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五月,悲喜交加。
徐紹寒一面看到了這場婚姻的希望,一面又痛恨自己錯過了孩子的成長。
那個連軸轉了半年未曾休息的人在這日吐血之后,倒地了。
當謝呈帶著醫生過來準備將他送醫院時,乍一見安隅聽著孕肚站在一旁。
腿下一軟,險些給跪了。
人在緊繃到極點時容易崩斷,這話、不假。
這夜,謝呈隱隱猜到了徐紹寒為何會氣急攻心吐血暈倒,臨去時,開口讓安隅一起。
她很淡漠的以身體不便為由給推了。
謝呈望了眼她的孕肚,抿了抿唇。
點了點頭,跟著醫生一起離開了。
可到底是徐紹寒的知己好友;
這夜、當葉知秋知曉此事時,激動的拿著手機在屋子里一個勁兒的念叨:“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她換好衣物急切出門,將準備出去,撞見在屋外歸來的徐君珩,見自家母親如此急切,問了嘴。
葉知秋激動的邁步過來握著他的臂彎,一邊淚流滿面一邊笑道:“安安懷孕了,懷孕了。”
“且還有五六個月了。”
葉知秋喜極而泣。
徐紹寒與安隅的婚姻關系如同壓在她心底的一塊大石頭,眼下,這個石頭該落地了。
該落地了。
葉知秋不知,可徐君珩隱隱知曉,怕是不簡單。
他才與安隅見過,未曾聽聞她言語自己懷孕的消息,也未曾看出半分。
怎才幾日過去就冒出五六個月了?
這夜、葉知秋到酒店,吃了閉門羹。
酒店套房內,安隅靜坐于此,聽聞門外的敲門聲,久不應允,若非門外警衛告知人確實在里面,葉知秋眼下只怕該叫人破門而入了。
安隅不想見眾人的心情異常明朗,也并沒有因為對方是葉知秋而有所不同。
相反的,她覺得,人生、有舍才有得。
貪心不足的后果帶給她的苦痛,她早已嘗過。
此時、不想在去做任何不切實際的嘗試。
這夜,徐紹寒被送進醫院。
安隅在酒店內一切如常。
盡管隱有擔憂,可她知曉,擔憂徐紹寒的大有人在,不差一個自己。
眼下,沒有什么比自己好更重要了。
次日下午,論壇結束。
宋棠來接安隅,準備送人去高鐵站。
臨行前,宋棠走在酒店長長的過道上望向安隅,似是漫不經心問道:“我聽酒店的人說你房間昨晚出事了?”
“徐紹寒來了,”安隅淡漠開口,靠在后座閉目養神。
宋棠話語一哽。
一句你準備如何愣是沒問出口。
“安安,”行至電梯口,一聲不大不小的輕喚響起,成功的讓安隅頓住了步伐,望著眼前的葉知秋,只覺得背脊微緊。
在細看這人小心翼翼的眼神,安隅在想,到底是她太年輕太單純,還是葉知秋的的人世之道太過爐火純青?
那不遠不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言語表情落在安隅眼里,實在是太過令她為難。
安隅站定,盡管孕數月,可身形依舊挺拔,她開口,畢恭畢敬的喚了句:“夫人。”
這聲夫人讓葉知秋心頭一顫,溫慈的面龐上有數之不盡的驚愕皸裂開來。
她望著安隅,良久沒有開腔。
一聲夫人,拉開了彼此之間的關系,她不在是那個待她如親母的婆婆,而她也不再是依戀葉知秋溫暖的兒媳。
為人母之后,本該對父母之女的關系有更深沉的理解。
事實本該是這樣的。
可、、、、、、、安隅看到的,只是那個一邊言語著將自己當成親生閨女一邊卻又對各種算計視而不見的葉知秋。
或許她曾經據理力爭過,可她的據理力爭永遠都未曾到正面上。
婆媳之間,在如何親昵,也到不了親母女的地步。
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因為有胡穗的存在,是以,當葉知秋給她一點言語上的關懷她便覺得得到了母愛。
實則?
不是。
葉知秋對她只是比平常人好一些罷了。
這種好,建立在不能犧牲她親生子女身上,能理解,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親生的。
當她放松下來靜靜想這個關系時,不自覺的,猛然驚出一身冷汗。
這其中,若說高深莫測,誰也不如葉知秋。
她不喜徐啟政將子女推到權利之位,卻無法反駁無法與之做斗爭,可安隅行。
安隅能替她完成她所不能完成的一切。
是以、回過頭來,她才是徹徹底底坐收漁翁之利的人。
整個徐家,除去未曾沾邊的徐落微之外,任何人身上都因這場斗爭留有傷疤,唯獨葉知秋,唯獨葉知秋沒有。
她何其厲害?
