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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四章 鴻門宴

  啪——

  楚荷聞言,狠狠地甩過兩巴掌,瞬間便將少女的半邊臉頰打爛。

  要知道,楚荷可不是深居簡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她生于鄉野,平素里沒少下地做活,因而氣力也比尋常女子大上不少。

  “胡言亂語,不知死活。”楚荷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面上煞氣漸濃。

  她之所以如此氣憤,一方面是為維護我,另一方面應當還存了些許私心。

  畢竟,面前少女模樣清秀,頻頻對葉修暗送秋波。眼下,楚荷已深陷葉修情網,自是受不得其他女人同葉修眉來眼去。

  “阿楚,別動怒,小心傷到手。”葉修一手擒住楚荷的手,含情脈脈道。

  我冷眼看著慣于逢場作戲的葉修,繼而又淡淡掃了眼跪伏在地的女子,已然認定他們之間必有貓膩。

  正準備開口盤問眼前螓首低垂嬌弱不勝的少女,葉修已先我一步,神色淡淡道,“沐雪,北璃王宅心仁厚愛民如子,怎會做出這般傷天害理之事?定然是你看花了眼。”

  楚荷狐疑地看向葉修,“王,你怎知她姓甚名誰?”

  葉修溫潤笑著,一雙紫眸含情脈脈地看向楚荷,“阿楚吃醋了?”

  “楚荷只是看不慣這丫頭污蔑北璃王罷了。”楚荷眼尾微微上斜,一記眼神就叫沐雪嚇得魂飛魄散。

  葉修柔聲道,“本王眼里心里只有一個你,阿楚犯不著吃醋。”

  他話說至一半,戛然而止,轉而深情款款地看向楚荷,“至于這小丫頭,不提也罷。”

  我眉峰微挑,意興闌珊地收回了視線,委實看不怪葉修這般惺惺作態拐彎抹角的樣子。

  不多時,葉修不咸不淡地掃了一眼跪伏在地的沐雪。

  沐雪即刻會意,連連側轉過身子,畢恭畢敬地朝楚荷磕了個頭,“娘娘莫要誤會,今日之前,草民僅僅只見過一次陛下。”

  楚荷神色如常,雙手卻緊緊地絞在了一起,她盡可能地穩住氣息,沉聲道,“說來聽聽。”

  “草民自幼無父無母,被牙婆幾經轉賣,流落于風塵之地。幸得西越王出手相助,諸如草民這般身世卑賤的的孤女才得以脫離風塵之地。”沐雪不疾不徐地答著。

  “竟有此事?”楚荷困惑地詢問著葉修。

  葉修莞爾一笑,“區區小事,不值一提。”

  沐雪旋即補充道,“西越王將我等安置于私塾之中,并請了數位教書先生教我們識字。只是,萬萬沒料到,教書先生竟卒于北璃王之手。”

  私塾,教書先生?

  此處難道不是賭坊?我明明記得那三位橫死的男子說過,要將她拖入賭坊中。

  我與容忌相視一眼,唇角笑意愈深。

  葉修竟敢算計到我頭上,我若不好好配合一番,未免太不給面子。

  思及此,我瞪圓了眼,一只手指著沐雪,驚愕言之,“你休要血口噴人。”

  “王,草民發誓,如所言有虛,天打雷劈。”沐雪言之鑿鑿,三指指天毅然起誓。

  既然,她這么想被雷劈,那我就成全她好了。

  我冷眼看著信誓旦旦的沐雪,不動聲色地捻了個引雷訣。

  少頃,驚雷乍響,列缺霹靂橫貫長空,由天際處直劈而來。

  沐雪雙肩一縮,驚懼地看著天幕上耀白的列缺,連連以雙手捂頭,“王,求您救救沐雪。”

