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突然發難來勢洶洶,護衛為了救人顧不得許多直接將手中佩刀擲了過去,一刀穿透了心口此時倒在地上抽搐著已經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只是即便是如此,她看向長生的眼睛里也依然還是充滿了不甘和怨恨。原本扭過頭想要看看她的長生從未直面過如此深重的惡意,嚇得抖了抖連忙扭頭躲進了抱著自己的護衛懷中。
“怎么回事?”片刻間,守著院子的幾個護衛已經將長生團團圍住,“這丫頭怎么會…”這丫頭雖然不是貼身侍候長生的,但確實是這個院子里的丫頭,否則他們也不會放她進來。誰知道竟然放了一個刺客進來,險些害了小公子。一個護衛盯著那丫頭的臉看了半晌道:“這是博寧王府送過來的丫頭,去稟告公主。”博寧王妃擔心孫兒在公主府不習慣,送了好幾個丫頭過來。不過肖姑娘認為這些丫頭將長生管的太嚴了,什么都不敢讓長生做整天跟前跟后的甚是煩人。跟楚凌提了一聲,便依然讓金雪安排的公主府的侍女照顧長生,那幾個丫頭只是打打下手而已。
長生聞言,也顧不得害怕低頭往地上看去,皺了皺眉道:“這個…不是我身邊的姐姐。”是有點眼熟,但是并不是祖母一直放在她身邊侍候的侍女。護衛蹙眉,那就奇怪了。這丫頭確實是跟著博寧王府的丫頭一起送過來的,但是博寧王妃為什么要送一個小公子不熟悉也沒侍候過小公子的丫頭過來?
“去將博寧王府送來的丫頭都叫過來了,問清楚這刺客的身份。”領頭的護衛道,“再叫個大夫過來看看小公子。”看小公子煞白的小臉,只怕是嚇壞了。
楚凌收到護衛的消息立刻帶著人趕了過來,長生看到楚凌立刻朝著她奔了過來,“神佑姑姑!”楚凌伸手抱了抱長生,這才仔細看了看他就看到那白嫩嫩地脖子上有一個十分明顯的青紫色指痕。可見捏著長生脖子的人是真的想要讓他死。看得楚凌心疼不已,輕撫了一下他的脖子,柔聲道:“別怕,沒事了,沒事了。”長生此時看到了楚凌,眼睛頓時就紅了。
“怎么回事?!”楚凌輕輕抹掉他眼角的淚珠,方才站起身來冷聲問道。
領頭的護衛上前請罪,“屬下等保護小公子不利,請公主降罪。”楚凌皺眉道:“降罪的事情先放一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刺客是從哪兒來的。”護衛讓開,讓楚凌看到了地上躺著的那具尸體,楚凌將長生拉到一邊,交給跟著自己的黎澹。但是長生受到了驚嚇,抓著楚凌的衣角不肯放開。楚凌輕聲道:“長生,我要過去看看,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長生抬起頭,道:“我跟阿凌姐姐一起過去,我…我不怕的。”他受了驚嚇,連稱呼都姐姐姑姑的一團亂楚凌也不去糾正他了。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你站在我身后,害怕就不要看。”長生連連點頭,將楚凌的衣角抓的更緊了。楚凌走過去看了一眼地上那丫頭的尸體皺眉道:“身份查清楚了么?”
護衛點頭道:“查清楚了,是博寧王府的家生子。前日博寧王妃點人的時候,平時侍候小公子的一個侍女突然染了病,才讓這個丫頭頂上的。這丫頭原本是博寧王妃身邊的針線丫頭,女紅做的極好。王妃派她過來大概也是為了這個。”不過神佑公主府可不缺繡娘,小公子用的東西都是跟公主一樣的,這丫頭自然派不上什么用場。再加上另外那幾個丫頭對小公子太殷勤周到惹的肖姑娘嫌棄,連帶著她也沒有什么機會接近小公子身邊了。
楚凌皺了皺眉,道:“派人將人送回博寧王府,順便把這事兒跟博寧王叔說清楚吧。”
“是,公主。”
楚凌不放心讓小長生再一個人待著,便帶著他出了院子準備自己帶在身邊。黎澹走在楚凌身后,看著被楚凌牽在手中乖巧懂事的博寧王府小公子若有所思。
“這件事,公主打算就這么算了?”黎澹問道。楚凌回頭笑道:“誰是幕后主使者,我清楚,博寧王叔想必也清楚。不著急,反正都堆在一起了,到時候這賬一起算就是了。”黎澹微微蹙眉道:“公主是認為,這是安信王府的手筆?”楚凌道:“除了他們,難道還能有別人?”別人或許想要對付她和君無歡,但是殺一個博寧王府的小公子有什么用處?為了挑撥她跟博寧王府的關系么?就算是如此,也只對安信王府有好處。在外人眼中,一直低調的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博寧王府本身就無足輕重。就算是真的跟她有了嫌隙,又能有什么用處?
