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月,寒風刺骨,但這刺骨的寒風有時能被高樓大廈擋去一二。
宴會廳恭賀的話語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安隅望著何莞挽著徐君珩的手喜笑顏顏的同旁人敬酒。
她算不上是個美人,但養在豪門中多的是錢去打扮自己,在來、身上帶著一種小家碧玉的氣質,也算得上是有幾分出色。
安隅余光瞥見一抹深藍色的身影沿著宴會廳外圍離去時,腳步微微動了幾分,但因著腰肢還在徐紹寒手中,沒動多遠,便被人伸手捏了下。
“怎么了?”男人俯身淺問。
安隅視線望向即將行至門口的那抹身影,徐紹寒懂,自然而然的松開了掌心,示意安隅去。
可后者,行了兩步,停住了步伐。
隨即又反身回到徐紹寒身邊。
“怎不去了?”
“不去了,”她應該想靜靜。
有些事情、旁人多說無益。
徐紹寒未曾多問。
安隅沒去,祁宗去了。
眼見簡兮正在往身上套大衣,他跨大步過去,擒住簡兮的臂彎,臉面上盡是擔憂之意。
“怎?”簡兮側眸望向他,嘴角隱著半分笑意。
祁宗也不知道,原以為追出來能瞧見她傷心落淚的景象,卻不想,這人面上倒是擒著幾分淡淡的柔柔的淺笑。
似是對他追出來這事兒有幾分好笑。
“去哪兒?”祁宗穩了穩心神,細細打量著簡兮的面容。
后者伸手套上大衣,且還漫不經心的將腰帶系上,“回家。”
“能去哪兒?”說著,她還伸手扯了扯衣領。
臨了,雙手插進大衣兜里仰頭笑望祁宗。
后話語一哽,是啊!除了回家,還能去哪兒?
如他們這般的人,早已過了年少輕狂之時。
年少時尚且還能約上三五好友一起夜嗨狂嗨,可行至如今歲月,人生減法已經做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幾個知心朋友也相繼有了家庭,能在約出來狂歡的人,近乎沒有。
成年人、繁重的工作落幕之后只想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路上小心,”他還不能走。
需要看著這場宴會到尾聲。
若是以幕僚團成員的身份來看的話,簡兮大抵也是不能走的。
可幕僚團成員、懂。
便不會多言。
“走了,”她淡然開腔,好似身后,正跟別的女人訂婚的不是她愛了十年的男。
好似徐君珩已經不足以在她心里有任何位置了。
宴會廳內,安隅脫身去了趟洗手間。
將出來,便與邁步而來的胡穗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安隅準備擦身而過。
“見到你爸了?”
胡穗突兀的話語讓安隅步伐一頓。
安隅側眸望向她,只見胡穗擒著一臉高傲的容顏睨著安隅,萬分不屑開口:“莫把他往我跟前帶。”
“你放心,”安隅冷嗤了聲。
即便是胡穗不說,她也沒準備干這種傻事。
本就是離婚二十年的夫妻了,誰眼下在去干這種傻事?
“二十年的精神期盼一朝落空的感覺如何?”
安隅準備二度離開,胡穗溫涼的嗓音在度開腔。
她一早就知道就知道安南是何種人,以往不說,是因為安隅尚且年幼,而現如今、是因沒有說的必要。
一個成年人,萬事萬物的好與不好都會自己用眼睛去看。
所以,何須她多言?
“太固執的人,往往都沒有好下場。”
這是胡穗說的最后一句話,帶著半分告知,帶著半分勸慰。
因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太過固執的人沒有好下場,是以年輕的時候知道及時止損,絕不做浪費光陰之事。
城中心的這場晚宴有多富麗堂皇。
城郊監獄便有多冷清。
傍晚六點,晚餐時間,監獄人員陸陸續續出來吃飯,這其中總有個別特殊的,而安南,無疑是其中一個,他的特殊在于不參與群體活動,只被關押。
這二地的相同之處在于他們同處一片天空,同樣感受著這個冬日無情的寒霜。
七四十五分,簡兮離開宴會廳。
七點五十一分,安隅從衛生間歸來,站在徐紹寒身后。
后者正與商場好友推杯交盞侃侃而談,安隅過去時,他及其自然的伸手攬住自家愛人的腰肢。
冬日寒涼,今日又要了風度,溫度自然差了些。
安隅站在身旁咳嗽了聲。
驚得徐先生一抖,隨即、快速的將手中杯子放在到托盤上,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安隅肩頭。
且還伸手將她往懷里摁了摁。
如此平常的一個舉動,叫一旁好友都看猛了眼。
只聽聞徐董對愛人多有寵愛,且還萬分細心。
往常只是聽聞,今日乍見,詫異不已。
在看,徐紹寒伸手將安隅往跟前壓了壓,那么妝容精致的女子似是很平常的靠近他的胸膛,且還萬般溫軟的蹭了蹭,于外界傳聞叱咤風云的女律師形象大相庭徑。
“回吧!”也該行了。
本就是為了還簡兮恩情來的,眼下簡兮都走了,她也不想多呆。
“好,我們去同長輩說一聲,”實則,此時走,時間尚早,斷沒有主人家提前離席的說法,但徐紹寒一心都撲在安隅身上,不在乎這些禮節。
走便走了,旁人的嘴是控不住的。
“姐姐、姐夫,”蒼蠅這東西即便你躲開了,她們也會貼上來纏著你嗡嗡叫。
而趙書顏無疑是很有當蒼蠅的潛質。
安隅剛剛明明已經將人避開了,不知羞便罷了,且還倒貼上來?