  葉修面色一沉,許是未料到我會當真引來雷電,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轟——

  怔忪間,數道列缺霹靂一并劈于沐雪身上,使得她當場斃命。

  “多行不義必自斃,西越王你說對吧?”我勾唇淺笑,冷冷地看著眼角冒著黑煙的焦黑死尸。

  想要算計我,也得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才是。

  我斂下眸中殺意,攏于水袖中的手又捻了一個引雷訣,直愣愣地往葉修天靈蓋處劈。

  轟——

  眨眼間,葉修曾被我捏得粉碎的天靈蓋再遭重擊,生生吐出來一口鮮血。

  “王,你怎么樣了?”楚荷焦灼萬分,連連將葉修攬入懷中,一手拭去他嘴角的血跡。

  “西越王宅心仁厚,為孤女興修私塾,堪稱千古一帝。想不到,列缺霹靂竟連西越王都不放過,真不知道是蒼天無眼,還是天妒英才。”我不咸不淡地說著。

  “讓北璃王見笑了。”葉修面上并無一絲一毫的慍怒,氣若游絲,羸弱不堪。

  我懶得同葉修虛與委蛇,只同楚荷說了句“珍重”,便同容忌一道飛身而去,隱于層云之中。

  “葉修當真是個豬腦子。他難道不知唇亡齒寒的典故?眼下,封於勢力愈發強盛,葉修竟一門心思針對于我。殊不知,我若慘遭不測,第一個受影響的,就會是他葉修。封於由怨念而生,無情無義,又怎會對他心慈手軟?”我氣憤至極,一腳踹在綿軟的云絮上,仍不解氣。

  事實上,天雷雖能名正言順地解決掉沐雪這個禍害,卻難以堵住悠悠之口。

  想必,明兒個一早,不止西越,四海八荒之內都將得知我與容忌擅闖西越,草菅人命殘殺無辜一事。

  與此同時,葉修為西越孤女興修私塾一事勢必會在四海之內流傳開來。

  到時候,尤為健忘的黎民百姓定將忘卻葉修曾犯下的惡行,只記得他這些浮于表面的“功績”。

  “魔龍一族,不出廢物。葉修此行,必有隱情。”容忌眉頭微擰,審慎言之。

  管他有什么隱情,再敢算計我,我就親手捏碎隨侯珠,直接送他歸西。

  話雖如此,但我終究不得如此隨心所欲。畢竟,葉修同藉藉無名的沐雪不同,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保不齊西越萬民都將同聲同氣,要我以命抵命。

  翌日,我夜闖西越濫殺無辜一事果真傳遍四海。

  一時間,魔神預言甚囂塵上,黎民百姓人心惶惶。

  即便容忌已命人壓下這些謠言,但總有好事者不斷挑起爭端,最終又將我推上了風口浪尖。

  我并非沒想過逐一反擊,只是這片大陸對女人始終不夠友好。

  縱我行事幾無出錯,還是有大把的人慣于在雞蛋中挑骨頭。

  數月前,邊境地帶爆發過一次小規模的瘟疫,便有人造謠女人當政,不吉利。事實上,那場瘟疫分明是從西越境內蔓延開來,波及至北璃邊境。

  再說我身懷有孕一事,無數朝臣指責我作風不檢。可自古以來,封王拜相者,大多數都是妻妾成群。而我,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容忌,那些個沉湎酒色的朝臣,憑什么站在制高點上指責我的不是?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瞧不起女人。

  葉修就不一樣了。縱他犯過諸多過錯,隨隨便便興修幾座私塾,西越上下便對他感恩戴德,人口稱頌。

  很早之前,我就發覺諸如此類的不公正對待。

  只是,一拳難敵四手,我一人,終究敵不過悠悠之口。

  半月后,御書房中,祁汜興致沖沖而來。

  他隨手將懷中堆砌成山的奏折扔至我面前,氣憤不已道,“這群飯桶,要本事沒本事,卻成天想著彈劾你。要如何處置?”

  我漫不經心地翻閱著奏折,心不在焉地說道,“隨他們彈劾好了。”

  祁汜鷹隼般銳利的眼眸中迸發出道道殺氣,“你若不忍處置。朕便替你做主,直接將他們斬盡殺絕丟去喂狗。”

  “殺得完么?”

  “只要你一句話,朕保證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我將手中奏折扔至一旁,尤為平和地說道,“還是別了吧。這樣一來,除卻作風不檢、行為放浪、殘暴不仁、不吉利之外,我怕是又要多出一項‘惑主’的罪責。”

  “你準備怎么辦?”祁汜眉頭緊擰,看樣子似乎比我還生氣。

  “見招拆招。不出所料,葉修定不會就此作罷。”

  “朕去一趟西越,同阿修好好聊聊。”祁汜作勢起身,還不忘勾搭立于我身側的隨侍宮娥。

  我看著祁汜頎長的背影,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身體還好么?”

  祁汜身形一頓,戾氣消了大半。

  他猛然轉身,以單指勾著我的下巴,刀鋒般冷漠的眼眸中流瀉出點點情欲,“朕身體好不好,歌兒想試試么?”

