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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但求一席安心之地

  安隅幾乎不看八點檔狗血電視劇,但時常聽聞事務所那群小姑娘提起來,說起八點檔電視劇的女主角那真是一套一套的。

  說哭就哭眼淚跟不要錢似的。

  演技拙劣的很。

  安隅雖不看八點檔狗狗血電視劇,但她自幼生活在胡穗身旁,怎會不知他們說的那種人。

  比如今夜,趙波因市里有些事情耽擱了,晚歸,卻不想,尚未走進便見妻子站在樹蔭掩面痛哭,瘦弱的肩膀頻頻抖動。

  而她的女兒,面無表情站在她跟前。

  未曾安慰半分。

  反倒是見他下車,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好似她跟前站著的不是親生母親,而是瘟疫。

  夜色下,熱浪滾滾,這涼薄的女子一身紅色襯衫站在樹蔭下,頗有幾分厲鬼的姿態。

  趙波對于安隅是何感覺?

  初見,她是個留著大長發穿著白色棉麻裙子的小公主,白白凈凈的,很乖巧,更甚是惹人憐愛。

  即便那時,有了趙書顏這個女兒,但在見這小姑娘,不免驚艷了一番。

  小姑娘話不多,住在趙家老宅時,時常深居簡出,即便是同住屋檐下,他也不太能時常見到這人。

  對于老爺子的刻意為難,她起先會爭辯,后來選擇靜默。

  從何時開始的?

  他想,大抵是那日老爺子將她打得滿地打滾,而胡穗站在一旁除了流淚并無阻撓之意時。

  那日,他在見這丫頭,就變了。

  變的沉默寡言不喜與人交談,而后開始頻繁的與自家母親唱反調。

  “怎么回事?”趙波微彎腰望向胡穗,話語輕輕。

  安隅聞言,心中冷笑泛開,微微轉身,眼不見為凈。

  身后,胡穗忍住哭意,及其平穩的委婉的將事情從頭到尾道了出來。

  只是在闡述事實,沒有任何添油加醋。

  更甚是還將趙清顏說的那幾句諷刺的話語自動給帶過了。

  胡穗如此一個出生卑微的女子,這些年,在未生養的情況下能穩坐趙夫人的位置,無疑是有腦子的。

  她善于把控男人的同情心與愧疚之心。

  一般的女人,定然是添油加醋的將事情夸大化,而后讓老公去給自己討公道,但她沒有。

  她越是得體大方,趙波心里便越是心疼。

  如此一來,定然是不可能委屈她了。

  胡穗隱忍著站在一旁,低垂首,眉眼間的委屈齊全近乎溢出來。

  可都如此了,這人還忍得住。

  這些年,安隅從未聽過胡穗自嘲討伐自己的出生,平常人定然會說自己出生卑微她們不喜自己實乃正常。

  可她不說。

  她僅是用不言不語來替代所有的言語,

  趙波到底是混跡上層社會多年的男人,即便是五十來歲周身氣質溫雅了些,可年輕時候養下來的戾氣到底還是在的。

  他二話不說拉著胡穗就要進趙濤家里,卻被胡穗反手拉住,搖了搖頭,淡淡道;“算了,別讓兄弟兩家生分了。”

  瞧瞧。

  這話、多貼人心啊!

  別說是趙波,即便是任何一個男人,只怕是胡穗都能搞定。

  先委屈不言,而后在明事理的規勸。

  大有一副,為了家族和睦我委屈點沒什么的架勢。

  多懂事兒啊?

