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蘇蘇面頰含春,眸中帶著點點欣喜。
她抬眸,含情脈脈地看向容忌,“公子安好。”
容忌微微頷首,“追風,帶她一同回驛館。”
我站在風月閣的斷壁殘垣之上,心亦如這滿目瘡痍的一地狼藉,涼透。
“容忌,你要她還是要我?”我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忍不住發顫。
容忌抬手,將我散亂在額前的縷縷頭發挽至耳后,“聽話,回北璃王宮。”
“好。”我淡淡回了一聲,收斂起所有情緒,將身體隱在弱水披風之中,闊步離去。
我一手胡亂擦拭著臉頰上厚重的胭脂水粉,忽覺眼里酸澀。
“該死!水粉迷了眼,怪難受的。”我喃喃自語著,不停地揉著不斷發脹的雙眼。
腦海中,黑盒子長吁短嘆道,“宿主,你別再自欺欺人了!哪里是水粉迷了眼,分明是被東臨王傷了心!”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我悶悶說道,腦海里滿是柳蘇蘇弱柳扶風嬌滴滴的模樣。
“宿主,盒盒覺得東臨王不像是這等膚淺之人。”黑盒子低低說道。
我心底也知,容忌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移情別戀。他對我如此冷漠應當同我身上的隱疾有關,但他一百萬兩黃金買下柳蘇蘇又是為何?
“宿主,你若不放心,不如去驛館看看?”黑盒子提議道。
“不去!他若不主動向我解釋清楚,我又何必纏著他!”
行至宮門,恰逢皇甫軒和祁汜如同兩尊門神在宮門口候著,我趕忙停駐腳步,調轉了方向,往驛站走去。
剛入驛館,天后便拉著柳蘇蘇的小手噓寒問暖。
我瞅著天后的熱絡樣,忽而回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也這般待我。
可惜,物是人非!
“蘇蘇,今年多大了?”天后和顏悅色,容貌不減當年。
柳蘇蘇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低垂著水眸,輕聲細語地答道,“回天后的話,蘇蘇年十七。”
天后滿意地點頭稱贊,視線由蘇蘇臉上緩緩向下移著,“清秀不妖,身姿窈窕,不錯,不錯!”
“天后謬贊了!”柳蘇蘇巧笑嫣然,青白的臉頰剎時緋紅,如三月桃花,不勝嬌羞。
天后正欲拉著柳蘇蘇促膝長談,我心里不大爽快,仗著自己有弱水披風加身,一腳踹掉了天后即將落座的凳子。
“哎呦——”天后驚呼著,不慎跌落在地。
“讓你造謠我!若不是看在你是容忌親娘的份上,我定打得你落花流水!”我看著天后捂著后腰疼得齜牙咧嘴的模樣,總覺大快人心。
“柳姑娘,請隨我來,王有急事傳喚于你。”追風從屋中走出,語氣還算恭敬,面色就大不好看。
柳蘇蘇面露喜色,再顧不得跌倒在地的天后,連連攏著一頭墨發。
她輕嗅了自己衣袖的味道,頗有些躊躇地看向追風,“蘇蘇可否先去換一套衣物?方才在風月閣中,遭遇了一些變故,衣服臟了。”
追風顯得有些不耐煩,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速去速回。”
柳蘇蘇一邊應著,一邊隨著侍女走入一間偏房。
門一關上,她便迫不及待地扯去身上略微殘破的衣物。
“至于這么心急么?衣服都用扯的!”我在一旁看著,心里不由有些發酸。
咚——
下一瞬,我以手肘猛擊她后腦勺,“我最看不得人撕扯衣物!一絲一縷,當思來之不易!”
我兀自辯解著,拾起她還未換上的衣服,將之套在自己身上,隨后又幻化了一張同柳蘇蘇一模一樣的臉,這才大搖大擺地踹門而出。
“你不用跟來,我自己去。”我目不斜視地對追風說著,疾步朝著容忌的臥房走去。
砰——
我一腳踹開容忌的房門,跨入門檻便疾速關上門扉。
容忌端坐在桌前,手中拿著一本頁面發黃的典籍,細細研讀著。
“王,你喚我來,所為何事?”我盡量學著柳蘇蘇的口氣,柔聲詢問著容忌。
容忌置若罔聞,專心致志地看著手中的典籍,眸光柔和。
我性子急,闊步上前,一手按在發黃的典籍之上,另一手扣著容忌的后腦,迫使他抬眸同我對視,“王,急喚我來,所為何事?”
容忌臉上帶著薄怒,但不知怎的,他琥珀色的眼眸愈發深邃,到最后,竟還帶著點點笑意。
“登徒子!”我十分不快地咕噥著,想不到容忌對著柳蘇蘇這張臉,還能笑得這么開懷!
“你說什么?”容忌站起身,一閃身將我禁錮在懷中,“柳姑娘,你身上的氣息怎么如此熟悉?”
該死,容忌竟敢摟著其他女人!
我怒不可遏地將他推至一邊,膝蓋向上一頂,惹得他連連抽氣。
“再敢碰老娘一下,小心我閹了你!”我越想越委屈,正想借力再踹他一腳,卻又怕真將他踹壞,這才忍住了暴打他的沖動。
容忌嘴角噙笑,唇邊的梨渦若隱若現,“本王花一百萬兩黃金買的你,不是讓你在本王面前耀武揚威的。”
眼前的容忌明明那么熟悉,卻又那么陌生!
他背手負立,一手拎著我的衣領,將我扔上了榻。
噗——
燭火一滅,屋里黢黑一片。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頂著柳蘇蘇的面具同容忌耳鬢廝磨。
長夜漫漫,于我而言,尤其難熬。
等天明,燙金色的陽光鋪陳一室,我依舊猶如木偶一般,睜著空洞的眼,面上一片死寂。
“容忌,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像現在這樣恨你。”我淡淡說道,緩緩揭開面上的假面皮。
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暖暖的陽光中,冷得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你身體還好嗎?”
“我好不好,都與你無關。”
我以手心冰刀絞斷一縷頭發,將其拋向空中,如柳絲榆莢漫天紛飛。
“東臨王,后會無期。”
我踉蹌下了榻,奪門而出。
天后此刻正坐在院落之中,翹著二郎腿戲謔地看著我,“歌兒,拿得起更要放得下。忌兒既已不愛你,再糾纏,也是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