  “滾。”

  我滿頭黑線,早知道他如此不正經,就不該多這一嘴。

  祁汜訕訕收回手,朗聲大笑,“歌兒放心,朕身體好得很。你若是看膩了東臨王那座高傲不可攀冰山,不妨回頭看一眼朕。朕喜歡‘醉駕’,不論是馭與被馭,朕都甘之如飴。最為關鍵的是,朕縱情聲色多年,單論技術,勢必比東臨王嫻熟不少。”

  砰——

  不等他說完,我便將他關在了門外。

  容忌前腳才離開北璃,祁汜后腳便入了我的御書房。即便我與祁汜什么都沒發生,但傳揚出去總歸不太好。

  我可不愿再因這些細枝末節,同容忌爭吵。就像上一回,我不僅沒吵贏他,還賠了半天不是,丟人又丟身,真真是掉面子。

  不多時,青龍叩響了門扉,沉聲道,“王,西越王后特命使節送來請柬。”

  “所為何事?”

  “據使節稱,說是西越王后盼著您能出席西越儲君受封大典。”青龍簡而言之。

  楚荷的心思我再清楚不過。

  不日前,我引雷電狠劈葉修一事,楚荷定然知道是我所為。如今,她深愛葉修,之所以親自邀我出席儲君冊封大典,無非是希望我能與葉修冰釋前嫌。

  我本打算前去一探究竟,看看葉修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可容忌奔赴東臨之前,千叮萬囑,要我留在北璃王宮中靜心養胎。我雖不得閑,但也不愿拿小小乖們的安危開玩笑,遂一口回絕道,“不去,就說我身體有恙,須留宮靜養。”

  青龍聞言,支支吾吾道,“王,還有一事,屬下不知當說不當說。”

  “若是讓我心口犯堵之事,就不必說了。”我輕揉著突突作痛的腦殼,只想酩酊大醉一場,將這些俗世凡憂拋諸腦后。

  原本以為,冷夜一死,天弋被廢,我便能睡個安穩覺。

  不成想,前有傾扇作亂,后有葉修添堵,中間還有令人險惡的封於從中作梗。

  “王。屬下深思熟慮之后,還是覺得有必要同您知會一聲。”半晌,青龍又叩響了門扉。

  “有話不妨直說。”

  青龍說話吞吞吐吐,遠沒有朱雀干脆利索。這才幾日,青龍便幾近耗盡了我的耐性。

  沉吟了許久,青龍終于開口,“朱雀成了西越二十萬禁軍副統帥,并命人四處散播謠言,稱王肚子里懷著的是云秦國主的種。東臨國內一片動蕩,朝臣紛紛上奏要求東臨王同您斷絕關系。”

  怪不得容忌急著趕回東臨,原是出了這檔子破事。

  事到如今,我若是再,這些個亂臣賊子,怕是要翻了天。

  我斂了眸色,推門而出,“走,去西越。”

  “是。”

  青龍唯唯諾諾地應著,觀其神色,顯然是在為朱雀憂心。

  不過,青龍的反應我大體還算滿意。

  一來,他不會像朱雀那般感情用事。他公私分明,剛正不阿。

  再者,他雖征戰多年,但并未被磨礪成冷冰冰的殺人利器。

  恰恰相反,他重情重義,念舊長情。

  這一點,甚得我心。

  待我匆匆趕赴西越王宮,王宮中已然匯聚了四海八荒有志之士。

  但凡是有些名氣的能人異士,均受邀出席了西越儲君冊封大典。

  我不動聲色地環顧著熱鬧非凡的西越王宮,一眼便望見了守在宮門口,身披鎧甲意氣風發的朱雀。

  與此同時,他亦定定地望著我。

  “北璃王,近來安好?”朱雀闊步上前,尤為關切地詢問著我。

  “如你所愿,一切安好。”我咬牙切齒地回道。

  話音一落,我本打算繞道而行,不料朱雀又攔住了我的去路,眸中的擔憂溢于言表,“僅半月不見,怎么清減了一大圈?是遇上煩心事了么?”

  “腹中孩兒平白無故多了一個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冷笑著,旋即抬手將他推至一旁,目不斜視地從他身側走過。

  我不知朱雀如何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取得了葉修的信任一躍成為西越禁軍副統領,但他若是敢做出傷害容忌或是我腹中小小乖的事,就別怪我不念舊情狠下殺手。

  抬首看著正紅朱漆宮門頂端懸著的金色楠木匾額,匾額上鳳舞地題著“望祁殿”三字。

  我不禁搖了搖頭,暗暗失笑。

  葉修許是情深不壽的戲碼玩多了,時至今日,恐怕連他自己都當了真,將心中對祁汜的執念當成了愛。

  也許,多年前的葉修真真切切愛過祁汜。可眼下的葉修,唯權力至上,祁汜于他而言,至多不過是一個護身符。

  拾階而上,我全然無視了周遭向我投來的怪異目光,徑直朝著云白光潔的大殿上走去。大殿倒映著清晰可見紋路的水晶珠光,空靈虛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讓人分不清何處是實景,何處是虛影。

  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祁汜手持金足樽,刀鋒般冷漠的眼眸里藏著一絲戲謔,一動不動地追隨著我。

  該死,這么熱切地看著我,是嫌我與他的流言不夠多么?