  趙波望著她,抿唇不言,但心底的心疼越來越濃。

  樹蔭下,安隅單手插兜,抬頭望天,眼底的寡漠比這清冷的明月還要淡上幾分。

  胡穗的演技,漸高水漲。

  一般人怎是她的對手。

  她若想拿捏住趙波,有的是手段。

  今晚這場訂婚宴,安隅不白來,也不會白來,只是眼前這出戲,不再她的計劃之內。

  良久,趙波與胡穗聽聞打火機的啪嗒聲,二人尋聲望去,只見樹蔭下那抹大紅色的身影指尖正冒著裊裊青,點點星光在微風中忽明忽暗。

  胡穗見此,心底一沉,剛剛還屈己待人,滿面嬌軟的人瞬間就成了一個嚴厲甚至是恨鐵不成鋼的母親;“安隅。”

  她大呼一聲,顯然是對她抽煙的事情頗為不滿。

  而后者,淡淡裊裊的睨了她一眼,不準備在趙波面前同她爭吵。

  六月三伏天,即便是夜晚,也是熱浪滾滾,站立許久,后背早就濕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她素來不是個喜歡委曲求全的人,所以此時,目光越過胡穗直直落在趙波身上,淡淡道;“秘書先走了,能否讓您秘書送我一程?”

  她對趙波,不喜不厭。

  說話也算客氣有禮貌。

  只是太過客氣,客氣到不曾將他當成自己家人對待。

  “回家吃了飯在走吧!”

  這是一句委婉的詢問。

  一個后爸對女兒因有的客氣,不遠不近,不是熟人但也不是陌生人。

  也正因如此,胡穗才覺,這些年趙波只是對安隅好而已。

  這夜,安隅離去。

  臨上車前,她背對著相擁而立的夫妻二人,站在車旁將手中香煙抽完,月光下,她單薄的背影越發刺眼。

  她與趙書顏同歲,一個在溫室中長成了一顆價值不菲的翡翠蘭。

  一個長成了那荷塘里的青蓮,,每日風吹雨打日曬雨淋。

南轅北轍  微風過,頭頂上樹葉颯颯作響,安隅望了眼遠處的屋內,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蘊著波濤洶涌。

  胡穗與趙波二人站在身后,看著她吞云吐霧,是那般不真實。

  良久,她伸手將手中香煙扔在地上,抬腳碾滅。

  薄底高跟鞋踩上青石板路上感覺異常清晰。

  隨后拉開車門,離開別墅區。

  路上,趙波秘書頻頻透過后視鏡將視線落在這個繼女身上。

  他雖早已知曉這號人物的存在,可今日,卻是頭一次給她當司機。

  不免好奇。

  下去時,身旁有兩輛車子擦身而過,引去了安隅視線,隨之響起前座司機話語聲;“剛剛過去兩輛車,是城南翁家的車,與清顏小姐訂婚的是翁家二少,翁家父母都是首都學術界響當當的人物,書香門第。”

  聞言,安隅想了想,但卻因鮮少同首都世家打交道,自也記不起這號人物。

  書香門第?

  配趙清顏?

  一聲冷笑在車里異常鮮明;“可惜了。”

  可惜了這么個書香門第就要因趙清顏而蒙羞。

  從趙家別墅下來,行至路邊寬闊地帶,安隅喊停過了車子。

  “天氣炎熱,送您回家好了。”

  “不必了,我還有事,”言罷,她伸手拉車門,發現上了鎖,而后敲了敲玻璃,示意人家解鎖。

  隨后、推門離開。

  熱浪迎面,霎時只覺后背密密麻麻布上了一層熱汗,走進路燈下,這種感覺更甚。

  司機掉頭離開時,不免多看了眼這個清冷孤傲的繼女。

  在這個赤地千里,揮汗成雨,暑氣蒸人的夏日夜晚,連流浪貓都知曉躲在陰涼之處避暑,而城西十字交叉路口公交站臺下,有一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站臺下,身旁放著一個黑色挎包。

