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淺跪在那里,在看到這個日期的時候,眼神微微一震。
這一年,是她出生的那一年。
五月,更是她出生的那個月。
但看完這個開頭后,君慕淺卻沒有再接著往下看。
因為她不能確定,這是否真的就是風以漠所寫。
畢竟,怎么會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風以漠的手札之一就恰好出現在慕琛白的墓碑旁?
一旁的慕影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君慕淺捏著那張紙,暗暗地將靈魂之力注入了進去。
半晌,她才收回,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張紙,是真的。
顯然,風以漠是用了什么辦法,才將這張紙保存至今,十幾年了都沒有被泥土所吞噬。
君慕淺微微凝眸,她大概能知道為什么這么多年來,只有她才能夠發現這張紙了。
鴻蒙氣運。
氣運之力,有時候竟然真的強大至此。
但是,卻不是萬能的。
她緩和了一下心情,才接著看下去。
我回來了,我從華胥大陸又回到了東勝神州。
即便…即便我舍得不阿虞和璃兒,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回來,因為我必須乣知道琛白兄死亡的真相是什么。
男兒,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大。
兒女情長,是,兄弟,亦是。
不可割舍。
我去了慕家,找到了長依嫂子,那個時候她臥病在床,看起來時無多日。
但是見到我的時候,微微笑了起來。
她說:“阿漠,兩年多不見,你變了很多,更沉穩了,若是你大哥還在,會替你感到高興。
我不知道長依嫂子是怎么在琛白兄故去后,還能堅持到現在。
就像如果哪一天,阿虞離開了我,我是沒有勇氣自己一個人獨活。
長依嫂子還說:“如果以后你有機會,慕家的小輩能照料便照料一下,尤其是天賦好的。”
然而,無論我怎么問有關琛白兄的事情,長依嫂子都微笑不答,只是說——阿漠,你有你的責任,他也有他的責任,人固有一死,終有一天,也會輪到我。
我無法反駁這句話,只能沉默。
萬靈歷三萬四千零九年,五月四號。
長依嫂子失蹤了,我從未想過,那一天竟是我見她的最后一面。
但是慕家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影響,一點都不悲戚,甚至還因為另外一對夫婦誕下一對雙胞胎而慶祝著。
這些人…已經忘記了琛白兄,忘記了他當初做的一切。
而長依嫂子,什么也沒有留下。
但是,我卻發現了一個東西。
我終于知道了!
我終于知道琛白兄是因何而死,又為何要去冰雪銀原的了。
我也明白,為什么長依嫂子對此閉口不談,因為她怕我為了給琛白兄報仇也死去。
可是這仇,我不得不報。
阿虞,璃兒,此次離開,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
也許…也許可能回不來了。
原諒我的一意孤行,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但是,如果我能回來,我會用我此生,護你們母女無憂。
——風以漠,絕筆。
在看完最后一行字的時候,君慕淺的心沉了下來。
她知道這張紙上提到的阿虞和璃兒是誰——蘇傾璃和她的母親蘇虞。
很顯然,風以漠最終…沒有回來。
甚至,連尸骨都無存。
風以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又看到了什么?
為什么他就忽然知道了,慕琛白因何而死?
并且,依據慕琛白對長依的描寫,長依似乎對慕琛白的死亡很是淡定,就像是早就預知到了會有這么一劫。
到底是什么…
君慕淺只感覺眼前一片迷霧重重,根本破不開。
但是,她關注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時間點。
長依失蹤那一天,竟然就是她出生的時候,一天不差。
這是否說明,她跟長依有關系?
可是這樣一來,又出問題了。
讓君慕淺還尤為關注的是,風以漠是在給慕琛白報仇的路上死亡的。
不,不可以讓慕影看到。
慕影的性子也很急,難不保他不會像風以漠一樣,孤身一人就去了。
君慕淺快速地將這張紙,直接收入了混元鈴之中,然后直起身子,姿勢和先前沒有任何變化。
“父親,如果你在天之靈能夠預感的到的話,請保佑母親和小淺。”慕影又磕了一個頭,“我也會秉承著您的教誨,嚴以律己。”
話音一落,就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忽而一陣清風卷來,吹動了香爐中的香,裊裊而起。
看到這一幕,慕影微微一怔,旋即他站起身來,朝著紫衣女子伸手:“小淺,走吧。”
君慕淺的心跳得還有些快,畢竟她剛才看到了那些文字,很有可能就關乎到慕琛白死亡的真相,但卻隱瞞了她哥哥。
她起身,沉默了一下,才問道:“哥哥,倘若有一天,你知道了伯伯死亡的原因,更知道兇手是誰,你會怎么做?”
聞言,慕影神色一冷:“自然是報仇。”
君慕淺看著他:“但倘若你報仇的這條路是條死路,又該如何?”
現在的慕影,定然還沒有當時的風以漠強。
靈皇都死了,何況靈王?
“小淺?”慕影的眸中浮起一抹困惑,“為什么這么問?”
