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圈子里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送徐君珩上位,只要他上了位,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徐啟政此時正在氣頭上,說起話來,也沒了往日那般謹慎。
更多的是發泄自己的不滿。
被安隅反將一軍,被她硬生生的打了把臉,本就是件足以讓他憤怒的事。
眼下葉知秋還站在門口指責他。
是以此時,所有怒氣都順勢發到了葉知秋身上。
“指責我就能讓這一切逆轉,讓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你真正要指責的是徐君珩,不是我。”
徐啟政的怒吼聲讓準備跨步上樓的溫平頓住了步伐,而后,緩緩的往后退,走遠了些,刻意避開。
有些事情不該他看見。
徐啟政曾經說過一句話,說天家的所有人都是可憐人。
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出生,所以只能悶頭前行,誰也沒有資格去指責誰。
道德的制高點不好站。
“君珩會如此難道沒有你的功勞?”
“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是我一個人嗎?”若真要論是誰的功勞,那就追本溯源,從最根本說起。
其余的都不必多談。
“出去、”葉知秋還想說什么,徐啟政強勢開腔,阻了她接下來的話語,半分在同她交談的意思都沒有。
公寓內,安隅躺在床上,耳畔靜悄悄的,甚至是能聽到點滴聲嗒嗒而下。
徐紹寒終究是帶上了門出去了。
可細看之下,能看見門扉并未合攏。
他依舊擔心,但不得不將這份擔心隱在心里。
她需要空間,不能不給。
徐紹寒很久不抽煙的,可這日,他向葉城討了根煙,靠在臥室門口邊緣靜靜抽著,聽著臥室里的一舉一動,不敢有半分松懈。
臥室內,安隅伸手半撐著身子起來,靠在床頭,看著自己手腕間的白布。
默了半晌,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將接起,那側未言。。
她溫淡開腔,話語無任何起伏,似是在詢問朋友那般:“送給閣下的這份大禮可還滿意?”
那側,等著她的是漫長的靜默。
“能讓安律師流血,你說我怎能不滿意?”徐啟政這句回應,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
倘若安隅此時在跟前,估摸著他恨不得你能手撕了她,。
活了六十年,被一個年齡上足可以當他女兒的人給將了一軍。
徐啟政心中的憤怒何止是言語可以言明的。
“我等著你去動安和,”許是生了病,她的話語沒有多少力氣,但深意不減。
“我的招數已經扔出去了,有本事你就接。”
此時,不管徐啟政如何動安隅,安隅有割腕自殺這個先機在前,足以讓徐啟政喝一壺,說是天家兒媳偷稅漏稅被抓住自殺也好,說是徐紹寒出軌被逼自殺也好,更甚是說天家難行無力自殺也好,都足以讓徐家喝一壺。
“你以為我真拿你無能為力?”
“怎會?閣下是一國總統,有的是手段對付我。”
“割腕自殺?”徐啟政冷笑了聲,在那側繼續道:“安和律所高級合伙人因公私通,被抓現行,女方自殺未遂,安律師覺得這個標題如何?”
徐啟政這話無疑是想將唐思和拉進來。
換言之,不管如何,一定要讓安隅不好過。
安隅呢?
似是早就料想到徐啟政會有這么一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我就殺了何莞,讓徐君珩上不了位。”
行至此,誰都不認輸。
徐啟政的權威被挑釁時就意味著他不會讓這個在自己頭上拉屎撒尿的人好過半分。
“徐家兒媳謀殺準兒媳,這樣的新聞標題,閣下覺得如何?”
比心狠手辣,安隅從未輸過。
而徐啟政能贏嗎?
不見得。
他肩負的東西太多,不如安隅那般灑脫。
說不要一切就不要一切。
屋外,徐紹寒靠在墻邊,靜靜的聽著安隅的話語聲,未曾聽見自家父親的言語,但也能猜到一二。
這是一場家族斗爭,一場家族之間的廝殺。
安隅收了電話,徐紹寒靠在門邊抽完了一支煙,轉身去廚房倒了杯水,再進去,見她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聽聞聲響,安隅緩緩撐開眼簾,望著徐紹寒。
好似此時,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緒,找回自己是個妻子的意識,就這徐紹寒遞過來的杯子喝了口水,望著他,低低淺淺問道:“傷勢還好嗎?”
“無礙。”
話語輕松,好似真的無礙。
他似是忘了林青海上午時分同他說傷口已經發炎了的話語。
“為什么要去管安鴻的事情?”