攪弄朝堂風云的本事真真是一等一的高超。
坐山觀虎斗的同時完成了自己心中所想。
她是整個徐家最富有心機的人。
安隅的這一聲夫人,將宋棠也喊懵了。
側眸望著安隅。
后者面容平靜。
而葉知秋呢?
到底是一國總統夫人,面上的驚愕起的快,落的也快。
“安安有時間嗎?母親想同你聊聊,”盡管安隅那聲夫人讓她震驚,但這人一開口依舊是母親。
顯得親昵而又包容。
“趕時間,”安隅開口。
算是直言拒絕。
趕時間嗎?
相反的時間還很寬松。
“不耽誤你太久,”葉知秋再度開腔。
“夫人看不出來嗎?”安隅問,眸色平靜望著站在跟前稍顯急切的葉知秋,再道:“我不想見徐家任何人。”
霎時,長廊里的時間猛然靜止。
這是一句及其沒有禮貌的話語。
異常沒有禮貌。
往常見葉知秋,安隅總是客客氣氣的。
可此時見葉知秋,唯有冷冽。
婆媳二人,遙遙相望,葉知秋張了張嘴,只覺千言萬語言語不出來。
這日,安隅冷寒這一張臉面從葉知秋身旁經過。
那個著一身旗袍的中年女人站在原地,連帶著背脊都是僵硬的。
一國總統夫人,何時在外人面前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這世間也沒有聲任何人能讓她如此失態,唯獨一個安隅。
“您口口聲聲說將我當成親閨女,實則不過在蒙蔽我的雙眼讓我成為你的利刃罷了,看著我與他廝殺,你坐享其成。”
行至葉知秋身旁,安隅停下步伐,站在她身旁,如此開口。
話語間沒有絲毫的溫度,好似在訴說一件及其平常的事情。
倘若是在半年以前,安隅一定會質問葉知秋。
可此時,離去半年,覺得沒有必要了。
總歸是離了徐家,在去想這些前程過往做什么?
徒惹心塞。
“你一直都知道?”葉知秋淡淡開腔。
面上上帶著失魂落魄,似是不信。
不信安隅知曉這一切。
安隅呢?
側眸望向她,輕啟薄唇冷冷開腔:“這世間、有膽小怯弱之人,有有勇無謀之輩,亦有敢作敢為之士,夫人是哪種人?”
一句詢問讓葉知秋面色霎時寡白。
葉知秋是哪種人?
膽小怯弱。
但她卻有計謀。
自己不敢坐不敢為的事情敢算計別人去完成,敢推動別人去完成。
安隅極有理由相信,徐子矜與趙書顏之事,即便不是她推動的,她也絕對不是自己所形容的那般一無所知。
這人,心機深沉。
在她看來,葉知秋連徐啟政都不如。
徐啟政做起碼是明晃晃的使手段,而葉知秋呢?
呵、安隅冷嘲一聲。
不說也罷。
只叫她好笑的,是這人還端著一副慈母的模樣找上了自己跟前。
安隅邁步進電梯。
眼前,葉知秋長身挺立,背對她而站。
經久未動。
安隅看著電梯上的數字漸漸下落,一手落在腹部,輕輕安撫著晨起鬧人的小家伙。
那模樣,何其溫婉。
“直接去高鐵站嗎?”身旁,宋棠開口打破了僵局。
“恩,”安隅淺應。
低眸之間,面容淡淡。
“還在,”宋棠道。
何止是還早啊!下午的高鐵,這才中午將至。
“何樂來找過你許多次,要不要見見?”
“不見,”能有何事?
關于安鴻,她片字不想提。
當然她也不清楚何樂為什么會愿意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拋夫棄子。
說她是個渣女,好像玷污了渣女這樣兒子,一個執迷不悟腦子還不好的人,見她做什么?
從某種情況下而言,安于現在不想與首都的任何一個人打交道,除去安和的這幾個合伙人之外,所有的人到他身邊來見識有利可圖,也只求也好,何樂也罷,沒有一個人是帶著清白的目的來的。
在歷經權利斗爭的算計之后,她只想尋一隅偏安。
不被世事紛擾。
電梯直線下行,宋棠望了一眼安隅,內心在想,這日清晨離去為何沒有見到徐紹寒的身影。
殊不知被她念叨這的人此時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將將轉醒。
下午,宋棠送安隅去高鐵站,目送人家進檢票口。
直至透過候車廳玻璃望著她進了車廂。
將一轉身,便見身旁有一熟悉身影飛奔而過。
宋棠妄以為自己眼花,在定睛細看,瞅見隨后奔赴而來的謝呈,猛然驚醒。
那人、徐紹寒無疑了。
車廂內,安隅正邁步進頭等座,將手中行李箱卡在座椅后面的過道,將找到位置坐下,只覺身旁有一高大人影擋住了光亮。
安隅側眸望去,只見徐紹寒站在身旁,靜靜望著她。
后者只覺心跳都快了一拍。
靜默對視數秒,徐紹寒在他身旁位置坐下。
安隅偏過頭,不看他。
半晌,有人過來,正準備開口言語這個位置是他的。
只聽徐紹寒搶先一步,及其有禮貌的跟人表達了歉意,且在道:“我愛人懷孕了,身子不大方便,您看能否同我換一下位置?”
