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木槿朝榮。
“蟬始鳴,半夏生,木槿榮。”木槿花一開,夏已過半。在新蟬鳴叫聲里,一朵朵薄如蟬翼的花兒盛開著,獨自在清風里如一位美麗少女般美麗微笑著,那是一種青春而清澈的綻放。
一伏天將過,趙家老太太將生日宴選在了一個雨后陰天的傍晚。
她雖不喜趙家老太太,但不得不承認,這位耄耋之年的老者,確實是個做事業之人,上天都眷顧她幾分。
恰逢今日,雨后晴空,涼爽得宜。
此等天氣,在炎熱夏季,可謂是萬分難得。
而偏偏,趙家老太太時運好。
這夜,宴會廳來往賓客舉杯往來,有人笑意悠悠;“趙老太太當真是個被上天眷顧的人兒,近些年,趙家做事業,每每都是好天兒。”
有人聞言,笑著應和;“可不是。”
自古豪門,鬼魅橫行,談笑之間,明槍暗箭。
豪門中人,即便身家萬貫,權勢滔天,亦是少不了一顆攀比的心,女眷著精美禮服描精致妝容,笑容艷艷間互相攀比。
你來我間夾槍帶棒。
正當好年華的臉面上寫著赤裸裸嫉妒二字。
一眾豪門千金,面容嬌好,身材婀娜,卻為了一些身外之物暗自較勁。
何其可悲?
此時,有人端著酒杯從人群中走過,淡問道;“未曾見過趙家繼女何等模樣,不知,今日能否一睹芳容。”
豪門貴女各個都是風華絕代的年歲,乍一聽有人提起趙家繼女,隨之不屑輕嗤;“在芳華艷麗,那也是旁人家的了,你萬是沒機會了。”
放眼整個四方城,誰敢同徐家四爺搶女人?
即便是人家不愛,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那人聽聞,嗤笑了聲;“自古佳人美景,向來是供人賞心悅目的,只怕是某人沒這容顏,便嫉妒其旁人來了。”
霎時,一群風華絕代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險些動起了手,若非有人拉扯著,只怕是要出丑聞了。
不遠處,趙書顏著一身米白色蕾絲長裙在身,長長的魚尾,黑直的頭發,遠遠看出,這人似是九天下凡的仙女,身上不沾絲毫煙火氣息。
緋色的唇瓣,不濃不淡,與其周身氣質頗為相符。
身旁,華芙一身淺藍色雪紡長裙在身,目光望著那群爭相斗艷的少男少女,自也是將他們剛剛舉動盡收眼底,望著那方片刻。
端起杯子淺酌一口白葡萄酒,似是不屑呢喃;“天鵝人吃慣了的人,到底還是想知曉野鴨肉是何滋味。”
暗諷這群人失了身份的同時不免將安隅往地下踩了踩。
趙書顏未言語,提著裙擺離開那方。
野鴨?
不、安隅的容顏賽過這場中所有人,她明明是女子,可身上帶著一股子英氣,算不上天資容顏,但英氣的五官與那周身清冷的姿態結合起來,到有種風華絕代的美感。
趙家有兩女,長女趙書顏輕質溫婉、溫暖窩心,是數九寒冬及時送溫暖的貼心小棉襖。
次女安隅,英氣逼人,狠厲絕情,是炎炎烈日在給你添火加柴的火罐子。
這二人,同一屋檐下成長,但周身氣質確實南轅北轍。
得幸見過二人的人,都感嘆環境造就人這一說法也不全對。
宴會廳內,有人接頭交耳低聲淺聊。
有人翹首以盼候著趙家繼女到來。
恍惚,有人問了句;“都說徐董與趙家繼女感情不和,不知、今日是否前來。”
霎時,周邊安靜了。
眾人只顧著趙家繼女,卻忘記了,還有個徐家四爺。
徐家四爺現如今可是趙家女婿。
眾人可謂是相當默契,一時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未曾言語。
恍惚,門口涌動聲傳來,徐家夫妻二人相繼出現,奪去了眾人目光。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宴會廳門口有一大紅色身影款款而來,長發挽起,耳邊微微流蘇,英氣的五官毫無遮擋的出現在眾人跟前,大紅色的魚尾長裙,襯托的她身材玲瓏有致,低眉抬眼間,自有風情萬種。
未曾見過趙家繼女的人此時正暗暗想,此等九天下來的女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想著,后方霸道走來一位氣質卓然周身散發王者氣息的男人,那冷峻溫和的容顏,與周身散發的上位者氣息何其強大?