“因為他是你兄長,不管處于什么原因他支持了龐家,但我還是希他能活著。”
這句話里最為重要的應當就屬那一句因為他是你的兄長了。
因為他是你的兄長,所以我才會去管他。
可若是不是,那邊另當別論。
“我跟他多年未見,沒有感情。”
安隅原以為自己對父兄會有異樣感情,可沒有。
在見到安南時,她并沒有那種急切的想要與他相認,并且上演父女情深的戲碼。
更多的,是默然。
20年未見,再見面,誰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他不再是那個迫切的需要父愛的小女孩,而安南也不是當初的那個父親,20年的時光足以改變一個人,這20年里安隅走的每一步,行的每一條路都深刻的刻在骨子里。
而對于安鴻她或許也是一樣,沒有了那般深刻的感情,人在迫切的需要一個東西而得不到的時候,再往后會慢慢的放下來,不再去執著,不再去用那些執念害自己,安隅放下了,對于父親與兄長她更多的是一種淡漠,那種淡漠是不管你現如今存不存在我的人生當中,我都會好好的把我的日子過下去,你在我很好,你不在我也很好。
而徐紹寒呢,他身處在如今這樣的家族里面,對于家族的斗爭,他見的過多。
彼時,他一心一意想的是倘若安鴻因為徐家的斗爭而死在了外面,那么他該如何同安隅交代,他當初信誓旦旦口口聲聲說要幫安隅找到她的父親與兄長,可眼下她的兄長近在眼前,讓他看著安鴻去死,他做不到。
從始至終,徐紹寒都銘記自己對安隅的承諾,從未變過。
“沒見是一回事,有血緣關系又是一回事,”他溫淡開腔,話語間溫柔之意盡顯。
“安安、我說過會幫你找到父親與兄長,是真的,是以,我才會去國外,只因他是你兄長。”
只因他是你的兄長,這幾個字徐紹寒咬的及重。
“我累了。”
不想在參合到徐家的斗爭里來,不想在嘔心瀝血費盡心思的去與天家人做斗爭,她要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而不是現如今這般。
如今的生活,總能讓她想起當初寄人籬下的那段時光。
原以為自己逃出來了,回頭想想,還是自己太年輕。
安隅這話落地,讓徐紹寒隱有幾分不安,本是落在她身旁的手緩緩抬起,往她身后而去,他伸手,緊緊的擁住安隅,話語帶著幾分祈求:“你安好歇著,后面的事情我來解決,你父親和安鴻都會平安無事的,好不好?”
如此卑微的話語聽起來叫人生出了幾分同情之意,可安隅未曾回應。
她被徐紹寒抱著。
對于他深情款款的話語,安隅沒有做出半分回,只因不知曉如何回應,行至如今這番境地,
她與徐紹寒之間還有什么可以繼續下去的理由?她拿刀徐啟政的時候就做好了,要結束這段婚姻的準備。
這場斗爭與爭吵已經不再是夫妻之間的事情了,而是兩家人的事情。
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盡管知曉此事與他無關,可她依然覺得難以面對徐家人,難以面對葉知秋。
她越是靜默,徐紹寒越是心顫。
“安安,”他輕喚。
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而回應他的是冗長的靜默。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在家里休息,”他急切開口。
而后,許是覺得自己的話語太過強硬,他又軟糯了半分:“好不好?恩?”
“對不起,”安隅開口。
話語輕顫,這句對不起,不亞于直接拒絕。
對不起他處處為自己著想是,而她卻打起了退堂鼓。
對不起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在去應付這場家族斗爭。
對不起,她很自私。
“不需要說對不起,安安、君珩上位之后這一切都會停止的,你信我,信我。”
他捧著她的面頰,話語急切又帶著半分懇求。
任何電影都有放完的時候,而戰爭也有結束的一天,不會永遠如此的。
“對不起,”她在道。
“我不離婚,我生在徐家已經很可憐了,你若是還不要我,,我該怎么活下去啊!”他猛然咆哮,高漲的話語聲充斥著整間屋子。
轉身,他伸手捧著安隅的面頰低低開口:“安安、安安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不要我,”
“我需要冷靜一段時間,我要被逼瘋了,徐紹寒,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想殺人,你知不知道?”本尚算是平靜的安隅突然狂躁起來,她猛的伸手推開坐在眼前的男人,因著動作太猛,牽動了受傷的手腕,霎時,紗布上漫出一層層的鮮血。
“我要瘋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咆哮著,嘶吼著。
放聲大哭,臉面上的淚水順延而下,無止境的。
“我每每閉上眼睛總覺得自己處在深淵中,沒有依托,等待我的是漫長的黑夜以及死亡,饒是我再努力都逃不出來。”
臥室里的咆哮聲與哭喊聲此起彼伏,安隅像個瘋子般坐在臥室大床上,放聲大哭的模樣異常駭人。
而徐先生呢?
他窘迫的、局促的坐在床沿,看著安隅抱著自己放聲痛哭。
許久,才將自己從震驚與驚駭中拉回來,他抱著安隅,輕哄著:“我回帶你出來的,我會的,安安、我會的。”
這日下午,安隅哭到暈厥。
從2008年十一月26日開始,安隅大病了一場,這場病,斷斷續續到2010年才逐漸好轉。
整個過程,漫長而又艱辛。
徐先生小心翼翼的在她身旁,不敢靠近,不敢遠離。
她本可以一直與徐啟政做斗爭的,直至死。
連續多日未眠,滴水未進她都熬過來了,可自那夜見到徐紹寒披星戴月而來時,她便覺得自己扛不住了。
好似一根長期緊繃的琴弦,在那日咯嘣而斷。
徐紹寒從總統府將安隅帶回來之后,便隱隱覺得安隅精神不佳,原以為是被欺負如此,并未多想,可直至這夜,當安隅嘶吼著,咆哮著說著她滿腦子都是想殺人的時候,徐紹寒才意識到事情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