珠的情況似乎也有些不簡單啊。百里輕鴻微微點頭,“有勞公主。”
楚凌微微蹙眉打量著眼前的百里輕鴻,她突然發現自己幾乎從未從這個男人臉上看過的類似于尋常人該有的情緒。楚凌子自認為應該是一個讀人情緒的高手,但是如果連她都從沒看明白過百里輕鴻的想法,她懷疑這世上到底有幾個人能知道他的心思。君無歡或許算一個,因為君無歡似乎從頭到尾都很能理解百里輕鴻的模樣,雖然在楚凌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種人。
一個男人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受人欺凌直到死亡都不聞不問?一個男人,又是怎么面對著陪伴了十多年為自己生了三個孩子的妻子生死不明的時候依然淡定如常無動于衷的。世人總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哪怕是仇恨,其實也是一種感情。但是百里輕鴻身上卻什么都沒有。他似乎并不恨拓跋明珠,當然也并不愛她。仿佛她就是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但是他卻和這個陌生人同床共枕了十幾年。
“公主有何指教?”百里輕鴻注意到楚凌打量自己的目光,以為她還惦記著當年他打斷了君無歡療傷的仇恨。他當年是害得君無歡療傷失敗,但是神佑公主也沒有手軟,不到一天時間就狠狠地還到了他的身上。被自己的親弟弟捅了一刀,即便是百里輕鴻這樣的人也會覺得痛苦不堪。也是從那以后,百里輕鴻再不敢小看這個神佑公主了。不是因為她能夠說動云煦,而是她下手夠狠。對百里輕鴻來說,即便是楚凌砍他十刀八刀只怕也不如云煦刺他那一刀來得難受。
楚凌笑了笑道:“駙馬似乎并不擔心?”她當然不會告訴百里輕鴻,她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怕。百里輕鴻淡然道:“御醫說了,公主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會有生命危險就可以了?如果一直昏迷也可以么?或者說百里輕鴻其實更喜歡拓跋明珠從此昏迷不醒?
“駙馬這樣對公主…就不怕北晉皇心生不滿么?”楚凌問道。百里輕鴻唇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極淡,下一刻就消失不見了蹤影,“我若對她體貼入微,公主覺得陛下會相信么?”
“…”楚凌突然覺得,百里輕鴻和拓跋明珠這兩個人相遇,也不知道是誰更倒霉一些。
片刻后,云行月和肖嫣兒走了進來。兩人的神色都很是平靜,但是熟悉兩人的楚凌卻能從這平靜中看到幾分不同。
百里淵也跟著走了進來,看向床上的拓跋明珠眼底帶著幾分淡淡地擔憂,“公主,父親,母親怎么樣了?”楚凌看向云行月兩人,肖嫣兒眨了眨眼睛左右四顧就是不肯開口。云行月輕咳了一聲道:“大公子不必擔心,公主…應該沒什么事兒,如果一定要說有事的話,也算是好事。”
“好事?”楚凌和百里淵的聲音齊齊響起。百里淵眼底更是寫滿了不解,顯然不明白母親昏迷不醒算是什么好事。楚凌一怔,倒是有些明白了。
云行月摸摸鼻子,頂著肖嫣兒兇狠瞪視的目光道:“這個,公主有了身孕,算不算是好事?”
“有孕?”百里輕鴻微微蹙眉,看向云行月。云行月有些不悅,“駙馬這是懷疑本公子的醫術?還不足一月,貊族那些庸醫診斷不出來也是平常。駙馬若是不信,在城中找幾個醫術高明的天啟大夫試試便知。”論診脈這一塊,貊族的醫術確實是遠不如天啟的。這些年,天啟的名醫們也大多難逃或者隱退,貊族人很難學到中原真正高深的醫術。
“母親為何昏迷不醒?”百里淵問道:“也是因為有孕么?”
云行月眼神微閃了一下,正低頭看母親的百里淵并沒有注意到。云行月道:“這個么…公主應當是太過疲憊了所知。特別是…太過操心勞神了。如果公主想要平安生下這個孩子的話,以后最好還是好好修養,不要想得太多比較好。”
百里淵沉默了片刻,恭敬地對云行月拱手致謝。百里輕鴻沉聲問道,“何時能醒?”云行月挑眉道:“現在就能。”
眾人齊齊看向云行月,云行月嗤笑一聲顯然是對眾人的懷疑感到不悅。根本不給眾人反應的時間手指飛快地朝著床上躺著的人連點十數次,就連楚凌的眼力也沒有完全看清楚他都點了哪些穴道。
他剛剛停手,就聽到床上的拓跋明珠悶哼一聲,一直微閉著的眼睛動了動慢慢地睜來了眼睛。拓跋明珠有些茫然地側首才看到自己房間里竟然站了不少人,不由得愣了一愣。看到楚凌臉色更是微臣扭頭看向百里輕鴻,“他們怎么在這里?我這是怎么了?”
“你在天牢暈過去了。”百里輕鴻淡淡道。
拓跋明珠立刻想起了她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臉色頓時變得比昏迷的時候更加難看了。看向楚凌三人的目光也隱約帶著幾分不善,“你們在這里做什么?”想起之前在天牢南宮御月給她的難堪,拓跋明珠臉色一陣青一陣紫。不僅是對楚凌,就連百里輕鴻都有些遷怒了。
“母親。”百里淵上前,走到床邊輕聲道:“母親,是神佑公主帶來的這位云公子救醒了您的。還有,孩兒又要有弟弟了,還請母親保重身體。”
“孩子…”拓跋明珠微微一愣,低頭看向自己依然還平坦的腹部。距離生下拓跋承和拓跋若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了。她竟然…又有了孩子了么?一時間,拓跋明珠臉上的神色有些復雜難辨。拓跋明珠忍不住抬頭去看百里輕鴻,百里輕鴻站在一邊神色依然是淡淡地看不出來喜怒。拓跋明珠心中不由一沉,忍不住又想要發怒。
百里淵伸手握住了拓跋明珠的手,“恭喜母親,等弟弟生下來,孩兒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的。”
望著那張與百里輕鴻十分相似的容顏,拓跋明珠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