這聲姐姐姐夫讓安隅眉頭都擰緊了。徐紹寒冷眸瞧著趙書顏,淡淡的,沒有絲毫溫度,但礙于趙波的面子還是恩了聲。
“姐姐還好?”
安隅淺笑:“你是希望我好,還是希望我不好。”
“自然是希望你好,”趙書顏穩了穩面容,端著一副萬年綠茶的沈清看了眼安隅。
“倒是勞煩趙小姐記掛了。”
言罷,安隅側眸望了眼徐紹寒,似笑非笑將話題引到他身上去,嬌俏問道:“老公你說呢?”
安隅一般從不輕易喊徐紹寒老公,未有床笫之間被徐紹寒軟磨硬泡的沒辦法時才會如他愿喊一句。
再來,是狐貍尾巴露出來時。
而今日這聲老公,自然不會是前者。
安隅這聲嬌俏的老公喊得徐紹寒唇邊笑意深了深。
“恩、”他淺應。
即便是淺應,也是回應了。
“一家人,應當的,”趙書顏若是裝,只怕是無人能與之匹敵,她這二十來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成天關在家里琢磨如何當心機婊,演戲水平能不高深嗎?
奧斯卡欠她的可不止一點半點。
“老公,”安隅似是想起什么,那裝模作樣猛然清明的神情叫徐紹寒險些看花了眼,只覺的這份靈動是十一月底至今難得見到的一次。
“恩?”
“我瞧著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鄧家公子不錯,婚否?”
徐紹寒背脊一僵,默默的將視線轉向站在不遠處的鄧易池。
而后者,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緩緩回眸與之對望。
徐先生雖同情鄧易池,,但自家老婆的臺面,不能拆。
為其默哀三秒,開口道:“未曾。”
“我瞧著一表人才又是世家子弟且還資產雄厚,與書顏倒是挺和。”
此時的安隅無疑月老吃多了酒,亂點鴛鴦譜。
拉了個鄧易池過來就說要同趙書顏婚配。
也算是抬舉她了。
這是安隅對首都豪門子弟不熟,若是熟,只怕是誰沒用點誰。
點了鄧易池真的是便宜趙書顏了。
聞言,趙書顏面上驚愕一閃而過。
似是沒想到安隅會不按常理出牌。
在細看眼前二人,安隅言笑晏晏望著徐紹寒,而后者,目光中寵溺的輕笑也是萬分刺眼。
“我這身子嫁出去也是禍害對方,”沒有拒絕,沒有應允,只是說了一句折中的話語。
“怎?手術不成功?”這話、是徐紹寒問的。
換言之、是替安隅問的。
那落在自己臂彎上的手下足了狠勁兒,近乎要將他手臂上的肉都給揪下來的。
“還得修養,”趙書顏回應安隅與回應徐紹寒時,是不同的。
前者,暗森森的揉著嗓子,后者、較為平常。
這其中深意,安隅若是聽不出來就是傻了。
“那便先好生休養,”沒事兒不要出來觸人霉頭,尋了晦氣。
當然,后面這話,徐紹寒未言語出來。
“謝謝姐夫關心。”
這方,簡兮回到家中,伸手脫了手中大衣放在沙發上,因著屋子冷情,打開了電視欲想弄點聲響出來。
不曾想,一打開,便是晚間新聞,播報的是今日的訂婚宴。
歸家又是一場心塞。
索性,關了電視。
邁步進浴室,洗澡卸妝。
這日、簡兮前腳離開,邱赫后腳跟上。
簡兮洗完澡出來,這人已在門口等候多時。
邱赫來時,這個屋子里沒有多余的東西,一切還是原來的樣貌,唯一有所改變的大抵是衛生間的洗漱用品與梳妝臺上的化妝品。
她的衣物,也就那幾套,長穿的是總統府的工服。
余下的、不多。
宴會廳的鶯歌燕舞。
寓所的平靜,
監獄的冷情,在此時齊齊上演。
宴會廳內,安隅與徐紹寒挽手往葉知秋那方而去。
這是捅了徐啟政之后初次與葉知秋見面。
安隅說不虛心是假。
旁人不說,就單說葉知秋,對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安隅看的透徹。
這個拿她將親女兒對待的婆婆,她反手卻將人老公給捅了。
如此,安隅若說沒有一點點過意不去,那當真、是沒有半分毫的良心了。
葉知秋見了安隅,依舊噓寒問暖,拉著她的手柔聲詢問冷不冷。
好似她將徐啟政捅了這事兒是不存在的。
壓根就未曾發生過。
她們之間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旁,老爺子看在眼里,雖不喜,但到底是顧全大局。
而徐啟政,亦是如此。
各個都是戲子。
徐紹寒在旁,道出一句先回了。
將出口,便感受到了來自老爺子與徐啟政的眼神施壓。
但徐紹寒顯然不是來商量,而是來告知的。
饒是這二人臉色在難看,也得接受。
“回吧!”葉知秋的話語搶先出來,將徐啟政的不悅直接給阻在了喉間。
夫妻二人轉身離開,行至門口,徐紹寒伸手從服務生手中接過安隅的大衣,身后替其披上。
好巧不巧,將將衣物披上去,口袋中的手機鈴聲大作。
而此時,宴會廳內,徐啟政的不滿尚未消失,口袋中手機響起,
二人皆是看了眼號碼,抬手接起。
霎時,安隅只覺晴天霹靂,一道悶雷下來將自己劈的外焦里嫩。
2008年,首都城郊監獄發生兩起命案,一起、來自前副市長。
另一起,來自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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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中午十二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