他之所以不斷修煉,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等到冰雪銀原開啟的時候,有能力進去和出來。
“隨感而發。”君慕淺搖了搖頭,“哥哥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慕影瞇了瞇眸,負手淡淡道:“這世上,沒有死路,只是我們找不到那個生路罷了。”
他扯唇一笑,帶著幾分狂傲:“假若如小淺你所說,那么我會找到生路,再去報仇。”
頓了頓,聲音低下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為了報仇而丟掉性命,這絕對不是父親和母親想看到的,我不能辜負他們,我必須走下去。”
聽此,君慕淺的心頭一震。
兩世為人,都是孤兒,她感受不到這種深入血脈的親情。
更不知道,父母對自己孩子的愛有多深。
雖然鏡月宮的老宮主對她也有養育之恩,可終究沒有血脈的聯系。
是這樣么…
有了牽掛和執念之后,活,已經不是為了自己而活。
容輕。
君慕淺默念出這個名字,緩緩地闔上了眸。
慕影忽然就怔住了,他微微不可思議地看著紫衣女子身上驟漲的氣息,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復雜的心情。
“嘭!”
氣息在達到最高點時,忽的爆炸開來。
八級靈尊!
一瞬感悟,一瞬突破。
“小淺,你…”慕影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自覺自己在修煉上已經很妖孽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這個妹妹就只是和他聊了會天,就突破了一級。
這叫什么速度!
“僥幸,僥幸。”君慕淺擺了擺手,“哥哥剛才對我說的話,讓我很有感悟,心境突破了,這修為自然也就上去了。”
感悟到以前從來都感悟不到的東西,對修為會有著很大的幫助。
就像修煉無情道的人轉修有情道,可能在一夜之間,就直接滿貫。
而且,這樣一來,就算是她真的找不到她的身世,滋生出心魔的可能性也不會太大了。
慕影根本不信這句話,他無可奈何:“你就欺負我吧。”
變態,太變態了。
聞言,君慕淺挑了挑眉:“哥哥,你嫉妒了?”
“不嫉妒。”慕影微哼了一聲,“你越厲害,我越高興。”
只是…這心里實在是太不平衡了。
慕影還不知道,他的寶貝妹妹修煉還不到兩年,就一路從最低級的靈者升到現在。
瞧見他這副模樣,君慕淺大笑:“說了,哥哥要是再不努力的話,再過幾個月,可就打不贏我了。”
“那又如何?”慕影長腿一邁,很是愉悅,“你哥哥還是你哥哥。”
他的妹妹,終于長大了。
慕芷和蒼玦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而在前一天,蒼家再一次來提親,只不過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
當初,在裝作墮落種騙慕芷的時候,君慕淺就在那間屋子里留下來一道靈符,可以看到房間內發生的所有事情。
在見到慕芷已經梳妝打扮好之后,君慕淺就知道,魚兒已經上鉤了。
而且,一次釣倆。
君慕淺想了想,也準備去看看慕芷到底給蒼玦下了什么套。
結果,一轉身,就已經被人抱住了。
半晌,容輕低低地喚了一聲:“慕慕…”
“我在呢。”君慕淺回抱著他,有些困惑,“怎么了?”
她眸色微深,她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十分強烈的情緒,前所未有。
可他明明是那么強大、自制力也極強的人,怎么會露出這樣的情緒來?
聞言,容輕微微蹙眉:“我夢見了…”
“嗯?”君慕淺抬頭看他,剛好對上那一雙深不見底的重瞳。
容輕頓了頓,才說出后面的話:“我夢見你死了。”
“我死了?”君慕淺一愣,不僅沒怒,反而笑了起來,“我怎么死的?”
而且,他睡覺不是也是修煉么?怎么還做上夢了。
“不知道。”容輕微微搖頭,他眼神凝了凝,“我不能回想,一旦回想,就感覺到了絕望。”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平平淡淡,但卻能給人一種情感上的沖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君慕淺十分好笑,“你可能是對上次天機城的事情印象太深,放心,我不會死的。”
她很是高興:“我還沒看遍天下美人,坐擁三千佳麗,肯定不會死呃…”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
而頭頂上,是又低又涼的聲音:“天下美人,三千佳麗?”
君慕淺暗叫一聲不好,這以前是她的口頭禪,習慣性就說出來了。
但是魅可是經常嘲笑她這個口頭禪,因為她說著,卻沒主動去做。
“不,我的意思是——”君慕淺正色道,“我所謂的天下美人,是你,三千佳麗,也是你。”
容輕重瞳微瞇:“是么?”
“當然是了。”君慕淺覺得她真的是撩中之王,她輕咳一聲,“除了你,誰還擔得起美人?”
容輕沒言聲。
君慕淺看了他一會兒,了然了:“你吃醋了?”
容輕蹙眉,很果斷的兩個字:“沒有。”
吃醋?
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不吃醋你兇我干什么。”君慕淺的眼神透漏著不信,“那我明白了,你還是不喜歡我。”
“嗯?”容輕微微挑眉,“我不喜歡你?”
“是啊。”君慕淺睜著眼說瞎話,“你連醋都不吃,你就是不喜歡我,唉,本座真的有些慘,這樣的話,是可以換個美人了。”
“…”容輕微微沉默了一瞬,緩緩四字,“我吃醋了。”
君慕淺瞅著他:“真的?”
容輕的眸中掠過幾分淡淡的無奈,又帶著淺淺的笑:“真的,吃了很多的醋。”
“噓。”
------題外話------
輕美人:我不可能吃醋。
沒兩秒。
輕美人:嗯,吃醋了。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