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之間的共同點,在潛意識中都是靠嘴巴吃飯的人,徐子矜一語雙關的本事是全國頂尖,而安隅咄咄逼人的手段亦是不讓分毫。
客廳內,二人均是淺笑悠然望著對方,倘若是不走進,不細聽,你當真會以為這二人之間相談甚歡似的。
其實呢?
不見得。
笑面虎之間的斗爭必然是悄無聲息的。
看不出火花的。
“若論手腕,我自詡不是安律師的對手,海城豪門大案在安律師的手中,不過也就是多費點功夫而已。”
事關海城一案,旁人不知,趙清顏卻知道。
徐紹寒與唐思和在海城發生的那些事情她是全全皆知的。
此時,她在借此事來嘲諷安隅,嘲諷她身為律師的職責,嘲諷她這個第一的來處。
安隅聞言,指尖壓了壓手中杯子,隨后淺笑道;“我這么厲害,不知道能不能坐上徐經理的位置呢!”
“那也得看安律師本事了,饕鬄之心,人人皆有,但能笑到最后最后的卻沒有幾個。”
“那也是有的,”說到此,她伸手,將眼前杯子端起,喝了口水。
那笑意泯然的姿態悠閑的不得了。
那也是有,及其簡單的一句話。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是機會。
而徐子矜望向借此事來打擊她,顯然是個不大明智的手段。
“安律師倒是心態好,”她嗤笑一聲開口反駁。
“在現如今這個骯臟的,只為金錢服務的社會,心態不好怕是活不下去。”
女公關對上女律師除了耍嘴皮子之外她們比的是那股子淡然之氣,
法庭上安隅會咄咄逼人的對著當事人,也會用高傲的姿態藐視對方。
而徐子衿是徐氏集團公關部經理,在面對那種大大小小的發布會場和,她必須要有穩中求勝的姿態,以及端莊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她也是高傲的,那種高傲且還是被徐紹寒養出來的。
這二人對上,說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怕也是不為過。
“安律師但是剖析的準確,”徐子衿輕扯嘴角端起杯子看了眼言語,那笑容間的冷意賽過著十月秋風。
“迫不得已罷了,不像徐經理,生來便是高位,”自嫁給徐紹寒的第一日起,安隅一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處在何種位置,在徐家,她從不將自己跟那些出生于名門的子女攀比,更甚是,徐紹寒也好,徐洛微也罷,他們這些人身上都有著世家帶出來的觀念。
所以今日當徐子矜說出這話時,她很自然而然的自我嘲諷了一句,但這聲自我嘲諷,在徐子矜心頭無疑是狠狠的扎了一把刀子,讓她鮮血直流,指尖輕顫,,讓這個一開始便淺笑沛然的女人,面上那股子淡然再也掛不住。
徐子矜伸手按了按手中玻璃杯,溫熱的觸感傳到指尖并未給她太多溫暖,相反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她感受到了自己渾身凄涼。
“高位又如何?”良久之后,她冷聲開腔望向安隅。
遂而在道;“身處高位的人只會加快死亡速度罷了。”
不帶安隅回應她,在道;“你知道徐紹寒現在在干嘛嗎?”
“子衿、、、、”徐子矜話語落地,身后響起了徐落微冷聲輕嗤聲。
而后者,坐在沙發上的人伸手將腿換了個位置,那悠然的姿態好似剛剛與安隅展開唇槍舌戰的人不是她。
倘若是以前,凡心未動之時,徐子矜這話全然不會影響到她的心情。
但此時,不行。
當徐子矜那句詢出來時,安隅的第一反應便是想給徐紹寒去通電話,亦或是知曉他在s市到底在作何。
她迫切的想知曉徐家人在什么事情上瞞著自己,亦或是她的丈夫在干什么不能讓她知道的勾當。
此時,她的內心是掙扎的,驚恐的。
那種感覺,好似她被扔在了一個圈子里,看不見外界的事務。
只能呆在那個圈子里苦苦等待。
她從不相信徐紹寒會犯男人普遍都會犯的錯誤,或許在某種定義上講,這世間遠有比犯錯誤更恐怖的事情。
安隅慌了。
但這慌、不能在徐子矜跟前表現出來。
是呢!她怎能在對手更前驚慌失措呢?
怎會讓小人得志呢?