  目光遠眺,望著車流交織的馬路,沒有半分情緒可言。

  來往車流從身旁差身而過,來帶滾滾熱浪,讓其英氣清冷的臉面流下細密晶瑩的汗珠。

  原以為這夜晚,只有一人會如此找虐的坐在三十多度的夜晚下受罪。

  卻不想,不止一個。

  半晌,身旁空位有人坐下,二人目光皆是望向遠方。

  未曾言語,只是淡淡的望著馬路上來往的車流。

  公交車駛進站臺,有人下有人上,但來往之人無一不將目光落在這二人身上。

  女子一身大紅色襯衫在身,妥妥一個英氣霸氣的職業女性。

  男人一身白短袖大褲衩,趿拉著人字拖,牽著一只黑白色的牧羊犬。看起來就是一個出來買菜的居家男人。

  這二人,無論是旁人想破腦袋,只怕也是不會像這二人有關系。

  安隅睨了眼男人身旁蹲坐乖巧的牧羊犬,話語縹緲;“你的狗加徐紹寒的狗燉起來應該有一鍋。”

  男人聞言,踢了踢身旁的牧羊犬,煞有其事道;“多多,聽見沒?以后離那種心狠手辣的女人遠一點,別一不小心被人給燉了。”

  “汪,”牧羊犬回應了聲。

  男人似是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而身側,女子伸手將汗濕的頭發別至耳后,笑意淺淺,漫至眼簾。

  將首都這繁華的夜景都比了下去。

  夜風過,帶來騰騰熱氣,安隅低眸間,話語溫淡如風;“我上輩子肯定是個殺狗的,不然怎么狗都不喜歡我。”

  聞言,男人淺笑一聲,伸手摸了摸牧羊犬脖子上的一圈兒白毛。

  低頭玩弄著,也不應允。

  只道是這公交車裝走了一批人,站臺只剩他們二人時,他才開口;“所以、你上輩子殺的狗這輩子都投胎到你生旁來了,人啊!還是要行善積德。”

  行善積德?

  于安隅而言,行善積德都是做給鬼看的。

  那是死了之后的事情。

  現如今,她要做的就是鏟除妖魔鬼怪。

  將那些欺她負她之人都狠狠踩在腳底下。

  “傳說閻王爺那里有本賬簿,記著你生前所有事宜,到了,他會一一同你算賬,”男人望著眼前呼嘯而過的轎車,笑容肆意。

  見安隅不言,他問;“你不怕嗎?”

  怕?嘴角一聲冷笑溢開,清明的雙眼中泛著些許幽芒,垂眼冷笑;“人看多了,是不會怕鬼的。”

  鬼的可怕程度遠不如人心。

  她自幼便知曉。

  以至于這么多年,從不相信什么惡有惡報,她的仇,只能自己報。

  十幾年過去了,那些惡人沒有受到應有的報應,反而日子越來越好,這就是上天的公平?

  “如若利益與報仇讓你選,你選何?”

  一個人若想支撐起自己的野心,必須要有強大的經濟做支撐。

  倘若是報仇與利益有了沖突,她會選誰?

  “小孩才做選擇,成年人、什么都想要。”

  這句話,現實而又有野心。

  她從不在這種如果上做選擇,她什么都想要。

  既想要自己身家萬貫,亦也會讓趙家那群豺狼付出應有的代價。

  男人聞言,側眸望了她數秒。

  女人那弧度堅毅的側臉被暖黃的路燈照耀著生出了絲絲冷意,美的不敢讓人隨意靠近。

  這張臉,即便是看了多年,也不會生厭。

  每每看,總有不一樣的韻味與深意。

  許是他視線有些呆愣,喇叭聲響起,驚得他回魂。

  微風過,吹來汽車發動機的熱浪,滾燙滾燙的。

  男人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東西,扔進二人中間的黑包里,動作快的令人捕捉不到。

  數秒后,安隅起身,伸手提起包,站在站臺上,似是一個等待公交車回家的夜歸人。

  而她身后,一人一狗望著她挺拔的背脊。

  從中看出了這個女人的狠心與決絕。

  她素來,是東西拿到手便走人的主兒。

  多年如此。

  誰能想到,這夜的公交站臺上,這二人不僅相識,還關系匪淺。

  這夜,安隅手機在宋棠手中,六點徐先生來了一通電話。

  宋棠話語如常;“安總到點下班了,手機落在了辦公室。”

  如此一來,徐紹寒想在找安隅,定然是要花費一番力氣的。

  可他找了嗎?

