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方面,葉知秋比安隅狠上無數倍。
說句姜還是老的辣,不為過。
旁人大吵大鬧,她打著母愛的名義將徐子矜送上了豪門聯姻的凄慘下場。
這日,晚餐過后,安隅接了通來自唐思和的電話,許是屋內太悶,她拿著手機行至屋檐下,聽著唐思和的話語。
不時回應兩句。
臨了,收電話時,一轉身,撞見身后那人吊兒郎當的面容時,稍有驚嚇。
“怎?撞鬼了?”
“你怎么出來了?”安隅穩住心神,遂問道。
“不能出來?”江止舌尖低著腮幫子,輕嘲問道。
“不怕你家老爺子知道你濫用藥材謀財害命?”
“殺人放火的都不怕,我這個點燈的怕什么?若真要死,好歹有你陪著,我也不寂寞,”江止聽聞安隅的話語,好似聽了天大的笑話似的。
臨了,覺得如此不夠,轉眸,望向安隅,冷不伶仃在來一句:“唐思和得不到你,徐紹寒得不到你,我能跟你同日死,也算是一段佳話。”
“怎?”她冷笑,望了眼天邊的晚霞,在道:“拉著我一起下去惡心閻王爺?”
“惡心別人是你的事兒。”
“你倒是清白,”安隅冷嘲。
“頂多是個同謀,主謀另有其人,”江止這人,他不似唐思和與徐紹寒二人,看起來是個一本正經的正人君子,相反的,這人表面上那股子吊兒郎當的氣質從未掩飾。
身為一個醫生,他的身上并未有那種一見心安的感覺,相反的,同她見過的許多首都貴族公子哥兒一樣,長了一張流連花叢的臉面。
干著犯法的勾當。
“同罪,”安隅直接甩出兩個字給身旁人,后者呢?
聽聞也不急。
反倒是伸手從兜里掏出煙盒,及其淡定的從抽出根煙。
攏手點煙之際,話語涼薄:“有你陪著,不孤單。”
安隅斜了眼人家,懶得理他,欲要轉身進屋:“跟你說話我牙疼。”
“我看你挖坑埋老子的時候挺正常的,就瞅著自己踩得不夠狠,恨不得使勁兒力氣給我來兩鐵鍬。”
“、、、、、、、、”安隅轉身,側眸望著這個淡定如常站在身后抽煙的男人。
睨了眼他;“想埋你的可不止老娘一個。”
“參與者有罪。”
“這句話也送給你,”安隅毫不客氣的反懟回去。
江家才子,徐家女兒。
多般配?
多門當戶對?
用他的話語來說,主謀另有其人,她只是一個同謀罷了。
更確切的來說,同謀都算不上。
晚餐結束,散場之時。
葉知秋攜安隅與徐子矜將人送至庭院,客套話語說至一半,一道車燈遠遠的打過來,引去了眾人視線。
定睛望去,才知來者、是徐紹寒。
這人過來,及其有禮貌的同江老打招呼,帶著謙卑的謙卑和煦。
“怎這個點回來了?”葉知秋站在身旁,望著徐紹寒。
后者話語溫溫淡淡:“來接安安回家。”
話語落地,有人心如針扎,有人淡然取笑:“徐四與夫人真是伉儷情深。”
江止、在徐紹寒眼里,是個孤僻的存在。
以江家的地位在首都混出一片天地不是什么難事。
可這人、自幼鉆進了醫學的坑里。
這話、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徐紹寒并未想跟這人計較,僅是點頭,嘴角含著商人特有的官方淺笑:“期待江博士成為徐家的一份子。”
這日,江止與江老爺子離開時,陰測測罵罵咧咧道了句:“沒一個好東西。”
罵的是誰,可想而知。
江止的那句伉儷情深讓安隅心頭顫了顫,直至人離開,她那顆躁動的心才將將平穩。
明明已經做好要與徐紹寒做陌路夫妻的準備了,可當江止那句陰測測的話語出來時,她心頭依舊微顫。
這日,徐紹寒攜安隅離去時,無視了徐子矜求救的目光,那淡漠的神色成了最鋒利的利刃,將這個身處在豪門世家被權利弄的家破人亡的女子擊的潰不成軍。
安隅離去是,透過車窗將視線落在站在臺階的徐子矜身上,有一分同情,但僅僅是一分而已。
僅是一瞬之間,她緩緩回眸,將視線收回來。
而坐在她身旁的徐紹寒,全程寡漠。
歸磨山,二人相對無言,徐紹寒伸手將外套遞給徐黛,往餐室而去,在出來,手中多了杯溫水。
夜間八點二十五分,有人已睡,有人尚未醒來。
“你請來的私家偵探是不是可以撤了?”
