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御月今晚的心情很好,事實上自從在街上傷了君無歡之后,南宮御月的心情一直都是這么好的。畢竟,這么多年來能在君無歡面前穩占上風的情況還是極其少見的。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南宮國師怎么能不高興?
獨自一人坐在驛館的水閣中聽著角落里的侍女撫琴,一邊慢悠悠地享用著杯中美酒。雖然是貊族人,但是南宮御月卻格外的喜歡天啟的東西,天啟的武功,天啟的美食,天啟的樂曲,他唯獨不喜歡天啟的人。
不,或許還是有一個例外的。想起今天在宮門口看到的那個風華瀲滟的少女,南宮御月唇邊地笑意更深了幾分。笙笙…笙笙跟那些天啟人是不一樣的。當初,誰又能夠想到名滿上京的武安郡主曲笙,竟然會是從浣衣苑逃出去的天啟公主呢?直到現在,南宮御月依然還是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從浣衣苑逃出去地。
但是無論笙笙是什么身份,南宮御月覺得自己都會喜歡她的,那種無時無刻不想將對方據為己有的感覺,即便是南宮御月自己也從未有過。所以他深信,他一定是這世上最愛笙笙的人。可惜…笙笙卻并不愛他,這太不公平了。南宮御月想到此處有些悶悶不樂地喝了一口酒。所以,笙笙到底為什么不愛他呢?難道就因為他來的比君無歡晚一點?但是君無歡現在不是要死了么?又病又弱還快要沒命了,笙笙那么厲害為什么還不肯拋棄君無歡呢?
笙笙一定也很愛君無歡!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南宮御月的臉色瞬間陰郁了起來。他想的出神并沒有發現自己神色和氣息的變化,角落里撫琴的侍女卻被嚇得不輕。只是國師不叫停她也不敢停,只能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繼續撫琴,只是那琴聲卻早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古樸悅耳。讓回過神來的南宮御月不由得皺了下眉,還沒等他說什么,南宮御月突然眼眸一凜,人已經一閃身掠到了水閣外面。
水閣外的走廊上,淡淡地月光下楚凌正悠然地站在那里欣賞湖面的夜色。掛在房檐邊有些暗淡的火光照得她身上的紅衣呈現出一種暗紅色,她聽到動靜側首看向水閣,對著從里面出來地南宮御月微微揚眉道:“國師好興致。”
南宮御月微微瞇眼,道:“笙笙是來興師問罪的?”
楚凌垂眸,淡然道:“興師問罪談不上,我只是想要知道,昨天的事情是國師主導的還是國師只是單純的想要落井下石?”南宮御月揚眉,對她露出個帶著幾分惡意地笑容道:“你猜啊。”楚凌道:“我不猜。”南宮御月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你不猜?那笙笙這么晚了來這里做什么?”
楚凌道:“國師不知道我來做什么的嗎?”南宮御月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看著楚凌,面上卻還是帶著笑意,“笙笙是來替君無歡報仇的?但是…你好像打不過我啊。”楚凌不答,以她的實力,確實是打不過南宮御月。不過…
南宮御月微微瞇眼,側首看向另一邊。另一邊不遠處地房頂上站著一個人,南宮御月自然是認識他的——馮錚。
南宮御月挑眉笑道:“笙笙這是打算以多欺少?但是…就憑你們兩個,好像也不太夠吧?”這北晉驛館中,高手可是也不少的。只是南宮御月的白塔里的侍衛侍女就沒有一個是善茬,更不用說還有冥獄的人。楚凌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拔出流月刀道:“國師是想要在平京皇城里,跟我比比誰更加人多勢眾?”
“…”南宮御月無語,打量著楚凌好一會兒道:“笙笙,我不信你能帶多少人來。”
楚凌道:“我勸你最好還是相信。”南宮御月皺眉,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笙笙,為了一個君無歡,你這樣對我?值得么?”楚凌面無表情,道:“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你欠修理,只要揍一頓就好了。等我打得你四肢殘廢,你就知道值不值了。”南宮御月道:“我可是北晉國師。”楚凌抬眼,毫無誠意的道:“哦,好巧,我是天啟公主。”
見楚凌當真是打定了主意要找自己的麻煩,南宮御月十分的不高興。思索了片刻,百身形一閃就朝著楚凌抓了過去。楚凌毫不意外,微微側身讓過手中流月刀光芒乍現朝著他迎面劈了下去。不遠處的馮錚也跟著抽出了劍掠了過來,兩人一前一后圍攻南宮御月,成了前后夾擊之勢。
這一番打斗聲自然引來了驛館不少的人,傅冷等人一看南宮御月被圍攻立刻就要上前幫忙,卻很快就被人攔下了。一群身手不弱的黑衣男子帶著禁軍沖進了后院,將湖邊一大片地方團團圍住。
珂特吉和秦殊匆匆而來看到的就是傅冷等人與禁軍對峙的一幕,珂特吉又驚又怒,“你們天啟人這是什么意思?!竟然深夜擅闖驛館,難不成永嘉帝想要與我貊族開戰不成?!”領頭的桓毓公子笑容可掬地看著珂特吉道:“珂大人,稍安勿躁。”珂特吉冷哼一聲道:“玉公子,神佑公主這是什么意思?”