  沒有。

  他想著,總歸是會回來的。

  可這一等,便是足足三個小時。

  從白天,等到了黑夜。

  無人知曉這三個小時徐紹寒是如何過來了。

  五點半下班,六點到家,男人褪去身上西裝,熬上燕窩,隨后給安隅去了通電話,知曉她下班未帶手機,男人臨去超市買菜前龍飛鳳舞的留了張便簽貼在玄關顯眼處,怕人回來不見人,會多想。

  結果,他買菜回來,人未歸。

  做好飯菜,未歸。

  與國外公司老總開了場視頻會議。

  人未歸。

  飯菜由熱漸涼,人未歸。

  徐紹寒堅信,安隅會回來。

  所以,一直在等。

  可直至華燈初上,夜幕降臨,這個城市的行人都在陸續歸家,卻始終未曾見到安隅。

  若是旁人,定然不會擔心妻子不歸家的,可他不行,這個女人從結婚開始便在算計著離婚,慫恿旁人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還有何做不出來的?

  徐紹寒的內心是煎熬的,是那種看不見摸不著又無法訴說的煎熬。

  他本可一個電話過去讓葉城去查,可他沒有,他想堵一把,堵安隅心里還會記掛著她。

  記掛著有這么一個人在等著她。

  期盼著她的歸來。

  白月光依舊是那抹白月光,可這抹白月光的心卻不在自己身上。

  陽臺上,男人視線落在小區門口的方向,手中香煙裊裊,旁邊煙灰缸上躺了四五只煙頭。

  說起這煙灰缸,有一段故事。

  那日,安隅在差資料,徐紹寒晚餐過后收拾房間,卻在茶幾抽屜里發現了這只煙灰缸的存在。

  彼時,他心中所想的是自家愛人抽煙的事情。

  稍有些郁結之氣。

  哐當一聲,煙灰缸進了垃圾桶,也索性是質量好,否則早就七零八碎了。

  男人心中有氣,嘩嘩嘩的將茶幾上一些不用的東西都扔進了垃圾桶,而后提著垃圾下去丟。

  結果,垃圾進了垃圾桶,男人微嘆一聲似是無可奈何又反身回去翻垃圾桶,將這只煙灰缸給摸了出來。

  徐先生活了30年,第一次干如此丟臉的事兒。

  只因心里想著,徐太太若是發現東西不見了,怕是會生氣。

  堂堂徐氏集團董事長,連垃圾桶都翻過,若說出去,顏面何存?

  那日,男人提著垃圾下來,拎著煙灰缸回去,著實也是詼諧了些。

  徐先生一心等著徐太太自己歸家,想驗證一番那人心里是否有自己的位置。

  可他著實是低估了安隅的狠心程度。

  九點三十分,徐先生走在小區水泥路上,只覺這路跟蘸了辣椒水似的,走在路上都能冒著騰騰熱氣。

  安隅起初買這房子的初衷,一來是離公司不算遠,二來,是臨近商業街,她不用為吃飯這等事情發愁。

  出了小區門口便是商業街,若是到了晚間,小區拐彎處還有燒烤攤擺出來,方便,而又快捷。

  這日、徐先生的心情如何?

  不好,極度不好,更甚是怒火中燒。

  他熬著一顆老媽子心在家等著不聽話的閨女回家,站在陽臺上險些成了望妻石。

  而他的太太。

  他的太太。

  他的太太。

  到了門口不回家,坐在路邊攤吃燒烤。

  徐紹寒站在馬路對面滿身陰寒險些跟這熱浪滾滾的天發生了碰撞,一雙陰孑泛著冷氣的眸子死死盯著對面那個熟悉而又痛恨的身影。

  幽深如狼的目光若是刀子,此時安隅只怕是死了成百上千遍了。

  徐紹寒在等,等安隅心里還有他這么個人在,而安隅用行動個與事實打了他的臉。

  他滿心擔憂等著晚歸的人回家,而晚歸的人卻悠悠坐在路邊吃燒烤。

  他熬了數小時的燕窩都不及路邊的燒烤。

  那種痛心疾首猶如萬箭穿心。

  他想著,鴿子養了許久,吃了不少糧食,該放出去飛飛了,可才打開籠門,它揚長而去,不曾回頭。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

