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你的魂魄？”聽到這句話，君慕淺眉梢挑起，“你也只說那是你的一個化身，承了你的意識罷了，連人都算不上，如何聚魂？”
她一直很清楚，不管是指路人，還是魅，亦或者是嬴子衿，這都是她的生死之交。
這一點，沒有什么可以改變。
她們可以為了彼此獻出生命，一個眼神都能知道對方內心所想，無可否認。
君慕淺側頭看著躺在她身邊的黑衣女子，心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本以為魅死了，乃至因為死前受到了太多的折磨會導致魂魄出現缺陷，也無法正常轉世。
未想到，驀然回首，人就在她的眼前。
一切的郁結，在這一刻轟然疏通，似有浩浩蕩蕩的細水流淌而過，洗滌了身軀。
也是此時，突然！
“嘭！”
君慕淺的身上忽然傳來了一聲爆響，像是骨骼斷裂的聲音。
只見她黑深的雙眸里浮起了淡淡的金光，瞳底有著本命神符的符文在流轉。
光輝神圣，風華不可逼視。
心境，瞬間又上升了幾層。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輪回丹，君慕淺需要壓制住自己的修為，恐怕這個時候她已經要進入生死境中期了。
有時候無法突破，并不是靈力修為不夠，而是心境達不到。
心境太低，修煉一途上就會出現很多瓶頸。
而生死境，也最忌諱出現瓶頸。
每一個瓶頸，都是一念生死。
一腳天宮，一腳煉獄。
君慕淺索性也不急著突破了，開始穩固心境。
提高心境，到時候突破的時候會更快。
“正是這樣。”嬴子衿也有些好笑，但語調很是淡然，“我的化身并不止這一個，我一共有兩個化身，一個跟著你去了虛幻大千，一個在另一個下位面。”
“化身死，我不會有任何影響，因為化身只算是假人，連一絲一毫的魂魄氣息都沒有，哪怕是帝君親自出手聚魂，那也沒有半點用處。”
她慢慢悠悠道：“君慕淺，你應該甚少見到魅動用靈脈，不論是靈脈還是靈力修為，都是我偽裝出來的。”
君慕淺頷首，表示了然，突然咬牙切齒：“好你個嬴子衿，你真是把我騙得好辛苦。”
有些人，哪怕再長的時間沒有任何訊息，再見時依舊如初熟稔。
“我怎么騙你了？”嬴子衿眉梢微挑，“君慕淺，是你太傻了。”
“是是是。”君慕淺微哼了一聲，“我這輩子恐怕也只對兩個人傻過。”
一個兩個，都不讓她省心。
她頓了頓，又皺眉道：“嬴子衿，雖然你追求者也挺多，但誰會這么死心，幫你聚魂？”
魅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個朋友了。
現在想起來，前世的時候，魅似乎對除了她以外的人都不怎么接近。
嬴子衿淡淡搖頭：“無論是誰，都只是無用功。”
聚魂是一個逆天而施的術法，要將死人的魂魄從輪回之中召回來，再完全聚起，根本是跟天道作對。
如果不是真心摯愛、無法割舍之人，根本沒有人回去專門聚魂。
哪怕是爹娘于孩子，也不會這么做。
因為人死之后，必然會輪回轉世。
這一世的痛苦太多，下一世也許就解脫了。
強行聚魂，只會受到更多的反噬。
何況，還不一定能夠能夠成功。
君慕淺在鏡月宮的秘籍上見到過聚魂的方法，其中有一個讓她印象深刻。
便是請得在空間法則上有極高造詣的高手，以無上之力開辟出一個小空間來。
再由聚魂者將死者的全部遺留物都收起來，放入這小空間內。
之后，這小空間中會衍生出花草樹木，以及其他生靈。
這樣的聚魂，也叫做養魂。
等到死者的魂魄在這小空間中徹底孕育出來之后，便成功了。
一般來講，聚魂者會將這片小空間放在死者以前停留最多的地方。
倘若真的有人再給嬴子衿聚魂，一定魔域。
而且，還得有本事請來空間大能者。
“不會…”君慕淺想了想，神情古怪，“是魔域少君吧？”
“魔域少君？”嬴子衿稍稍地思索了一下，顯然實在搜取著記憶，有些迷惑，“他追求過我嗎？”
時間過得太久。也不算她自己經歷過的。
不重要的事情，確實記不太清了，也沒有這個必要。