  我暗自腹誹著,悄然移開了視線。

  “北璃王,這邊請。”

  不多時,有宮娥美眷盈盈走來,將我引至矮幾前,客客氣氣道,“璃王請入座。”

  我微微頷首,剛一落座,正想為自己斟一杯酒,便有一陰柔男子湊上前來,殷勤地替我斟酒夾菜,“王,讓奴家伺候你吧。”

  我接過他遞來的碧玉觴,側目瞥了眼邊上男子,尚未咽下的酒水盡數噴出。

  葉修可真夠狠的,竟找了一位同容忌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倌作陪。

  小倌兒被我噴了一臉酒水,也不氣惱,只嬌嗔地說了一句,“璃王碰過的酒水,格外香甜。”

  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往邊上空位挪了挪,“退下。”

  小倌輕咬著下唇,一只手恰似無意地卷著鬢角處的一綹墨發,嗲聲朝我身上靠來,“王,你好冷漠哦。”

  “滾一邊去。”

  我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周身氣場陡然轉涼。

  “唔——”

  他嬌呼了一聲,裝模作樣地站起身,旋即雙膝一軟,竟朝著我大咧咧撲來。

  “王,這里人多,不方便......”他趁人不察,悄然解開了束在腰間的玉帶,半敞著寬松的衣物。

  葉修為敗壞我的名聲,可沒少費工夫!

  我徐徐放下碧玉觴,正準備隨手折去他的雙手雙腳,祁汜已行至我身前,替我擋下了粉面含春的小倌兒。

  頃刻間,原本喧鬧的望祁殿頓時鴉雀無聲。

  四方來士紛紛屏住了呼吸,睜大了眼,好奇地看向突然走向高位的祁汜。

  祁汜沖我使了個眼色,旋即打橫扛起衣裳半敞的小倌兒,“美人兒,坐朕腿上,如何?”

  他此話一出,殿內旋即傳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天吶!想不到云秦國主居然好男色。”

  “不是說云秦國主情迷北璃王?方才,我還以為他會扛起北璃王,想不到在云秦國主心中,北璃王的分量還不如一小倌。”

  “云秦國主可真俊。他若是能這樣對我,就好了。”

  “依我所見,云秦國主是因為看不慣北璃王同他人打情罵俏,這才隨意找了個借口將那小倌從北璃王身邊支走。”

  一時間,議論聲甚囂塵上。

  所幸,祁汜根本未將這些非議放在心上,只一門心思地同美艷小倌打情罵俏。

  美艷小倌未完成葉修交代的任務,罥煙眉緊蹙,愁容不展,病弱西子勝三分。

  我輕晃著手中的碧玉觴,百無聊賴地盯著攀附于杯壁上的點點酒水,只望容忌能快些趕至。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葉修一手攬著楚荷為他誕下的麟兒,一邊攜著身著鳳袍儀態萬方的楚荷一道入了望祁殿。

  楚荷架子偏大,身著鳳袍倒是有幾分鳳臨天下的氣勢。

  只不過,她略顯黯淡的膚色拖了她的后腿,使得她這一身珠光寶氣顯得俗氣了些,倒是襯得她邊上的葉修星眉劍目俊美非凡。

  由于西越儲君還小,受封大典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告一段落。

  我抬首望著坐在我正對面,手攬麟兒面露淺笑的楚荷,總覺她的這份幸福如同海市蜃樓,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幻滅。

  腦海中,黑盒子不滿地嘟囔著,“是酒不好喝,還是肉不好吃?宿主,你未免考慮得太多了吧?西越的琥珀酒甚是好喝,宿主專心喝酒不好么?快喝,喝!”

  什么破盒!竟對我撒起了酒瘋。

  話雖如此,但我就喜歡慣著黑盒子,遂一連喝了數十杯琥珀酒。

  坐于我正對面的葉修稍顯疑惑地看著我,應當是在揣測著我何故借酒消愁。

  我亦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總覺葉修之所以急著冊封儲君,就是為了擺下這一道鴻門宴,叫我有去無回,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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