“神佑…姑姑,是…安信王叔要殺了嗎?”長生突然抬起頭來問道。對上長生明亮的大眼睛,楚凌有點懊惱。在一個剛剛險些被人殺了的孩子面前討論這個真的好么?黎澹看了一眼長生卻并不介意,雖然這位博寧王府小公子看起來依然有些受驚的模樣,但是眼底卻并沒有太多的恐懼和難過。可見對于自己的堂叔要殺自己這件事,也并沒有覺得有多么的難以接受。
黎澹覺得,這位公主殿下對朝堂上的人一向沒有什么同情心。但是對于柔弱的女子和孩子卻著實是有些心軟。否則她當初也不會插手卓氏的事情,現在更不會為了長生的事情愧疚。博寧郡王將孫兒送過來時,真的沒有想過可能會遇到的危險么?不過…有時候心軟一些總比冷血無情好一點。只要不是隨便對什么人都心軟。
那丫頭的尸體被神佑公主府的護衛大張旗鼓地送回了博寧王府,楚凌也沒有去理會外面的人看到神佑公主府抬出一句尸體會傳成什么樣子。反正現在京城里神佑公主差不多也快要被傳成妖魔鬼怪了,聽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楚凌帶著長生,中午去了一趟君無歡等人所在的院子里,依然是大門緊閉的樣子,楚凌站在外面也只能隱約聽到里面有人的動靜。白鷺盡忠職守的親自守在大門口,看到楚凌來了方才上前來說那門從關上以后就再也沒有開過,也沒有人從里面出來過。楚凌待了一會兒又帶著長生回去用午膳了。
下午的時候博寧郡王來了一趟,于楚凌關在書房里商議了半天方才神色肅然的走了。
晚上,那院子里終于有人出來了。楚凌連忙趕過去,出來的是兩個御醫。早上進去的時候還臉色紅潤神采奕奕的兩個人此時卻是臉色蒼白隱約還帶著幾分青色。若不是提前知道他們在做什么,說不定要以為是碰上了什么妖精被吸干了精力呢。楚凌問道:“兩位大人,怎么樣了?”
一位御醫喝了一口侍女送上來的參茶,臉上才多了一絲血色,勉強笑了笑道:“肖姑娘讓我們轉告公主,請公主放心,眼下一切都還順利。”
楚凌微微蹙眉道:“那兩位這是…”
御醫有些無奈地苦笑道:“下官雖然聽說過冰晶石此物,卻沒想到這個小小的東西,竟然真能有如此厲害。下官不過是為長離公子施針一次,就有些…實在是慚愧。”另一位御醫也點頭道:“正是,我等醫術淺薄,實在是慚愧的很。”太醫院特意選出來的御醫自然不會是醫術淺薄之輩,不過這也說明了君無歡的傷確實是很嚴重。楚凌作為一個不通醫理的人,只是站在自己所理解的角度,一直覺得云行月等人那種醫療手段早該把人給折騰死了。但是既然君無歡到現在都還活的好好的,也就只好安慰自己這就是醫術的奇妙之處了。
“兩位大人言重了,今天辛苦兩位了。兩位請先去休息,此事過后本宮定有重謝。”楚凌笑道。
兩位御醫從善如流地起身告退了,他們確實是很累了,回去休息自然比在這里跟公主殿下閑扯要舒服的多。雖然外間都傳神佑公主各種兇神惡煞,但是他們這些永嘉帝身邊的人或者真的做事與公主接觸過的人,倒是都覺得神佑公主對人十分謙和有禮,半點也沒有皇室貴胄的驕矜之氣。
白鷺在院子里守了一整天,晚上便有雪鳶來換班了。白鷺跟著楚凌出了院子往主院而去,整個公主府在夜幕中依然一片寧靜。楚凌漫步在夜色中,神色有幾分凝重。
“公主是在擔心公子么?”白鷺看了看楚凌,輕聲道:“公主不用擔心,有云公子和小姑娘還有云老先生在,不會讓公子出事地。”
楚凌搖了搖頭,淡笑道:“倒也不是完全因為君無歡,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罷了。”
白鷺不解,不是為了公子公主還有什么不安的?
楚凌抬頭遠眺,微微瞇眼道:“白鷺,你看那是方向是什么地方?”
白鷺循著方向望了過去,思索了一下道:“那好像是…御前司衙門和禁軍營房的方向。還有…國子監和承天府好像也是那個方向。公主,怎么了嗎?”
楚凌道:“雖然這會兒還沒宵禁,但是你不覺得那邊有點太亮了么?”