那人欣然答應。
畢竟孕婦為大。
安隅正想著這人走不走時,卻不想他將別人弄走了。
將坐下,只聽徐紹寒輕言開口道:“你不愿回首都,那我便去t市。”
“你要如何,我都依著你,”
徐紹寒有著那種說到做到的潛質,指不定這人今日聽著是漫不經心的話語,轉眼便將它變成了事實。
安隅不應允。
直至動車啟動都未曾在言語一句。
正想如此結束兩個小時的高鐵之旅,只聽徐紹寒在道:“我也去讀個博士如何?同安安一起上課下課,一起吃飯睡覺,以免回頭寶寶出來,嘲笑爸爸學歷不如媽媽。”
聽著身后人一本正經的道出這么一句話,安隅險些給氣笑了。
側眸,怒瞪著徐紹寒。
身后這人,一改昨日的悲戚,反倒是笑臉悠悠的望著她。
氣的安隅一時說不上話。
徐紹寒在道:“夫妻二人本該是共同成長,我們該給孩子樹立好榜樣才是。”
“不用你來樹立,”安隅側眸,萬般沒好氣的道出了這么一句話。
這是一句及其傷人的話語,一如昨晚那句不需要你參與一般。
身旁人面色一凜,默了數秒,且大方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姑娘一般見識。”
他敢追出來,就證明已經做好了會被嫌棄的準備。
傷人的話語他聽著,不往心里去。
“安安產檢何時?”
安隅未曾應允。
“你那宿舍環境若是不好,可換換。”
安隅依舊默不作聲。
“t市雖說不錯,但到底還是不如首都,安安身體不好,可有細細檢查過?”
安隅抿了抿唇。
該做的檢查她一樣都未曾落下。
“任何人都不如林青海熟悉安安身體狀況,為了寶寶,安安不該任性。”
從懷孕、小產、備孕,一路都是從林青海手中過來的,徐紹寒這話,也不無道理。
“她很好,”安隅開口,話語冷冷。
“普通產檢的都很好不代表各項指標都正常,安安應當清楚才是。”
徐紹寒的目的,不單純。
來時,林青海在他車上,徐紹寒感嘆安隅的神通廣大之時不免覺得痛心。
t市的任何一家醫院都調查不出安隅的產檢檔案。
如此,險些將他在給氣回了醫院。
車上,林青海同他科普孕婦知識。
也是為難了他一個大男人細心的同他請教孕婦知識。
是以此時,徐紹寒看似一本正經苦口婆心的告知她事情的嚴重性。
實則,內心隱著小算計。
“好不好我自己清楚,”安隅不受他蠱惑。
“恩、”徐紹寒順著她的毛,:“寶寶在我們安安肚子里,好不好安安自然知曉,可是安安不想更安心些許嗎?”
這話,砸進了內心的心里。
一句更安心些,確實是足夠有說服力。
特別還是在有前面那個孩子的基礎下。
她側眸望向徐紹寒,面色凝重。
后者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安隅想抽,沒抽開。
他握著安隅的掌心,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嚴肅開腔:“安安、我會是個稱職的好父親。”
安隅呢?
不知如何言語。
徐紹寒真的會在去讀個博士嗎?
不見得,他有讀博士的功夫還不如回到商場上賺的盆缽滿體。
屆時,他想請多少個博士都不為過。
何苦自己辛辛苦苦的去深造?
只怕是深造是假。
兩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給了徐紹寒足夠的時間。
動車上,有外人在,即便是安隅內心咆哮表面也得忍一忍。
而徐紹寒呢?
一改往常商場精英的形象,坐在安隅身旁跟只小蜜蜂似的,喋喋不休,講著生活瑣事,講這趣聞。
講著磨山后院里的果子熟了,她撒下去的花種開花了。
等等等等。
“我不會回首都,”安隅的話語在他淡淡的話語聲中心響起。
溫溫淡淡的,沒有多少波瀾。
首都這座城,承載了她太多的失望與絕望。
如今離開,不想在轉頭跳入這場深淵當中。
“她們都會離開,”這個她們,含義太過廣泛,至于廣泛的包含了哪些人,安隅一時之間未多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