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此時,最不想見得,大抵是安隅了。
人的嫉妒心如同藤蔓,會在某一瞬間快速的滋生,而后攀爬,迅速的爬滿整個圍墻,將原本的模樣阻攔的面目全非。
簡兮不否認自己嫉妒安隅。
嫉妒她有徐紹寒護她周全。
嫉妒徐紹寒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
她想,不見罷了。
總歸自己往后也不會在這座城里生根發芽。
不必要的感情沒必要在去聯絡。
片刻,她拿著毛巾起身,往浴室而去,站在浴室門口,一揚手,將毛巾丟了進去。
青天白日在家確實不多見,可這青天白日在家的機會是她用了多少個沒日沒夜的夜晚換回來的。
這日下午,安隅什么都未干,撥了那通電話出去之后,再無其余事情。
一直坐在辦公室,眼前的文檔依舊停留在遺囑二字那里。
下午,徐紹寒擔心安隅,但擔心的不敢太過明目張膽,這通電話撥給了葉城,詢問有何異樣,葉城細細說完。
徐紹寒這才放寬了心。
下午三點,安隅收拾東西起身離開,但離開的方向并非歸家,而是前往監獄。
安南再度被送回了監獄,說是接受調查,可因著徐紹寒的從中作梗,這場調差并未及時展開,相反的,一拖再拖。
監獄門口,安隅看著頂頭幾個大字,憶起的是那日左封站在門口候著她的景象,短短幾日,卻覺得好似已經發生了許久。
寒風呼嘯而過,她伸手攏緊了大衣,往監獄方向而去。
監獄內,相隔不過兩日未見的安南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也沒了學者的那股子淡定的儒雅之氣,更多的是一份滄桑與無力感。
大抵是隱隱猜到了些許什么,以至于讓他內心的煎熬在此時節節攀升。
安隅不來,他便無資格在去見她。
自也找不到她。
牢房門口,高跟鞋聲響由遠及近、噠噠作響。
安南的情緒猛然緊繃,坐在床沿的人起身朝鐵門方向而去。
將走進,只見安隅跨步而來,一頭修長的卷發披散在腦后,早已沒了總統府那日的凌亂。
精致的妝容,以及渾身上下透露著的自信,讓人不自覺的將女強人三字同她聯系在一起。
“安隅,”安南小心翼翼輕喚。
安隅呢?
默默望著他,無言無語,眼眸中也沒有任何情愫流動,好似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而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
“有人為難你嗎?”她問。
“沒有,”安南答。
“你呢?還好嗎?”
那日景象歷歷在目,安隅舉著木倉對著總統警衛的畫面至今存在腦海中,更甚是會時時上演一番。
“挺好,”她萬分清楚,這不過是一句客氣的話語罷了,安南倘若是真的心系于她,關心她,這么多年也不會不管不問。
即便是離了婚,到底也是有血緣關系的人吧!
可他這二十年,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似的。
整整二十年,未見。
“你媽媽呢?也挺好的?”
聞言,安隅低眸淺笑了聲,似是輕嘲開口:“她嫁給了首都市長,你說呢?”
這句反問輕嘲的話語讓安南沉默了許久。
下午三點的監獄,正是勞作之時,而安南,大抵是情況特殊,成了這棟監獄樓里唯一一個留下來的人。
獄警不遠不近的站在一旁,與葉城二人望著這方。
“你很好,你前妻也很好,但你跟你前妻生下來的兩個孩子都過的不如意,為人父母,倘若負不起那個責任,你何苦把孩子們帶到這個世界來受盡苦難?”
安南一心撲在自己的學術事業上,而胡穗一心一意只想出人頭地嫁入豪門去做貴婦,去做闊太。
只有她跟安鴻二人是傻子,還傻兮兮的以為爹是爹,娘是娘。
傻兮兮的對她們有著期盼。
殊不知,安南也好,胡穗也罷都是及其不負責任的人。
安隅見到安南的那一刻就知曉了,那些不要你的人倘若是因為條件不允許,也就罷了。
可不是,她們條件允許,不允許的是她們舍不得放棄自己造就起來的一切,于是、她們成了被棄者。
這世間,最令人感到痛心的不是無能為力。
而是明明對方有能有力,他們卻還不要你。
多可悲?
你的出生,就是她們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所以,注定要被拋棄。
“我會弄你出去的,出去之后你就當這段時間只是做了一場夢,你繼續扎根于你的研究事業,我繼續不拖你的后腿。”
安隅話語落地,腳尖微動,似是準備離開。
安南似是響起什么,急切開口:“你的婚姻、幸福嗎?”
幸福嗎?
安隅不知道。
或許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不同,或許每個人對幸福的認知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幻的?
幸福嗎?
這個不能深究。
可安南問出來了,得有答案不是?
