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離婚律師鐵了心要同你離婚的時候,有退路嗎?
不見得有,也不見得沒有。
萬米高空之上,安隅坐在飛機里,瞇著眼眸望著窗外云巔,那翻滾的白云,那洶涌的云浪。
她知曉,這架飛機里,定然有徐紹寒的人。
她也知曉,她的行蹤,離不開徐紹寒的眼皮子底下,可如何?
天家人要的臉面,她不給,天家人要的大統,她沒有。
2008年二月,徐先生與徐太太展開了一場角逐,這場角逐,以離婚開始。
總統府,
當溫平將照片的事情告知徐啟政時,后者眉目狠擰,望著眼前的照片只覺的有些揪心。
子女婚姻不和,第一次覺得讓她如此鬧心。
徐啟政盯著照片看了許久,冷聲詢問:“這人是誰?”
溫平答不上來,若是有意與安隅的男子,好查。
若是鐘情與她的,更好查。
可這人,是憑空冒出來的。
這么多年,安隅身邊的男人除去一個唐思和之外在無其他,這人,不知。
“不知?”見溫平許久未言,徐啟政抬眸望了他一眼,后者點了點頭。
哐當、手中簽字筆被狠狠的摔在了桌面上,他起身,雙手叉腰在辦公室來回渡步,似是想控住自己這滿腔怒火。
安隅厲害嗎?
厲害。
溫平如此覺得。
老爺子跟閣下設計將徐子矜留在徐家,為了穩住徐家仁慈大義的形象,為了穩住她們之間的天平。
這二人花了十幾二十年算計的事情被安隅一招打破。
徐家四少夫人出軌的消息足以令整個家族蒙羞,且不論出軌是對還是錯。
絕大部分情況下,人們是看不到過錯方的,那些想拉你下水,想看你笑話的人,看的永遠都是你,永遠都不會管跟你唱對角戲的人是誰。
這才是最悲哀的。
最可悲之處。
一張照片,足以讓那些閑來無事的人喝上幾壺。
一個年紀輕輕在全國坐上第一的律師,若是沒幾把刷子,怕是做不上去的。
安隅的手段,或許遠不只外界傳聞的那般。
她的心狠手辣,旁人知曉的,或許只是一半而已。
不管徐紹寒是否會痛徹心扉,不管徐紹寒是否會死,只要她能達到目的,就不管徐紹寒的死活。
這日,徐啟政不知是如何想的,拿起手機給安隅去了通電話,徐紹寒每日都打不通的電話,這日,徐啟政打通了,電話接起,那側并無聲響,徐啟政也沉靜良久,身后的溫平妄以為這是一通不再服務區的電話,可當他聽見徐啟政的話語聲時,驚愕了半分。
“相聚是緣,不能給你們的婚姻一條生路?”
“能,”她答,干脆利落。
此時、安隅坐在機場的咖啡廳里,點了杯咖啡,坐在不算安靜的環境里,端著瓷杯靠在椅子上,那悠然自得的模樣好似此時跟她通電話的不是徐啟政這個滿腹心機精于算計的一國總統,而是一個有求與她的人。
“條件,”徐啟政同樣直白。
“讓徐子矜去死,”安隅清楚,只要天家的人護著她,她便沒那個本事將徐子矜置于死地,第一次沒弄死,在想第二次,難上加難。
所以,此時,她才會及其云淡風輕萬分直白的同徐啟政道出這句話。
話語落地,那側有良久的靜默。
安隅許是知曉會是如此,她低眸,牽了牽嘴角,而后伸手將手中咖啡杯不緊不慢的往唇邊送了送:“弄死徐子矜,和我逼瘋徐紹寒,您自己抉擇。”
言罷、她毫不留情的收了電話,端著杯子,將視線落在窗外。
來時,有個年輕的小男孩抱著一捧大大的捧花站在出口張望著。
此時,她視線在場子里尋了一圈,才發現那人的身影。
許是要等的人未曾出來,他焦急的、緊張的、頻繁的將視線落向出口。
很美好的一幕、她可以欣賞。
但也只能是欣賞而已。
片刻,她起身,去吧臺結賬,而后,提著包,離開了咖啡廳。
天家人喜歡把抉擇給別人做,那么此時安隅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選擇權,交給了徐家。
不是要臉面?不是要顧全大局?
安隅今日這番話,無疑是在赤裸裸的告知徐啟政,她弄不死徐子矜,想逼瘋徐紹寒,不算難事。
三個人的感情,總要有一個人先死。
只看她們如何選擇了。
而總統府,徐啟政拿著被掛斷的手機整個人氣的渾身發抖。
弄死徐子矜?逼瘋徐紹寒?