她笑了笑,眼前徐落微寒著臉走過來,倒也是不氣惱。
笑著打圓場;“我前些時日帶回來了一只黑貓,異常乖巧,讓人抱出來給你瞧瞧。”
她這話,只是告知,并非征求徐落微意見。
隨后高聲喚了聲徐黛,后者領意,將關在籠子里的黑貓放了出來。
許是黑貓真得人心,又許是徐落微亦是世故圓滑的高手,本是僵硬的氣氛在黑貓的到來中,得以松弛。
徐洛微著一身白毛衣碎花裙蹲在茶幾前看著蹲在茶幾上多的黑貓,伸手撩了撩它的胡子,笑道;“這貓倒是會生,白胡子白爪子白肚子,莫不是貓也知道黑白配?”
聞言,安隅笑了。
這笑是因為,原來所有人跟她一樣,注意力都在它的配色上。
“不是還有只狗?”徐落微摸著黑貓的腦袋,壯似漫不經心問道。
徐紹寒不在家,磨山傭人都潛意識里形成了一種意識,那邊是白狗不能放出來。
以免一個不注意,慘遭自家太太毒手。
所以今日,亦是如此。
當徐落微問及這話題時,還不待徐黛思忖,一旁有人便開了口;“太太不喜歡狗,現在不在家,狗便一直關在籠子里呢。”
傭人自認為自己這話是沒什么問題的,可當徐子矜那倏然冷酷的視線從前方射過來時,她險些抖了抖。
不自覺的往徐黛身后退了一步,想尋求庇佑。
也僅是一秒之間,徐子矜意識到自己失態,才將目光收回,不料在聽徐落微道;“是不如黑貓可愛。”
說著,她還伸手將黑貓抱起來坐回徐子矜身旁,而后在淺笑悠然望著身旁人道;“摸摸?軟趴趴的,我也想去養一只來著。”
這身旁人,出去徐子矜還有誰能?
都說殺人誅心,徐落微怕也是頂尖高手。
徐子矜視線與其對上,那一本正經的面色與她四目相對之際,誰也不曾讓半分,笑里藏刀的姿態讓徐黛這個站在一旁的中年管家暗暗擦了擦掌心中的汗水。
在反觀安隅,她倒是頗為悠閑的端著杯子喝著清茶。
好似樂見其成,徐黛想,若是允許,只怕她還會煽風點火。
然而,她想想法將將落地,身旁響起了清冽聲;“貓不如狗懂事聽話,但人的征服欲擺在跟前,越是不聽話的越想馴服。”
這話,無疑赤裸裸是說給徐子矜聽的,
越不聽話的越想馴服?
這是每個成年人都有的心理。
“每一個想去強行而動的人到頭來總會弄得一身傷,死是小事,怕的是想死也死不了,”徐子矜伸手將杯子擱在茶幾上,給自己又續了杯溫水,繼而端回杯子,姿態優雅的靠在沙發上,笑的深意漸濃。
順應而為才是高手。
而安隅這種偏要反其道而行的人怕算不得聰明之人。
“那又如何?”她笑問。
一條狗,險些讓磨山的客廳起了戰火。
安隅始終端著女主人的姿態坐在一處。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是恒古不變的定律,而這三人的這臺戲,唱到最后,也不知是誰輸誰贏。
這日晚間,用完餐的徐子矜與徐落微離開。
來時,因著是她驅車,所以回去時,也是如此。
但今日,車子將將駛出磨山地界,徐落微一腳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而后側眸并不大友善的望著徐子矜。
后者呢?
她目視前方,好似全然未曾看見她眼眸中的星星怒火。
“安隅不是我們、你別妄想拉她下水。”
“我們不拉她便能永遠站在岸上?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紹寒會護著她,她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們這個外人來操心。”
身為丈夫會護著妻子,這是何其簡單的一句話?
可此時呢?
徐子矜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太過諷刺,諷刺多的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會護著她?