  路過之人,見如此英俊的一男人站在馬路邊滿身陰寒,不免多望了幾眼,可無一人敢上前招呼。

  僅是看一眼,而后走開。

  此時的徐紹寒,臉上布滿寒霜,目光冰冷的如同南極冰川,寒冷刺骨。

  安隅背對著徐紹寒而坐,并不知曉身后如何,即便是視線滾燙,她依舊是覺得是這炎熱的天氣作祟。

  直至對著馬路邊燒烤的老板側首道了句;“安小姐,對面有個人一直在望著你。”

  安隅算來也是這里的熟客,住在這里時,下班晚,隔三差五過來深夜帶碗炒飯回去。

  老板與之自然也是熟絡的。

  安隅聞言,回眸望了眼,一眼之間,她貫穿了徐紹寒眸中所有怒火。

  那種感覺,好像六月三伏天四十度的太陽又加了把柴油。

  火燒的旺旺的。

  他默默的站在對面,來往車流從他面前交織而過,看著有些蒼涼。

  就是這種蒼涼,讓安隅心底為之一顫,這種感覺,太過熟悉。

  夫妻二人,炎炎夏日中,隔街相望。

  一站一坐,一個滿身怒火,一個靜默如孤松。

  徐紹寒的心,在這個仲夏的夜晚,被自家妻子傷的體無完膚,滿目瘡痍。

  霎時,隨著路邊一聲長笛聲響起,男人轉身就走,異常決絕。

  頃刻間,安隅起身去追。

  為何追?

  因為她在無數個滿心失望毅然決然轉身離開的夜晚,未曾有人挽留她。

  她知曉那種感覺,是如何悲涼與痛心。

  經歷過,以至于,能感同身受。

  她步伐跨出四五步,原本作勢要走的男人忽而轉身,跨大步飛奔而來。

  狠狠將她摁進了懷里,沉沉話語中夾著些許哽咽;“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他抱著她在緊了一分,站在馬路中間,緊緊相擁的二人成了街頭獨景,讓來往之人不免停住步伐觀看。

  而安隅,腦子停在了此時此刻,沒半分思考能力。

  “老子在家熬了數小時的燕窩都抵不上這路邊攤。”他再說,輕微的哽咽聲中帶著些許委屈。

  “為了讓你安心,我放著磨山莊園不住跟在你屁股后頭伺候你衣食住行,養條狗也能記著我的好,你這個小白眼狼。”

  “不求你愛我,但你給我一席安心之地。”

  他不求安身,只求安心。

  但此“安心”又非彼“安心”。

  這年仲夏之夜,徐太太與徐先生成了小區里的紅人。

  而徐太太,也在這個仲夏之夜成了海邊的溺亡人。

  2007年七月初,盛夏街頭,徐先生盛怒中轉身就走,徐太太拔腿就追,卻不想離去之人反身回來,將她摁在懷里,惡狠狠的細數她的種種罪行以及如何狠心。

  這夜,徐先生注定不會放過她。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安隅轉醒,想起身去衛生間,不想腰肢被人壓住不得動彈。

  無奈,接著躺了數分鐘。

  實在是忍不住,伸手推醒了身后人。

  不想那人早醒,就想讓她不好過。

  徐太太清晨被算計,火氣極盛,一腳過去,毫不留情面。

  昨夜的訂婚宴,趙波與胡穗二人并未出席,趙濤電話過去,趙波未說何,只道是讓趙書顏接電話,而后將人喊回了家。

  他不是個喜歡同人費盡口舌爭吵的人,也不屑與解釋與爭辯。

  行動才能代表一切。

  城南翁家在今晨收到了一份大禮,這份大禮何其之大?