桓毓揮動著手中折扇,笑瞇瞇地道:“貴國國師當街刺殺公主殿下未來駙馬,這件事是許多人親眼所見的。貊族難道不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么?”聞言,珂特吉卻是一窒,心中不由得將南宮御月罵了一百遍。你就算看君無歡不順眼,你暗地里下手哪怕是蒙個面巾也好有個理由推脫啊。光天化日就大張旗鼓的跑去刺殺人家的駙馬,有病啊!
好吧,眾所周知的南宮御月確實有病。即便是珂特吉心中再恨不得南宮御月去死,但是這會兒卻是關系著貊族尊嚴的問題了,他也必須站在南宮御月這邊。珂特吉冷聲道:“這只是國師和長離公子的私人恩怨。”桓毓笑瞇瞇地道:“這也是公主殿下和貴國國師的私人恩怨,這些都是公主府的親兵,牽扯不到兩國關系上。”反正禁軍都差不多,至于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神佑軍,誰知道呢。
“那馮將軍又是什么意思?”珂特吉可沒有那么好糊弄,沉聲道。馮錚可是御前司都指揮使,天啟名副其實的最高將領。有他參與,還能無關兩國關系?
旁邊,邵歸遠微笑道:“馮將軍跟公主有些交情,是公主請來助拳的。珂大人,這只是私事,只要你們不動手,我們自然也不會動手。回頭大家還是可以和和氣氣地談結盟的。”
都鬧成這樣了還結個屁的盟啊?珂特吉在心中暗道,不過對上邵歸遠意味深長的眼神他心中卻不由得一沉。這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再說他們如果不插手,今天的事情就這么算了。如果他們先動手,那天啟人也不會客氣,到時候出了什么事…
珂特吉不由側首看向秦殊,秦殊微微蹙眉抬眼看了一眼正在被圍攻的南宮御月道:“神佑公主想要對國師如何?若是國師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結盟的事情可不好談。”桓毓笑道:“秦公子放心,公主殿下有分寸,不會傷了國師性命的。但是駙馬到現在還昏迷不醒,秦公子總要讓我們公主殿下出口氣吧?”秦殊道:“結盟的事情…”
桓毓笑道:“除了公主和親的事情,所有之前已經談妥的條件我們都可以同意。”
秦殊低頭,飛快地思索起來。桓毓也不著急,他已經知道秦殊將會給他什么樣的答案了。果然,片刻后只見秦殊抬起頭來看向桓毓公子點頭道:“成交!”
“秦公子!”珂特吉皺眉道,秦殊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珂大人,正事要緊我們已經耽誤了好些日子了。而且,桓毓公子也說了,國師不會有事的。”珂特吉想了想,覺得也對。天啟人總不敢真的大事南宮御月,對于看南宮御月吃癟這種事情,珂特吉其實也是樂見其成的。又有秦殊相勸,等于是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袖手旁觀的理由,珂特吉自然不會拒絕。只是稍微考慮了一下變點頭道:“也罷。”
雙方商定了,珂特吉立刻就揮手讓自己人撤退了。珂特吉的人一退走就只剩下白塔的人與禁軍對峙了一下子就顯示出了客場對峙地劣勢,比起禁軍白塔侍衛們著實算得上是勢單力薄。
傅冷被桓毓和幾個將領重點關照著根本抽不開身去支援南宮御月,若是單打獨斗南宮御月和馮錚之間的勝負難定,大約就是兩敗俱傷看誰傷得更重一些的程度。但是如今以二敵一,南宮御月剛開始還打的十分隨意,時間久了卻漸漸地有些撐不住了。他不久前才剛剛被人在腹部捅了一刀,看起來像是好了但實際上也并沒有好全。這會兒因為劇烈的打斗,原本已經沒什么感覺的傷處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南宮御月額邊漸漸地冒出了汗珠,手下的動作也漸漸慢了起來。楚凌和馮錚卻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反倒是出手越發凌厲起來,大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意思。
終于,南宮御月一時躲避不慎,被馮錚一角踢進了旁邊的湖里。原本南宮御月凌空一個翻身,立刻就能從湖面上一躍而起,不想楚凌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直接伸手將他按了下去。
“公子?!”看到南宮御月在水里撲騰,傅冷臉色一變立刻就想要上前。身前卻被一把折扇攔住了去路,“招呼都不打就走,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傅冷皺眉,厲聲道:“讓開!”