“他護得住嗎?”她冷聲反駁,那眉眼中的水光瀲滟成功的讓徐落微閉了嘴。
片刻之后,她啟動車子離開磨山。
在也沒有半分言語。
天家人的感情是很為微弱的,她們可以為了自身利益捅你的刀子,也能為了某一句話收回自己那滿腔怒火。
這日,徐落微和徐子矜走后,安隅借口上樓,拿起手機給徐紹寒撥了通電話。
那側,久久未曾接聽。
于是、她在撥。
在無人接聽。
在撥。
那奪命狂call的架勢好似今日這電話若是不通她便不罷休似的。
于是、許久之后,電話通了,那側,是男熟悉的溫軟聲;;“怎么了?安安?”
簡短的五個字,卻讓安隅的心無形之中冷靜了下來。
她穩了穩自己泛濫的情緒,開口問道;“何時回來?”
她這奪命狂call的架勢,以及這一生清冷的詢問,配上這淡漠的語氣,徐先生怕是有了什么苗頭了。
遂而、問道;“怎么了寶貝兒?在家受委屈了?”
這本是一句簡單的詢問,可聽在安隅耳里,是那般的溫軟。
瞧,她在干什么?
她的先生在外忙于公事,她呢?這一聲聲詢問,像極了無理取鬧。
受委屈了?那倒沒有,受擔心倒是真的。
“沒有,”她糯糯開腔,對自己剛剛的言行感到幾分不好意思。
臥室內女主人叉腰而立,起先焦急的面容在此時稍有好轉,良久,她抬手抹了把臉,往陽臺而去,將一拉開陽臺門,晌午涼爽的風吹進來,讓她一個激靈,伴隨而來的是一聲聲短淺的咳嗽。
那側,疲倦揉著眉心的人手間動作猛然一頓,且話語急切:“感冒了?”
“沒有,”她答。
伸手關上陽臺門,未曾聽聞那側聲響在道了句,“剛受了點涼風。”
“安安,我若出門在外,你有何不適,難受的不只是你,”這是徐紹寒靜默良久之后道出來的一句話。
“為人丈夫,不能時時刻刻在妻子身旁已然是足夠讓我難受,倘若你再有何不適,我該如何?”
“無礙,別擔心,”她再度強調。
“無礙便好,”他說是如此說,可實際呢?
尚未掛電話,伸手招呼過來周讓,他沒言語,怕安隅有所察覺,伸手從一旁桌面上抽出張A4紙,嘩嘩嘩的寫下一行字。
周讓乍一見愣了一秒,隨即感受到來自自家老板陰冷的目光,緊忙點了點頭,拿著手機轉身出去了。
這通電話直接撥給了徐黛,在回來,徐紹寒依舊在跟安隅講電話。
許是那側再講,男人靠在椅背上安靜的聽著。
他將進去只見一手拿著電話的人伸手敲了敲桌面上的A4紙,周讓領意,嘩嘩寫下一行字。
頃刻間,這人面色寒了許多。
可即便如此,她說出來的話語依舊是溫軟的。
這點,周讓對他素來是佩服有加。
明明內心狂風咆哮,可在面對自家妻子時,永遠都是一副溫潤的模樣。
比如此時。
“安安、”他輕言細語開腔,“夫妻之間,依偎同行才算佳話。”
這話、說的不清不淡,安隅尚且還沒從這話語中悟出些許什么來,這人便急忙忙收了電話。
僅此一次,僅此一次。
婚后許久,徐先生從未在未曾告知的情況下掛了她的電話。
而安隅,拿著手機看了許久才終于接受這個事實。
她想,許是忙,便沒多想。
但這個想法,并未持續太久、
她拿著手機下去,交代徐黛,倘若是徐紹寒問起,便說無礙。
可誰知,她話語將落,徐黛一臉為難的看著她,稍有些為難。
“怎么了?”她問。
“周特助剛剛電話來問過了,”那意思時,安隅這話,說的稍晚了些。
安隅懂了,瞬間懂了徐紹寒那電話為何掛的如此干脆利落。
也懂了依偎同行那幾字到底是何意思。
安隅緊了緊手中手機,菲薄的唇緩緩抿緊,告知徐黛她此時心情不大好。
“太太。”
“無礙、你去忙,”不知者不罪。
只能說徐紹寒那招太高明。
而徐先生呢?
他太懂安隅了,懂她的堅強,懂她的不愿多言。
懂她的一切。
懂她那種不愿麻煩旁人的心態。
可某一瞬間,徐先生內心那股子郁結之火摁不下去,原來,自己在她心里,只是一個旁人。
這種想法,讓他險些壓不住自己的怒火。
索性,掛電話來的實在。
病了?