是呢!安隅現在仗著徐紹寒對她的愛,在肆意妄為的傷害一個愛她的男人。
將他傷的體無完膚,恨不得他去死。
“徐紹寒在哪兒?”
“去找少夫人了,”溫平答。
砰、、話語降落,徐啟政抬腿一腳踹翻了椅子。
“狼心狗肺,”良久,這個素來沉穩的總統大人冒出這般撕心裂肺的四個字。
溫平不敢想,安隅對他說了什么。
徐紹寒奔赴臨城時,安隅已經飛往了下一個目的地。
如此,他找到,她離開,反反復復的戲碼。
當一個精英女強人想離開你又不隱瞞行蹤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早已暗中規劃好。
行至第六日,走過第七個城市,徐紹寒的耐心被消耗殆盡,他站在諾大的機場中央望著滾動的大屏幕,沒了在度前行的心思。
這場你追我趕的游戲停止在了2008年二月十四日。
2008年二月十四日,忌出行、爭吵。
萬事不宜。
這日,當安隅被一群黑衣人圍在中間時,這人很淡定的在路邊攤吃了碗炒粉,且還不急不慢的吃完,沒有要逃離的意思,相反的,當那人過來畢恭畢敬的喊了句少夫人時,她還頗為好心的問人家要不要吃點。
后者一陣驚愕,搖了搖頭。
安隅咀嚼食物間隙抽空問道:“你家三小姐還好?”
“還好,”保鏢答。
安隅聞言,點了點頭。
她沒在言語,起身準備給錢時,保鏢很識相的將錢給了,見此,她淡笑了笑。
起身,欲要往對面而去,安隅抬手,阻了她們的言語:“我去對面選本書,不為難你們。”
總統府的保鏢對這位四少夫人的理解不算廣面,所以,,即便安隅如此說了,還是有兩人跟著進去了。
二月十四日午后,陽光普照,書店的落地窗里有暖陽灑進來,看起來,異常溫暖,安隅進去前,伸手朝警衛要了根煙,那人稍有躊躇,但依舊將煙掏給了她,且還伸手掏出打火機將她叼在唇邊的香煙點燃。
安隅夾著煙,推門而入,邁步朝前臺而去,站在柜臺跟前詢問老板,有沒有好書推薦。
“你最近狀態如何?”老板問,似是想就她的狀態給她推薦什么樹。
安隅愣了愣。
狀態?
她想了想:“婚姻破碎。”
老板聞言,多看了她一眼。
停下手中工作,引著安隅去了新書區,抽了本書出來遞給安隅,后者將指尖的煙叼在唇邊,接過書籍,翻了翻,三五分鐘道:“就它了。”
買單時,老板從柜臺前抬起頭來,笑道:“您抽煙的樣子很優雅。”
“謝謝,”安隅拿過東西,正欲轉身,只聽老板在道:“婚姻并不是衡量人生的標桿,您加油。”
“會的,”她答,抬步離去。
人生除了婚姻還有有大把大把的事情可以做。
婚姻?
不要也罷。
歸首都,四小時的飛行,安隅看了兩小時的書,睡了兩小時,很勻稱。
飛機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時,已是深夜,出機場、葉城與周讓早已等候多時。
接到她時,二人都有些心慌。
這日,直達磨山,葉城與周讓想安隅可能會為難他們,但、并沒有。
很平靜。
很溫和。
看她那嫻靜安穩的面色與那日在病房里歇斯底里咆哮的人截然不同。
離去數月之后在歸磨山,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太太、”徐黛未眠,迎出來時,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的喊了如此一句。
不知是話語間隱有輕顫,還是這寒冷的東風將她的話語吹散了。
她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話語中隱著小小的慶幸。
這夜,徐紹寒亦是未眠,在等安隅。
等她歸來。
等這個離家數月的女主人回到這座婚房里。
離了徐紹寒的安隅,越來越好了。
而離了安隅的徐紹寒,身形消瘦,身上原先那股子意氣風發的氣質早已消失不見,更多的是一份蒼涼。
安隅站在門口,望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乍一入眼,只覺這人更瘦了幾分。
但也僅是如此覺得而已。
腳邊,毛茸茸的觸感傳來,如此場景,莫名的她聯想起了婚后第三日的景象。
唯獨不同的是,彼時的狗成了今日的貓。
安隅心頭微動,她想到了,徐紹寒怎會沒想到。
正欲言語,只見安隅俯身,伸手將黑貓抱起。
笑道:“肥成這樣了都。”
沒了小時候的呆懵感,反倒是多了份油膩的氣質。