若說,有人不認識安隅,但這四方城,但凡是有點身價地位的,怕是無人不知徐紹寒。
彼時,眾人心中暗暗驚嘆,趙家繼女,英氣不凡,風華絕代。
頗有一種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的美感。
一紅一黑,無疑是今夜全場聚焦點。
塵世間,人們對俊男美女總有一種特有的情懷。
更甚是對嬌小溫柔的女子頗為愛護。
而今日,一身大紅色魚尾長裙英氣不凡的趙家繼女站在大財閥徐紹寒身旁時,眾人腦海中一閃而過,皆是、勢均力敵,棋逢對手,不相上下、平分秋色,旗鼓相當等詞語。
這二人,光是外表氣質,足以讓人想到夫妻相這三字。
長身而立,各有千秋。
彼時,徐紹寒挽著安隅前去給趙家老太太拜壽,身后跟著秘書周讓,手中拖著一方長錦緞禮盒。
安隅靜身立于一旁,徐紹寒面色溫文爾雅,回眸望了眼周讓,后伸手將錦緞長盒打開,
顯出一方精雕細琢的珊瑚擺件,珊瑚假山之間是一“壽”字。
徐紹寒笑望老太太,話語平平;“祝老太太日月昌明、松鶴長春;天倫永享。”
徐紹寒出手闊綽,這方看似不起眼的珊瑚壽雕,實則價值不菲。
有人暗暗感嘆,徐董一出手便是一棟樓。
老太太笑意悠悠,望著徐紹寒,那慈愛的目光是安隅近十五年都未曾見過的。
而后目光落在靜站一旁的安隅身上,帶著長輩的威嚴與規勸;“徐先生不同流俗,庸中佼佼,安隅可要好好學學。”
她淺笑未言,趙家人都知曉,這二人經年不對盤,胡穗在一旁,被徐紹寒闊綽的出手給嚇懵了幾分鐘,反應過來,邁步過來,笑顏溫溫挽上安隅臂彎,“去吧!跟年輕的孩子們都相處相處,摩根我們這群老人耗費時間。”
這話、看不出任何破綻。
但安隅知曉,她的母親,怕她在如此重要的場合拉臉子給老太太看。
宴會場中,自古攀權附勢。
一種商場長輩見徐紹寒得了空閑,便端著杯子悠悠邁步而來,站其跟前與人侃侃而談。
人生行至二十三載,有些詞匯若是不刻意去了解,是未曾聽過的。
比如今日,那人邁步而來,笑容滿面,“徐董與夫人可真是極有夫妻相的。”
她素來不喜應酬場所,對這種場合也沒徐紹寒那般信手拈來,稍有不自在,眼光四處流轉欲要找處清凈之地呆著。
不想被這人這么一句話給嚇得驚在了原地。
夫妻相?
莫不是瞎?
視線流轉到徐先生身上,后者依舊是端著那官方客氣的淺笑,話語淡淡與人談著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日,徐先生心情極佳,菲薄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引去了一眾少男少女目光。
談及商場大亨,無人不想起徐氏集團徐紹寒。
這人,坐擁著四方城徐家四少的名號,卻也控著首都經濟命脈。
這些年,徐氏集團在徐紹寒的管理下可謂是順風順水,近幾年大熱的影視行業與地產行業近乎被他收入囊中。
安隅雖不怎么關注商場,但也知曉,徐紹寒近幾年正欲開拓水路。
只是這條路并沒地產行業那么好走。
他看中了,自是也有旁人看中了。
一場大火,將徐紹寒從財富榜榜首的位置拉下來,他下來了,自是也有人下去。
蔣家,首都財閥世家,與徐紹寒不同的,蔣家大多數企業遍布南美洲,國內的、面積較廣的應當是醫療與餐飲。
趙家宴會,蔣家自然也是座上賓。
這夜,當年近五十的蔣之林朝這方而來時,安隅視線落在徐紹寒身上定了兩秒。
“徐董與愛人當真是俊男美女,萬般登對。”
徐紹寒摟著安隅纖細的腰肢站在一旁,與之周旋,話語溫和;“蔣董過譽。”
安隅靜站一旁,姿態優雅,眉眼靜靜,似是不想參與到二人的談話中去。
但相反,來者不善,似是有備而來。
“前幾日與唐總會面時倒是聊及安總,不曾想今日見到了。”
她有心避嫌,但對方似是有心不讓她好過。
腰間的大手,捏了捏,彰顯這個男人的情緒。
安隅呢?
青菜肉食她什么都吃,但偏生,不吃虧。
“是嗎?”她淺笑,與在法庭上的笑意如出一轍,雖是笑意悠悠,但不及眼底。
“唐總主負責刑事案件,我主打離婚官司與遺產分配,蔣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與旁人聊到我,可是有哪里我能為您效勞的?”