  大抵是能將喜事變為白事,亦或是將親家變成仇人。

  晨起餐桌上,一挪挪照片和國外醫院里的報告悉數呈現在這個書香門第面前。

  眼前的照片,女主角無一例外悉數都是趙清顏,而男主角,卻是無一重復,從黃種人到黑種人在到白種人。

  跨膚色大轉變,尤為奪人眼球。

  更甚的是,這些照片里,近乎都是大尺度照片。

  翁家長輩在歷經昨夜訂婚宴之后,受到了暴擊。

  原以為,這是一場極好的婚事,首都趙家,誰人不想高攀?

  若是能攀上趙家,無異于跟總統都能沾親帶故了,可夢想很飽滿,現實很骨感。

  昨夜好似一場夢境,醒了,也就該散了。

  翁父伸手抽出里面醫療報告,氣的整個人都在忍不住的瑟瑟發抖。

  那是一份墮胎報告,數年前,趙清顏讀大學時跟了一個外國人,且有了孩子,若非趙家從中極力阻攔,這人怕是都跟人家跑國外去了。

  自然而然的,這孩子不可能留下來。

  且不說未成年懷孕,就單單是趙老爺子也斷然是不容許自家子女嫁給外國人,用他老人家的話語來說,崇洋媚外,不愛國。

  趙老爺子在世時,手段了得,為她抹去許多劣跡,可如今老爺子不再了,這些東西,誰還能藏的住?

  塵埃,碰到陽光總會特別顯眼。

  “欺人太甚,”啪的一聲,手掌與木桌撞擊聲。

  客廳在瞬間變的靜謐而又寒涼。

  上午八點,趙清顏才起床,穿著一身家居服下樓,將一下樓,便見自家父親站在后院接電話,且話語謙卑,帶有弄濃濃歉意。。

  目光落在自家母親上,似是在詢問是誰,后者搖了搖頭,將一杯牛奶遞過來。

  一口牛奶尚未下咽,手心一空,杯子被狠狠摔在地上。

  “你還有臉喝,你做的那些事情翁家全知道了,這才一晚上時間就打電話過來退婚,趙清顏,我看你往后還有什么臉待在首都。”

  “放著好好的世家小姐不當,,非得去跟外國佬搞在一起,覺得人生無聊非得搞出點豐功偉績來是不是?你爺爺要是在,一定會打斷你的腿,我趙家的臉面被你給丟盡了。”

  趙濤氣嗎?

  年輕時,他也從政,但無奈年輕氣盛下沉不住氣海經商,到了才發現,沒有后臺什么都不好做。

  這些年,靠著市長弟弟的身份才在首都混出個人樣兒來。

  原以為也算是跟趙波能平起平坐了,不料女兒拖后腿,丟盡他的臉面。

  趙濤現在只怕是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年近五十他才明白一個道理。

  為了錢而放棄權利,在這個城市里幾乎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錯誤,金錢,是城市之巔的巨無霸豪宅,保質期之有七十年,而權力是古老的石砌建筑,能屹立數百年。

  年輕氣盛帶給他的教訓至今都萬分深刻。

  可此時,為時已晚。

  原以為,從商亦是一條出路,可卻不想,生了個女兒讓他丟盡臉面。

  昨夜訂婚,今晨被退婚。

  首都上層圈子就這么一點地方,那些人的嘴臉好似一瞬間就呈現在了眼前。

  好似已經有人站在他身后戳脊梁骨了。

  晨間翁家電話過來,話語直白且沒有緩轉之地,人家兩口子都是做學術的,為國做貢獻,找個兒媳婦兒不求其他,但求為人溫婉大方得體孝順要干凈,可趙清顏呢?

  十八歲未滿就墮胎。

  當真是干凈。

  “趙濤,這么多年過去了,事情能不提就不提,她都知道錯了。”阮萍在一旁勸著。

  趙濤怒及之時,猛一甩手指著人惡狠狠道;“若非你慣著她,能成這個德行?年紀輕輕便干這種下三濫的事兒,你當真以為首都那些高門子弟都是吃素的?”