“很能吃,”一旁,徐黛笑著做解釋。
“看出來了,”她伸手掂了掂,襯手的很。
貓和狗的待遇在安隅這里是不同的,無非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區別。
安隅抱著貓,同徐黛言語了幾句,視線未曾落到徐紹寒身上半分。
直至臨了上樓,依舊未曾將多余的目光賞給徐紹寒半分。
2008年的春天,來的較晚,首都的二月天,依舊是涼颼颼的,但屋里還好。
這夜,葉城與周讓二人沒敢進屋,
她們覺得,或許,屋外比屋內要暖和一些。
而事實,也是如此。
她們之間,兜兜轉轉,回到了遠點。
或許,不如遠點。
徐紹寒與安隅之間隔了條人命。
這夜,徐紹寒坐在客廳良久,他在想、自己這場婚姻往后的走向。
他在想,這場婚姻該如何挽救。
若是以往,他一定會問,問她照片中的男人是誰。
可今日,安隅出現在眼前時,徐紹寒想、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她在身旁重要。
于是、這個素來強勢霸道的人,選擇了緘默。
即便安隅無視他,也緘默不言。
他選擇了隱忍。
而安隅、從落地開始,她在心里上演著一場爭吵,這場爭吵的當事人便是她與徐紹寒。
可、事與愿違。
事情并未朝著她想象的方向去發生。
二樓臥室里,安隅從包里掏出煙,伸手推開陽臺門,站在窗臺上攏手點煙,眼前,是磨山的冬景。
那是一種靜寂的美。
樹木之間好似有著默契,努力的朝一個方向伸展。
城市的夜晚,很難看見滿天繁星,不同與南城小島,只要你愿意抬頭,迎接你的必定是另一番景象。
2008年二月,安隅漸漸的變成了個煙鬼。
她抽煙,但可抽、可不抽。
院落里,葉城與周讓靠在車旁,在這個深夜靠著香煙提神,正將煙從嘴邊拔下來時,稍一抬頭,便看見二樓陽臺的身影。
不同的、是景象。
相同的、是那點點煙火。
葉城看見了,周讓亦是如此。
而安隅呢?
她的目光落在這磨山景象中,無定處。
未曾注意到樓下二人。
更甚是未曾注意到身后人的前來。
離開、或許可以逃離這一切。
可回頭想想,為什么要逃離?
她拼勁全力在首都立穩腳跟,坐上行業之巔,怎會讓一個徐子矜將這一切打破?
她配嗎?
不配。
離得遠、手不夠長。
那便回來,慢慢的磋磨她。
如此思來,安隅低眸,唇角一抹淺笑扯開,而后身后在一盤花盆里輕點煙灰。
正欲抬手再度往唇邊送時,指尖香煙被人扒走。
側眸望去,之間徐紹寒伸手、面無表情的將煙摁在了欄桿上。
隨即、未言語。
轉身往浴室去。
“徐紹寒,”安隅在身后直呼其名。
話語沒有絲毫溫度可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會讓你得償所愿,”這個有著一顆玲瓏心的男人,怎會不知道安隅的想法。
她想爭吵,想將夫妻之間關系在度白熱化,想一次性解決問題。
可徐紹寒,不會給她機會。
即便是忍到心痛也不會給他機會。
安隅望著這人消瘦的背脊,直至消失在浴室門口,她才將視線緩緩收回。
歸來、便是討債。
這夜、凌晨一點,安隅收到唐思和的短信,那側寥寥數語:“歡迎歸來。”
她笑、未回。
這夜,徐紹寒洗完澡出來才知曉安隅去了客房,這人站在大床前有些許痛心。
隨即,轉身坐在床尾長踏上,濕漉漉的頭發上水珠緩緩滴到睡衣上。
卻也無動于衷。
次日清晨,安隅未用早餐。
數月來的作息時間讓她養成了賴床的習慣,這日上午八點,徐先生本是有場會議的。
推了。
上午十點,周讓告知合作商過來,他面色冷冷,讓旁人去了。
十點半,安隅著一身家居服起身,原以為徐紹寒這個點不可能在家,卻不想、還在。
以至于下樓時,見人一身正裝坐在沙發上,有一秒愣怔。
“太太起來了?廚房溫了粥,我去給您端出來,”徐黛說著,轉身往餐室而去。
樓上腳步聲響起時,徐紹寒便沒了工作的心思,目光隨著安隅的身影一起進了餐室。
徐黛端著粥出來,笑容艷艷:“晨起本是想喊您的,先生說讓您多睡會兒,便將早餐溫著了。”
安隅歸來,整個屋子里最高興的,怕屬徐黛了。
這個中年女管家對安隅,有一種別樣的情感,如何言語?
大抵是心疼,又或者是敬佩她的手段。
“今日出門嗎?”徐黛詢問,視線輕輕掃了眼坐在客廳的徐紹寒。
“出、”她答,言簡意核,一個字道出所有,也道出了那毫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