突如其來的話語聲讓安隅上樓的步伐微微一頓,轉身,望向靠在餐室門口的徐紹寒。
后者呢?
僅是如此一句,在無其他言語。
磨山客廳內,氣氛有一秒僵硬。
那種僵硬來自雙方的不退縮,徐紹寒固然有包庇之罪,但當他道出一切,安隅依舊選擇將這場婚姻送上斷頭臺的話,他無能為力。
許是太理解對方了,那種無力的掙扎感在此時尤為明顯。
徐紹寒的不忍與愧疚,安隅的不理解與冷漠。
悉數成了摧毀這場婚姻的主謀。
屋外,寒風凜冽,呼嘯而過。
屋內,氣氛僵硬,異常駭人。
次日,安隅起身時,徐紹寒已經離去。
連續數日,二人再未見過,每日都會歸家,但同處一屋檐下,在也未曾見到。
交談?
沒有。
他不在低聲下氣求得原諒,而安隅,許是因為見不到,不再用冷漠激烈的話語去冷嘲熱諷徐紹寒。
恩愛夫妻,成了陌路人。
這種境況在何時打破的?
大抵是在那日午后,安隅從法院出來,撞見徐氏集團一行人進來。
一個大集團,每日處理的法律紛爭不計其數,而法院,也成了他們的長來之地。
這日,安隅帶著團隊,與帶著法務部而來的徐紹寒迎面撞上。
若是往日,定當停下來招呼一番的。
可今日,身后,徐氏集團法務部部長正欲同安隅打招呼時,余光發現老板步伐未曾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首次,徐紹寒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安隅擦身而過。
如同陌生人。
似是不曾認識。
那些話語行至喉間的人有片刻尷尬。
而安隅,面對如此境況,有一瞬間的愣神,僅是片刻,她冷漠的牽了牽嘴角,跨步離開。
當事人之間的暗潮洶涌讓身旁人如臨冰窖。
宋棠坐在后座,全程未言。
但她知曉,安隅心情,不大好。
又是一日,她與徐紹寒成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租客,來往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這日深夜,安隅起身倒水,行至樓梯口,見有光亮打進來,步伐微微停住。
而披星戴月歸來的徐紹寒乍一見穿著睡衣站在樓梯口的安隅時,顯然有片刻震楞,而后,視線下移,落在她光著的腳丫子上。
眉目微不可察的擰了擰。
視線收回,他轉身,進了餐室,在出來,手中多了杯溫水。
這杯溫水,不是到給自己的,而是倒給安隅的。
樓梯上,徐紹寒默不作聲將一杯溫水遞給安隅,后者望著他,未曾伸手接過。
四目相對,她未言,他未語。
一杯水,成了她們之間唯一有交際的證明。
安隅不接,存了私心,是想逼著徐紹寒開口。
而她的不接,成了徐紹寒眼中的嫌惡。
午夜樓梯上,徐先生端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深邃如海的目光落在安隅身上,薄唇抿了抿,轉身,將一杯水放在了木質樓梯的負手上。
放穩、他才跨步離開。
太強勢的人,不適合在一起。
這話,有一定道理。
老人總言,夫妻關系中,總該有一人妥協才能長久。
前些時日,因著徐紹寒的妥協,二人之間尚且還有所交流。
可此時,她們成了沒有交集的陌生人。
昏暗的燈光下,安隅站在樓梯上,將視線落在那杯溫水上。
只覺眼簾稍疼。
而后,視線收回,一聲嘆息聲從喉間溢出來。
有些事情,下定決心之后便該做起來。
徐紹寒也好,安隅也罷,都如此覺得。
清晨,徐紹寒起來時,見安隅坐在客廳沙發,下樓的步伐微頓。
“早、”安隅開口,話語溫淡。
“早,”他回應,平緩溫和。
“不趕時間的話,坐下來談談?”她在開口,詢問的話語算是遵循意見。
徐紹寒想,安隅能主動開口,是好事。
或許,這段時日的僵硬能就此過去,他是抱著如此心態來的。
可這種想法,僅在數秒鐘之內,便消失殆盡。
只因,安隅將一份離婚協議書推到了他跟前。
很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起伏。
清晨的山林了,鳥叫聲不絕于耳,微風帶動樹葉沙沙作響。
徐紹寒望著那份離婚協議,心頭痛的厲害。
那種痛,如何說?
大抵是他拼盡全力的去挽回這場婚姻,將一切都好與不好,將一切難言之隱都告知之后,她依舊不理解的話,那么,他別無他法。
這場婚姻,成了一局死棋。
無路可走。
“大家都累了,放彼此一條生路吧!”
累嗎?