而此時,徐黛正糾結著該如何開口時,手機響起,她拿起看了眼,隨后為難的目光落在安隅身上,后者許是懂了。
“你接、”那意思是,不打擾她。
徐紹寒這個電話,來意太過明顯。
即便是隔著電話,徐黛聽著那人冷厲陰森的話語依舊是忍不住的輕顫了顫。
他從不大聲吼你,更甚是不會直言你辦事不利,相反的,他會擒著平淡的嗓音淡淡的問你可否知曉自己職責所在。
徐紹寒這人的心機,如古井般深沉。
而徐黛,即便是年長他多年,又同他生活多年,也堪不破這人的內心。
“安隅年歲小,生活經驗不如你豐富,獨自在家,恰逢寒露重,添衣減物還得你多言語,我這話,不是以男主人的身份在同你言語,是以一個丈夫的身份,徐黛。”
2007年,徐黛四十二歲,這年z國學者們研究得出,國內人均壽命為72歲,若以人均壽命論算,徐黛此生依然是走過大半。
這四十二年間,她服務于豪門之中,見多了豪門中貌合神離的戲碼,更甚是見多了那種出了門是一家人,關上門各自生活的夫妻。
卻從未見過,一個身處高位的男人愿意放下身段用溫和的話語同管家如此的言語。
此時,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主人,他僅僅是一個丈夫。
僅此而已。
“這是我的職責,先生,”徐黛開腔,話語間的多的是一份恭敬。
“拜托你了,”他說。
拜托你了,這是一個丈夫對徐黛說的話。
徐黛掛了這通電話時,不知該用何種言語來形容最自己此時的心情。
復雜?
難以置信?
還是感嘆這個天家男兒的一片真情?
“如何?”這話,是安隅問的。
徐黛看著她,抿了抿唇,而后將徐紹寒的那話語簡潔明了的言語出來。
有良久的一段時間,安隅是靜默的。
徐黛看著她面善過的表情從復雜,到難以言喻,在到糾結。
那種種情緒如同幻燈片似的在她臉面上輪番上演。
徐紹寒大抵是無可奈何了,那種無可奈何只因自己此時身在百里之外,不能照顧自家愛人,所以,他只能無奈的求助徐黛。
而這日,徐黛想,她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便是將徐先生的話語悉數告知自家太太。
夜間寒霧起,朦朧薄霧將磨山給籠住了,安隅因晨間有出庭,起早了些。
行至書房向外眺望時,發現外面白蒙蒙一片,稍有些看不真切。
站定兩秒,未多想,轉身去開了電腦。
此時,她身上睡衣未換。
所以當徐黛晨間上樓欲要打掃書房時,撞見坐在書桌前的安隅時,實實在在的驚住了。
“您是晨間早起還是夜間未眠?”徐黛這話,問的稍有輕顫。
“晨間早起,”她許是很忙,沒時間抬眸看徐黛一眼,而后道;“先去別處吧!”
意思明顯,她此時,不想被人打擾。
晨間早起忙工作,并非第一次,但是像今日這般穿著睡衣坐在電腦跟前,徐黛確是第一次見,以至于臨去前多看了兩眼。
這日早上,宋棠很早便來了。
七點不不到,安隅急匆匆吃完早餐,便要離家出門、
她離去時,葉知秋將將起身,見無人,詢問一番才知曉忙去了。
葉知秋站在樓梯前點了點頭,心道;忙吧!忙吧!大家都是大忙人。
上午,安隅在法庭出來,與對方律師展開了一場言辭激烈的辯論,那咄咄逼人的姿態恨不得將對方逼至陰溝,法庭上的安隅,才是鮮活的,是有力的。
這場案件,是一場普普通通的關于離婚財產的掙脫案。
在某些方面,她的當事人或許是不厚道,亦或是陰奸了些。
但這些,又何妨?
臨離開前,女子擋住她的步伐,言辭激烈問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才是這場婚姻的受害者?你幫著罪犯掠奪他人財產到底還有沒有同情心?”
“身為律師,我有權利維護我當事人的利益,要怪,”說到此,她冷笑開腔;“就怪你沒找對人。”
言罷,她伸手推開擋在跟前的女人,擒著冷笑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