白鷺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那個方向一瞬間變得更亮了。片刻間的功夫,小半邊天空仿佛都亮了起來,站在這里不用仔細分辨都能明顯地感覺到不同,“公主,那邊…那邊著火了?”楚凌沉聲道:“只怕不是著火了那么簡單,我那王叔倒是著急,連后半夜都等不及了。”
“安信…郡王?公主,我們現在怎么辦?”白鷺神色凝重,原本她已經辛苦了一天著實有些疲憊,這會兒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倒是順便變得精神百倍了。
楚凌道:“長生在我院子里,你回去看著院子里。”
“公主,你…”她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護公主。楚凌沉聲道:“我不會有事,聽我的命令。”
“是,公主!”白鷺一怔,很快又反應過來鄭重應道。公子將她們給公主是為了保護公主的安全,但是從她們跟著公主那一天開始,她們就是公主的人了。公主的命令才是她第一個需要聽從和執行的。楚凌點了點頭,不再看白鷺快步往前方走去。
“公主。”還沒走出花園,黎澹和邵歸遠就迎面而來。看到楚凌連忙停下了幾步拱手見禮,楚凌一揮手道:“不必了,什么情況?邊走邊說。”兩人只得又轉身隨著楚凌往外走去,邵歸遠沉聲道:“禁軍反了。”短短四個字,就說明了情況的嚴峻。楚凌點頭,“猜到了,我早說過馮錚御下不嚴,早晚要出事。神佑軍在哪里?”
黎澹道:“按照公主的吩咐,這兩天已經讓他們分批入城,今天傍晚之前已經全部進來了。暫時駐扎在上官大人借調給我們的武庫司和承天府附近的幾個空院子里。”邵歸遠皺眉道:“公主,皇城中的禁軍至少有三萬人左右,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反了。三千兵馬只怕是不夠用,不如現在出城調兵?”
楚凌含笑看了他一眼道:“邵大人,你知道城外的禁軍那些是忠那些是逆么?”
“這…”這幾天,安信王府往城外甚至各地禁軍都派了不少人,他們確實是不知道到底哪些人已經暗中投靠了安信王府。
楚凌淡淡笑道:“我無意讓天啟為此傷筋動骨,擒賊先擒王,只要將安信郡王壓下去了,那些人都不足為慮。”
“公主不打算追究?”
楚凌淡淡道:“只要他們識趣,法不責眾,再追究我也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殺了。既然如此,那便罷了。邵大人,有的時候…難得糊涂啊。”邵歸遠蹙眉道:“如果他們以后再…”楚凌喃喃道:“所以…還要先殺雞儆猴!”
邵歸遠頓時沉默不語,看向依然不緊不慢地走在他們前面的少女神色有些復雜。再看看走在自己身邊,低眉垂首神色平淡的少年,邵歸遠竟然隱隱生出一種自己是不是老了的感覺。
楚凌停下了腳步道:“對了,記得把那些公子哥兒先撿出來,刀劍無眼別還沒出師呢就身先死了,回頭不好跟他們家里交代。”
京城里剛剛華燈初上的時候跟之前的每一天并沒有什么不同,用過了晚膳閑來無事又沒有睡意的人們趁著宵禁前的時間在街上逛逛。也有人光顧茶樓酒肆,談笑風生。平京的夜晚看起來仿佛比白天還要熱鬧一些。幾個讀書人在距離國子監不遠的一處茶樓里喝茶談笑。他們并不是國子監的學生,而是準備要趁著這次機會想要考入國子監的讀書人。各自在家中苦讀了一天,晚上便邀上三兩好友一起說說話交流一番學業。
“你們看那些人在干什么?”一個書生偶然一眼看到不遠處的陰影里有人影涌動,忍不住有些疑惑地問道。
其他人聞言紛紛看了過去,之間對面的巷口,源源不斷地有人進去。只是那巷口沒有燈籠顯得有些陰暗,大晚上的誰怎么注意到。
“那穿著…好像是禁軍的衣服,難道是在抓什么逃犯?”
“不太像吧,抓逃犯怎么會…”話音未落,之間對面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同時嗖地一聲一陣破空的風聲傳來。幾個人一起顫顫巍巍地側首,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另一邊窗口,一個趴在窗口往外看的人仰面倒下,胸口插著一支帶血的羽箭。
“啊?!”茶樓里響起一聲驚呼,頓時亂成了一片。
此時再看對面,沉重的腳步聲中,一大群身披甲胄的禁軍已經將整個國子監團團圍住了。而起火的地方卻并不是國子監,而是國子監后面距離并不太遠的承天府衙門。
“怎么回事?!這是怎么了?”有人驚恐地叫道。
幾個讀書人也跟著站起身來,匆匆想要下樓去。混亂中,不知道是誰驚呼道:“禁軍反了!禁軍反了!”
禁軍反了?!
幾個字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上,原本就一團麻亂的心力更是仿佛被墜傷了千斤巨石,直接沉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