君慕淺眉心一跳：“他不僅僅是追求過你，他還給你鋪了十里紅妝，說要八抬大轎把你娶回去。”
“還說只要你嫁給他，就算他老子不同意，他也可以拔刀反了他老子。”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多，那十里紅綢是當年魔域一大盛景。
只是人們并不知道這是魔域少君為嬴子衿準備的而已，只是看了個熱鬧。
后來，因為魔域少君被拒絕了，便也無疾而終了。
這件事情發生在她死前的三十年，君慕淺還依稀記得，魔域少君傷心到閉關不出了。
她們倆不愧是生死之交，在這種方面上都極像。
“哦——”嬴子衿微微恍然，點了點頭，“好像有點印象，我說了，是誰都沒有用。”
聚魂的條件何其苛刻，死者的實力越強，就越難聚。
若是已經輪回轉世，就更不可能了。
除非，這個聚魂者斷定魅在他聚起她的魂魄之前，她不會輪回轉世。
這就更奇怪了。
君慕淺沉默了一下，輕嘆出聲：“你說沒心，我現在是信了。”
嬴子衿有七情六欲，只是三十萬年的歲月讓心性已經完全沉淀了，對外界的變動沒有什么感觸。
但是沒有心，就不會為任何人而動。
“君慕淺，你放心。”嬴子衿坐了起來，眉梢半挑，“就算我沒有心，我對你還是有心的。”
“廢話。”君慕淺也起身，涼涼地瞟了指路人一眼，“本座對你這么好，你再對本座沒心，本座應該把你剖開來看看。”
嬴子衿淡笑不語。
這一刻，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以前。
她們還可以坐在浩瀚的星空之下，望著同樣如墨的夜色。
微風拂過，花落無聲。
美好的靜謐，讓人仿若身處在夢境之中，不愿醒來。
而這時，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君慕淺的雙眸倏地一瞇，危險了幾分：“好啊，你當時不認我就罷了，你叫我小女孩是想做什么？”
“用你的話來說，就是占你便宜。”嬴子衿閑適道，“不過君慕淺，我都三十萬歲了，叫你一聲小女孩，也不為過吧？”
“過了過了。”君慕淺微哼，“假若慕淺是我，那么混元氣也是我，說不定在我還是混元氣的時候，存活的時間比你還長。”
聽罷，嬴子衿若有所思：“若真的如此，我可以不介意叫你一聲奶奶。”
“呵咳咳咳…”君慕淺被嗆住了，她頗為無語，“你不如叫一聲祖宗。”
奶奶這個稱謂，直接把她叫老了。
但是祖宗就不一樣了，祖宗顯得她很厲害。
“等你的身世真正揭開再說罷。”嬴子衿站起來，朝著伸出了一只手，道了兩個字，“喝酒？”
“喝…不行！”君慕淺剛想痛快地答應，才想起來她這具身體根本喝不了。
雖然她靠著修為可以提高酒量，但是她醉了之后…
君慕淺斷然拒絕：“我喝酒之后，醉得太難看了。”
想起她還給容輕說她是一顆蛋，就有點想扇自己。
這丑，真的出大了。
這真的是一種神奇的體質，想她前世可是千杯不醉。
“你我面前，還談什么形象？”嬴子衿淡淡揚眉，忽而話鋒一轉“君慕淺，你不會是怕你醉了之后，我對你…”
“喝！”君慕淺瞬間打斷了她的話，“這就喝，看誰喝的多，今夜心情好，不修煉了。”
還想欺負她？
門都沒有。
之前的帳，后面還要算算。
兩人又披著黑衣斗篷離開了這里，朝著分配好的住處走去。
進到屋子里后，君慕淺收了兩個假人，立馬擺壇開酒，很快就喝了一壇。
屋外設了結界，也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
但君慕淺和嬴子衿皆不知，就在屋外，一個頎長完美的身影立在一棵柳樹旁，望向這里很久了。
樹葉遮住了身影的上半身，微斜的月光之下，只能看見那修若梅骨的手指，正在撫摸著一只小奶貓，映出淡淡的白色瑩光。
小奶貓像是睡著了，還發出了幾聲軟糯的喵聲，極為享受著自己主人的愛撫。
睡著睡著，還伸了個懶腰。
黑夜中，微風揉碎了一聲輕吟。
“慕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