“不幸福,”她直言開口,身為徐家的兒媳即便她與徐紹寒二人再恩愛也是無用的,天家的算計遠不僅僅是夫妻恩愛就能解決的。
“但是,我的丈夫很有擔當,他往后也會是一位負責任的好父親,”不像你,為了研究事業還貢獻自己二十年的人生,全然不覺得自己是有兒女的人。
不知曉是該歌頌你高風亮節無私奉獻還是該說你是個陳世美負心漢。
行至如今,她不會昧著良心說她的婚姻幸福之類的話語。但這并不代表她不相信徐紹寒的人品。
安南活了大半輩子,大抵多多少少也聽聞過豪門婚姻的不易。
是以才有今日這番話。
他問安隅,婚姻幸不幸福。
而安隅給他的答案,是他未曾想到的。
不幸福,但她的丈夫很有擔當。
這輩子,一個有當擔的男人會讓你少受許多委屈。
這日,安隅攏著身上大衣離開監獄,將一出門,寒風來襲。
吹的她一哆嗦,修長的發絲隨風飄揚,擋住了她眼前的視線。
一手按著大衣一手低頭攏頭發時,肩頭一暖,抬眸看去,只見徐紹寒拿著寬大的羽絨服將她整個抱住。
空曠地帶的寒風總是來的較為兇猛,監獄外的白楊樹都光禿禿的,看不見樹葉的影子,只留著光禿禿的樹枝向天伸長。
寒風吹過來,無任何阻擋之物,直擊臉面。
刮得人臉生疼。
但這生疼,在這瞬間被擋住了。
徐紹寒高大的身子站在跟前,替她擋去了凜冽寒風,寒風被阻擋在外,整個人還說都溫暖了許多。
她仰頭望著來人。
后者伸手,抓起她的臂彎往羽絨服袖子里塞。
許是她不大配合,徐先生溫聲開腔,似是在伺候親閨女似的:“抬手。”
安隅照做、
墨綠色的羽絨服被他套進去。
這人微微俯身,伸手替她拉上拉鏈。
僅是這一俯身的瞬間,安隅便覺那跟刀子似的冷風又呼嘯的刮起來。
吹的她一哆嗦。
“冷?”他在問,話語輕輕。
“一點點,”安隅答。
“回吧!”他說著,伸手將安隅擁進懷里,半抱著她往車內去。
行了兩步,見安隅步伐頓住,徐先生側眸問她:“怎么了?”
“來都來了,去見見吧!”
安隅從未想過自己的先生與父親會以如此方式見面,會在監獄這樣一個特殊的環境下見面南。
可她覺得,不管安南這個父親做的多失敗。
該見的人,還是要見的。
一面就行、
安隅話語落地,徐紹寒有片刻的靜默。許是沒覺得安隅會在此時此刻說出這樣的話語。
寒風中,夫妻二人對面而立。
徐紹寒深邃的眸子望向安隅,面色淡淡柔柔:“會有機會的。”
該見的人總歸是要見得,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有些事情,晚有晚的好處。
不是什么人都適合盡早見。
見安隅未動。
徐紹寒伸手,將人往車里帶。
車內暖氣大開,安隅只覺周身溫度猛漸漸回暖。
徐紹寒握著她的掌心緩緩的揉搓著。
“今日不忙?”她不去問徐紹寒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只因、問了也是尷尬。
而最為尷尬的那個人應當是葉城。
“不忙,”他溫溫開口。
京郊監獄回公寓,是一段較為漫長的過程,一個小時有余。
大病一場之后的安隅就此機會靠在徐紹寒肩頭閉目養神了起來。
京郊的路途并不好走,時有顛簸,起先還靠的住,行至最后,安隅及其不耐的換了個姿勢,
徐先生伸手將人抱進了胸膛,牽扯到傷口,這人輕輕嘶了聲。
葉城透過后視鏡看了眼。
想言語,但卻覺得不妥。
臨近公寓,安隅從睡夢中睜開眼,最先有感知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子。
鼻尖那濃厚的血腥味讓她微微蹙眉、
微微坐直身子,盯著徐紹寒的胸膛靜默出神。
“醒了?”
見人如此突兀的坐起來,徐先生壓著嗓子輕柔的問了嘴。
片刻,一只保溫杯遞至唇邊:“喝點水。”
安隅視線從徐紹寒胸膛緩緩上移,移至這人臉面上。
而后,抬手,緩緩落向徐紹寒胸膛。
往下壓了壓,溫熱,鼓動的觸感傳來。
而這人,面上無多于表情,發倒是很平常,一手摟著她的腰肢,一手拿著保溫杯,低頭,淡淡笑著望著她,揶揄道:“想了?”
安隅聞言,臉面一紅。
盡管覺得此時不是臉紅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羞燥的。
他藏的極深。
安隅即便知曉,也不好刻意揭穿。
歸公寓,進屋第一件事情是伸手去脫安隅身上的羽絨服,屋內外溫差極大,添衣減物要及時。
脫了她身上的羽絨服,且還叮囑讓她進屋換身家居服。
安隅恩了聲。
在出來,見徐黛端著一碗黃澄澄的雞湯站在門口,意思明顯。
安隅抿了抿唇。
看見上面黃澄澄的油漬,只覺這碗湯,難以下咽。
擺了擺手。
拒絕的意思明顯。
“太太,”徐黛輕喚,想在言語。
卻見安隅頭也不回的往客廳去。
“怎么了?”
身后徐紹寒亦是換了身家居服出來,見徐黛端著湯碗站在門口,頗為為難的樣子。
問了嘴。
只見徐黛看了眼手中雞湯。
徐紹寒懂,伸手將身上毛衣袖子往上推了推,伸出手聲道:“給我吧!”
客廳,安隅坐在沙發上。黑貓在她腳邊打轉。
她低頭看著、
周身散發著一種恬靜的氣質。
“喝碗雞湯,”徐先生端著那碗原模原樣的雞湯坐過去,摟著她的腰肢揉了揉。
安隅擰眉望了眼。煩躁開腔:“太油了。”
徐先生原想在開腔輕哄,但此時,安隅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及其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他順勢看了眼,見上面號碼,端著雞湯的手,不自覺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