“打過我就可以過去!”桓毓笑瞇瞇的道,傅冷一言不發直接提劍刺了過去,桓毓公子啊呀一聲,便朝著旁邊竄去。兩人之間在人群中就打了起來。桓毓是躲的比真打得多,但是一旦傅冷想要擺脫他去幫南宮御月的時候,他立刻又會纏上去。攪得傅冷煩不勝煩,出手也越發凌厲起來。
南宮御月的水性并不好,被楚凌一掌拍進水里之后立刻就想要躍起來。但是楚凌和馮錚卻沒有打算給他這個機會,本就傷口有些復發,南宮御月在水里折騰了半天臉色都白了,馮錚這才一把拎起他扔回了岸邊。
“公子!”
南宮御月被馮錚毫不憐香惜玉地扔在地上,幾乎撞斷了兩根肋骨。悶哼一聲掃了一眼想要沖過來的侍衛冷聲道:“本座沒事!”楚凌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微微冷笑道:“既然沒事,那就繼續啊。”南宮御月慢慢站起身來,盯著楚凌道:“笙笙是想要我的命么?”
楚凌并沒有半分容情之意,淡淡道:“我現在確實很想讓你死。”南宮御月只覺得心口一抽,唇邊卻不由得綻放出了一個更大的笑容。他悠悠道:“可惜啊,本座…是死不了的。”楚凌冷笑一聲道:“你死不了只是因為別人還不想讓你死,并不是因為你真的有九條命。”
南宮御月道:“這么說,笙笙也是對本座手下留情了?”
楚凌神色淡漠地盯著南宮御月并不說話,她不想理會君無歡和南宮御月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約定,但是不狠狠的修路南宮御月一頓,她今天簡直就會睡不著覺。南宮御月似乎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道:“笙笙氣也出了,本座可以去換衣服了吧?”
楚凌不語,南宮御月便默認她同意了,轉身便走。傅冷連忙跟了上去。盯著兩人離去地背影,楚凌半晌才道:“有勞馮將軍了,我們也走吧。”馮錚垂眸道:“舉手之勞,公主不必客氣。”
楚凌看向站在一邊的秦殊和珂特吉,微微點頭道:“珂大人,秦公子打擾了。告辭。”
秦殊笑道:“公主慢走。”
楚凌一行人出了北晉驛館,楚凌方才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依然敞開著的大門,問道:“馮將軍,沒問題么?”馮錚點點頭道:“公主盡管放心,南宮御月外傷未愈又添內傷,他撐不了多久的。最多半個時辰他就會陷入昏迷,短時間不會醒。楚凌滿意地點頭道:“那就好,趁著南宮御月不能搗鬼,盡快將貊族人送走。”
“是,公主。”但是貊族人現在知道天啟內部的混亂,只怕輕易也不會肯離開的。
驛館里 傅冷隨著南宮御月回到房間里,南宮御月靠著軟榻坐著良久沒有說話。傅冷原本只當公子是在傷懷神佑公主為了長離公子來打他的事情,雖然他們家公子并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的人,但是面對神佑公主的時候似乎格外不同,心理格外脆弱。因此也不多打擾,只是站在一邊等候著。
過了好一會兒,傅冷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終于感覺到不對了。
“公子,你怎么樣了?”傅冷有些擔心的問道。
南宮御月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道:“你說…笙笙怎么就對本座這么狠心呢?”
“…”當然是因為神佑公主喜歡的人不是你啊。
南宮御月沒有等到傅冷的回答,其實他也沒有打算聽傅冷的答案,他只是需要一個人聽他說話而已。南宮御月微微皺眉,一手撫著心口道:“好疼啊。”
“公子,要不要找個大夫過來?”傅冷擔心的問道,南宮御月搖搖頭道:“不用。”
傅冷皺眉不語,公子不喜歡看大夫不喜歡吃藥。或許應該說他信不過大夫,所以平時只要是能不看大夫他就絕不會看大夫,能不吃藥也絕不會吃藥。但是,看南宮御月那蒼白的臉色,明顯就是受傷不輕的模樣。
“公子,還是…”
“本座說了不…”話還沒說完,南宮御月突然神色一變,一口血直接從他口中噴了出來,染紅了跟前的地面。
“公子?!”傅冷大驚,連忙上前兩步真好扶住了南宮御月倒下的身體。再一看,南宮御月已經昏睡了過去。傅冷拉起他的手腕把脈,脈象亂得讓傅冷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公子這分明就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馮錚果然不愧是天啟有名的高手,內力竟然如此了得。
“來人,快請大夫過來!”傅冷厲聲道。
“是。”門外,立刻有人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