一句話,問的謙卑。
但不得不讓外人感嘆,這人情商當真是極高的。
自我介紹一番,在來低聲客氣詢問。
晚輩姿態盡顯無疑。
卻也能將蔣之林堵死。
而身旁,徐紹寒眉眼間的笑意近乎要溢出表面。
旁日總見這個小炸藥包懟自己,今日瞅見別人吃癟,只覺萬順心。
好、好、好、實在是好。
蔣之林萬沒想到,安隅是如此人,她沒有商場上那種圓滑世故的心里,更多的是直來直去,不留任何情面。
這夫妻二人,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東西。
“安總說笑,聊些日常罷了。”
安隅又笑了笑,此番視線落在身旁男人伸手,纖柔的掌心攀附上他的臂彎,不動神色狠狠捏著,隔著兩層衣物,徐紹寒都能覺這人指尖及其鋒利。
如此思來,晚間回去又有事情做了。
貓爪子,定期該剪。
“原以為我先生是個花名在外,讓人津津樂道的,不曾想我今兒也有這番殊榮,莫不是拖你的福?”這話,她問的是徐紹寒。
瞧瞧,夫妻間淺然詢問,好似在聊家常。
卻將蔣之林的話又變了個味道。
明里暗里將徐紹寒拉下水,當了回攪屎棍。
偏生徐紹寒也不是個好惹的,伸手將自家臂彎上作威作福的爪子拉下來勾在臂彎上,不溫不淡望向蔣之林笑道;“蔣董可要給我正名,不然,晚上回去是要大鬧天宮的。”
他順著安隅的話下來,夫妻二人左右攻擊,將蔣之林懟的啞口無言。
只得賠著笑臉道;“玩笑,玩笑,徐太太可莫要為難徐董。”
安隅聞言,伸手一巴掌落在徐紹寒肩膀上,帶著夫妻間的風情萬種,嬌嗔道;“看在蔣董的面子上,放你一馬。”
徐紹寒聞言,笑逐顏開,望向蔣董,頻頻道謝。
也確實感謝,得虧與蔣之林,否則,當真是難的見安隅有如此嬌嗔的一面。
她聰敏嗎?
自是萬般聰敏。
人分三六九等,若論個體,她與蔣之林必然不再一個段位上。
但言談之間,進退得宜,用夫妻之間的小情趣逼得人家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去。
過分嗎?
并不,想必蔣之林的啞巴吃黃連,旁人更愛看的是這位大財閥與妻子的相處模式。
男子淺笑嫣然間配合著自家妻子演戲。
這個圈子里,見多了貌合神離的夫妻。
可眼睛騙不了人。
徐紹寒望向安隅時,眉眼間的笑意都是彎彎的。
好看,又迷人。
她在鬧,他在笑。
若說婚姻之美,倒也算是之一。
夫妻間不和傳言,在此時,似是不攻自破。
更為讓人驚顫的是,旁人傳聞徐董手段狠厲,不為他人做嫁衣。
而今日,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甘愿伏低做小配合自家太太演戲。
何其寵溺?
這晚,有些人是一唱一和,顯盡了夫妻默契。
有些人,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本安隅是個最不喜這種明明不喜卻還要逢場作戲的場合,可今日,這人著實是不識相。
宴會廳眾人視線落在這方,帶著打量,更多的是暗暗嗔嘆這趙家繼女當真也是個中好手。
此等尤物,怎就婚前暗聲不響?
讓徐紹寒給找到了。
事情過去,安隅尋了個借口脫離了徐紹寒身旁,欲要尋一處清凈之地呆著,臨出圈子,才見唐思和站在一旁笑意悠悠望向她。
二者四目相對,淺笑悠然。
那一眼,別有深意。
旁人只覺安隅清冷淡漠,但他知曉,這個女子站在法庭上是如何除唇槍舌劍舌戰群如的。
而趙家人,誰能說她們不驚嘆?
言談之間,進退得宜。
淺笑嫣然間,英氣逼人,嬌嗔時不顯刻意。
如此人,當真是他們認識那個冷淡寡漠的安隅?
眾人不免懷疑。
角落里,安隅端著一杯清酒站在一旁,將自己隱在黑暗處。
窗外,是一方用木槿做成的花籬。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舜華,便是木槿花。
這種朝開幕落的花,聞不到花香,但南方庭院里,多喜歡用它來做花籬。
她視線落在木槿枝干上,忽而響起,安家祖宅的籬笆外,也種了好些許木槿樹。
每到盛夏時節,總是格外招惹蜜蜂。
恍惚間想起,心底似是被一股子哀傷的情緒給籠罩開來。
令人憂愁。
正低迷著,一旁有聲響悠悠傳來;“不曾想趙家繼女如此天姿國色,也難怪本家人不喜歡。
“此話何說?”
“繼女太過出色自是會蓋過嫡女,若不打壓,往后豈不是要爬到趙書顏頭上去了,這些年,只怕是沒少受趙家人摧殘,見她同老太太言語那姿態,便知曉。”
聲響由遠而近,安隅眉眼間寒霜微微隆起。
更甚是做好了,對方見到她是那驚愕的容顏。
卻不曾想,身后玻璃門傳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