  眼前,趙清顏低著頭縮著身子不敢言語。

  臨了,才仗著膽子來一句;“肯定是安隅那個賤人。”

  “啪”一巴掌落下。

  緊隨而來的是趙濤的怒斥聲;“你現在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是徐家四少夫人,你是什么?昨夜你出言不敬在先,倘若安隅想弄死你,你以為徐紹寒會放過我?趙清顏,你腦子里面的屎什么才可以抖干?”

  安隅不在是以往那個安隅了,他們既然當初沒能阻止她嫁給徐紹寒,那么時至今日,斷也不是她的對手、

  那個女人,連親媽的情面都不給,怎會給他們這些人?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能怎么辦?我也后悔啊!這件事情這么多年都被爺爺壓著都沒人知道,若非有人陰測測的搞我,怎么可能會被退婚?爸爸、你讓人去查,這中間肯定有貓膩。”

  晨起驚魂,一地雞毛滿天飛。

  這件事情,自然是逃不過趙波的眼。

  趙家大戲上演,安和事務所確是一派和諧。

  徐先生得了便宜又賣乖,清晨送自家愛人上班,臉面上的淺笑因著昨夜、多了一些許的粉色泡泡。

  這日,男人親自驅車,葉城開車跟在身后。

  臨下車前,徐先生拉住徐太太的臂彎,輕聲道;“中午一起吃飯。”

  一起吃飯?

  瘋了?

  徐氏集團到這邊開車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來回不用時間?

  “不方便,”她說。

  “方便,我來就你,”男人溫溫回答。

  臉上笑容淺淺。

  臨了,安隅推門下車,徐先生降下車窗提醒道;“別在把手機丟了,它會傷心。”

  “、、、、、、、、”徐太太一陣無語,轉身進了辦公樓。

  身后,徐先生望著自家愛人清冷的背影黯然失笑。

  清晨進辦公室,宋棠將手機遞過來,眼眸中有些欲言又止。

  安隅接過,往辦公室而去,宋棠跟在身后,才一進去,反手帶上門,便聽安隅問道;“大禮送過去了?”

  “送過去了,”宋棠答。

  安隅伸手拉開椅子將手中包包擱在上面,而后邁步往一方茶幾而去,彎身,不慌不忙伸手給自己倒了杯溫水,話語喃喃;“惡人自有惡人收。”

  而她,便是那個惡人。

  宋棠所認識的安隅,是個有野心,有抱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人。

  她從未聽她說過年幼時經歷過的不公,但也從未見她對待敵人心慈手軟過。

  那種悶聲不吭做大事,一出手便是驚雷滾滾的人實則最為恐怖,而安隅便是這種人。

  能忍之人,必成大事。

  故也最心狠手辣。

  這日上午時分,徐先生在外歸來,葉城上來,告知道;“太太昨夜應當是回趙家了,趙家二叔之女訂婚,但似乎沒在上面逗留,現場沒有旁人在,查不出來。”

  總不能查到趙家人身上去。

  葉城語落,看了眼男人。

  只見他低頭看桌面文件,似是沒聽見他言語,良久之后,抬手嘩嘩嘩的在文件上簽下大名。

  這才問道;“還有呢?”

  “趙市長秘書送太太下來的,據說是送到公交站就下車了,那處公交站沒有監控,遠方監控只能看太太坐了十來分鐘坐公交車離開了。”

  “公交車?”徐紹寒琢磨著這三個字,只覺眼前文件都是密密麻麻的螞蟻,稍有些看不進去。

  “沒有監控?”男人抓住了字眼,頭也未抬嗓音寒涼;“去問問市政是不是窮了,窮了就給它捐錢。”

  徐紹寒素來是個掌控者,不喜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更甚是不允許因為某些因素而導致他得不到全面消息。

  所以,這人在這方面,花錢,異常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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