她孤身一人慣了,生命中突然多出這么多陰謀詭計的算計與權利之間的勾心斗角,她應付不來。
她本該是理解徐紹寒的。
可理解歸理解,但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理解你對徐子矜的那種愧疚,也理解你身處這個家族的不易,但理解你并不代表我愿意跟你一起過這種生活,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人生,也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理解?但是不能在共同生活。
從安隅的只言片語中,徐紹寒總結出來如此一點。
她想將他扔在這場破碎的婚姻里,獨自去尋找自己的人生。
殘忍嗎?
殘忍。
她不鬧了,她理解了,可她也不要自己了。
徐紹寒目光落在那份離婚協議書上,心如刀割。
“你冠冕堂皇的找了那么多借口無非是想告訴我你要拋棄這場婚姻,轉身去尋找自由。”
“我以為你會理解我。”
“我不理解。”
徐紹寒快速反駁的話語讓安隅有一秒的語塞,她穩了穩心緒,在道:“天家的女子有幾個是幸福的?”
天家的女子有幾個是幸福的?
這句話,成功的讓徐紹寒沉默了。
千言萬語都抵不過安隅這溫溫淡淡的一句事實。
是啊!天家的女子有幾個是幸福的?
可天家的男兒難道就不配擁有幸福嗎?
這日,渾身充滿無力感的徐紹寒未曾同安隅有過多的爭論,他伸手拿起桌面上的離婚協議書,而后緩緩起身。
離去。
行至門口,步伐未停:“從始至終,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了什么,我從未想過拋棄你,我所承受的痛楚,是你的百倍千倍之多,但如果,離了這場婚姻才能讓你喘息,我會承下所有的痛,放你生路。”
2008年2月底,安隅與徐紹寒的僵持有所好轉。
但這種好轉,不是往好的方向。
這日,徐紹寒走后,安隅坐在客廳久久不能回神,直至七點,徐黛進來,撞見的是一個滿面淚痕的女子。
默默的、她轉身退了出去。
將客廳留給了安隅。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客廳時,安隅微微回神。
她起身,欲要上樓。
但許是坐久了,腿腳有些發麻。
踉蹌一下,扶著沙發才站穩。
衣帽間內,她與徐紹寒的衣物依舊整齊有序的擺列著,就如同初次站在這間衣帽間一樣,徐黛站在身后同她講解的場景歷歷在目。
可轉瞬間,她與徐紹寒,即將成為陌路人。
痛心嗎?
痛的。
可能有什么辦法?
一個未曾被世界厚待過的女子,一個被傷盡心扉的女子,怎敢在去愛旁人?
徐紹寒說,他會承下所有的痛放安隅一條生路。
是真的。
陽春三月,大地回春。
凜冬的寒冷已經緩緩離去,柳樹漸漸的冒出了嫩芽,向上伸展著枝條。
那日,徐紹寒拿著離婚協議書走后,在未歸家。
清晨,安隅起床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淡綠色美景,有些失神。
冬將去,春將至。
春天、四季又將是一個更迭。
三月初春,冬日的寒流依舊依依不舍,它藏在山林間,藏在云朵里,窺探著大地的一舉一動。
殘雪暗隨冰筍滴、新春偷向柳梢歸。
身后,房門被敲響,安隅道了聲進。
徐黛進來,微彎身,話語畢恭畢敬:“太太、周特助來了。”
“找我?”她問,未曾轉身。
“是,”徐黛應允。
這日清晨,周讓攜徐紹寒的文件而來。
相隔數日在度踏進這個地方,稍有些如夢如幻。
周讓望了眼茶幾上的文件,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聲從嗓間溢出來。
淡淡的,卻能讓人聽見。
徐黛問及為何時,周讓搖了搖頭,并未告知。
安隅的身形出現在眼前時,周讓將手中水杯擱在茶幾上,起身,望著安隅。
似是候她許久。
“太太、”他喊,話語恭敬。
“坐、”安隅回應,干凈利落。
“周秘書一大早來,是有何事?”這日,她因要出庭,下樓前,已經穿戴整齊。
一身紅襯衫在身,臂彎間的黑色大衣被隨意搭在沙發靠背上。
“徐董讓我來的,”說著,他緩緩,將手中文件推至安隅跟前。
有那么一瞬間,安隅覺得,這或許是她想要的,又或許是她不想要的。
安隅坐在沙發上,挺拔的背脊有絲絲僵硬。
“徐董將他手中兩家企業的股份各轉讓百分之三十給您,以及首都的多處房產,包括婚房磨山。”
話語至此,周讓動作稍有僵硬從兜里掏出一張空頭支票,推到安隅跟前:“徐董說,數額您來填。”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