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弋,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偏過頭,死死地盯著天弋瘦削的臉頰,一股積蓄已久的怒氣油然而生。
天弋面露淺笑,“女施主放心,貧僧不論做什么,都不會傷害你。”
“不會傷害我?大師屢次以破廟之事威脅我,這難道就不是傷害?”我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反問著他。
“女施主,是不打算對貧僧負責了么?”天弋低頭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落在我腰腹之上,“興許,你腹中已懷了貧僧的骨肉。”
我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就惡心地陣陣作嘔,“閉嘴!天弋,你閉嘴!”
天弋經我這么一暴喝,并未偃旗息鼓,反而變本加厲。
他收緊了纏著我腰身的手,將姿態放得極低,“貧僧被女施主逼得走投無路破了戒,業障深重,注定沒有好下場。女施主就不能可憐可憐貧僧,待貧僧和善一些?”
“天弋,你別以為我失憶了,就能任你蒙騙!”
他曜黑的眼眸掠過一絲沉冷,仿若要將我看透一般,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眼眸。
片刻之后,他似看出了我眼中的困頓,長舒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女施主這般冷漠,貧僧差點以為你找回了記憶。”
記憶固然重要,失憶確實遺憾,但我心里清楚得很,一個人的習慣并不會因為失憶而徹底改變。
正如現在的我有多厭惡天弋,失憶前的我應當就有多厭惡他。因而,我并不認為自己會沒頭沒腦地在破廟中輕薄他。
思及此,我抬眸直視著天弋的眼眸,頗有底氣地說道,“破廟之中,究竟是誰強迫誰,恐怕只有你最清楚吧?我不認為自己饑不擇食到這種程度,連一個清心寡欲的和尚都下得了手!”
“女施主,貧僧今天高高興興出門,你為何非要如此羞辱貧僧?”天弋眼眶微紅,黑黃的臉頰顯出一絲寥落。
“苦肉計?天弋,你若是修得容親王的容貌,苦肉計才有可能奏效。不然,就憑你這淡無奇的臉,眼淚掉光我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容。”我十分認真地說著,一想到容忌,心里就溢出一絲絲甜。
天弋聞言,逼回了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面上又掛上了無傷風雅的淺笑,“女施主,你可真狠心!”
狠心嗎?我不知道。
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天弋不是那個能令我為之心軟的人。
“天弋,破廟一事是你杜撰的,對不對?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委實無法想象你我之間居然還能有。”
我故作鎮定地質問著他,手心卻是冷汗涔涔。
天弋并未答話,兀自掃清腳邊浮云,穩穩頓住身形,旋即帶著我俯沖而下。
待我平穩落地,他才收回擱在我腰間的手。
我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為何不答?”
天弋直聳云鬢的濃眉微擰,而后淡淡答道,“你若不愿相信,貧僧做再多的解釋也是于事無補。等你洞房花燭之夜,自會明白你與貧僧之間究竟有沒有過。”
天弋若一口咬定我曾強迫過他,我尚還能安心些。
但他這模棱兩可的態度,使得我愈發惴惴不安。
天弋猛然回首,沖著我邪魅一笑,“女施主,想不想知道容親王在做什么?”
他話音剛落,繼而又轉過身子,朝著燈紅酒綠的風月之地信步而去。
容忌撇下我心急火燎地出了府,難道就是為了來這種地方?
片刻遲疑之后,我全然無視了門口迎客的姑娘略帶鄙夷的眼神,硬著頭皮往里走去。
香風迷霧,紙醉金迷。
歌舞笙簫,萬般愁緒去無蹤。
高臺之上,一舞姬身覆流光彩帶,踏著細碎的舞步,輕云般慢移,旋風般急轉,美艷不可方物。
那是怎樣一張臉!
狹長的眼眸,挺翹的瓊鼻,厚薄適中的朱唇,恰似天上仙。
叮鈴叮鈴——
舞姬纖細的腳踝上各系著一條紅繩,紅繩之上鑲嵌著一排精巧的鈴鐺。
每每風動步移,鈴鐺便細碎作響,使得舞姬的舞姿更加美艷絕倫。
高臺之下,容忌獨坐雅座之中,琥珀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那位舞姬。
不知是大廳之中的琉璃燈火太過矍鑠,還是容忌眼眸中的星光太過耀目,這還是我頭一回看到他如此專注地看一個女人。
一曲終了,舞姬翩翩然下了高臺,朝著容忌的方向盈盈走來。
容忌替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淺嘗輒止,旋即抬眸看向光彩照人的舞姬,“你,叫什么名字?”
“且舞。”舞姬嫣然一笑,其聲悅耳,如空谷清泉。
容忌面上的淺笑漸漸凝固,停頓了片刻,他沉聲說道,“本王不希望你頂著這副容貌,在風月之地賣藝。”
他此言一出,我的心就已經沉入了谷底。
我原以為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樣,現在想來,全是自欺欺人罷了!
容親王定然是對這位舞姬動了心思了吧!
天弋立于我邊上,不斷地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女施主,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現在,你覺得容親王值得你托付余生么?”
“我的余生,不需要托付任何人,只為自己而活。”我腦海中滿是容親王的音容笑貌,可惜的是,他的溫柔不獨屬于我。
轉身離開了香風旖旎的風月之地,我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大傻子。
容親王芝蘭玉樹,也只有風華絕代的且舞站在他身邊,才配得上“神仙眷侶”四個字吧!
我低著頭,在喧鬧嘈雜的大街上橫沖直撞,不小心竟將迎面而來之人撞倒在地。
“該死的女人!怎么又是你!”祁汜捂著心口,輕咳了兩聲,刀鋒般冷漠的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
“嗯,是我。”我沮喪至極地答著,連最基本的求生欲都沒了。
祁汜冷哼著,“容親王怎么也不看好你?跟只傻狗一樣,走路不看路,沖撞了人怎么辦!”
傻狗?我不就胖了一點,他憑什么罵我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