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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顧桓身世

  “母皇!”我渾身一激靈,睜開了眼。

  對上顧桓那張陰沉的臉,我下意識地將雙手擋在小腹上,深怕他發現端倪。

  他渾身上下淌著水,冰涼的手觸及我的腹部,惹得我一陣震顫,“別動,出血了。”

  我收回了手,不再亂動。

  他皺著眉,處理著我小腹的傷口,“才包扎好,怎么又突然繃裂?”

  他的臉靠我極近,我能清晰看到他耳鬢處的絨毛。

  過近的距離,讓我略感不適。我稍稍撇過頭,無意間看到他耳后一道裂痕。

  裂痕上淌著的水漬尚未干涸,裂痕兩邊,膚色相差甚大。

  “看什么?”顧桓疑惑地盯著我,一邊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明明還是這張臉,怎么你的性子變了這么多?”

  顧桓稍有轉暖的臉色一下子又沉了下來,他將沾滿血污的帕子扔在地上,一腳碾過。

  看他摔門而去,我這才放下心來,盤腿坐在寒冰床上,調息修煉。

  母皇的靈力太過霸道,我一調息,靈力就從丹田處,魚貫而出,在我的血脈中四處逃竄。

  靈力所至之處,好似燃起燎原大火,肆虐焚燒著我的經脈。

  頃刻間,經脈寸斷。

  無力地垂著腦袋,我朝著身后重重摔去。

  為什么,為什么我駕馭不了母皇的靈力?

  我疲憊地閉上眼,任疼痛擴散到四肢百骸。身體已經累到極限,腦子卻愈發清醒。

  手腳因經脈寸斷動不了,我便用意念催發千葉冰凌。只愿同樣霸道的千葉冰凌,能滅掉我體內的無名躁火。

  冰凌如針錐刺骨,深深扎入我體內,但似乎并不能消去我體內的燥火。

  該死的,我的身體已經陷入冰火兩重天之中,再這么下去,定要被折磨致死。

  “天雷之火!”

  眼下,已經無計可施,只能破釜沉舟。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天雷之火迅速消融了深深淺淺扎在我血肉之軀上的千葉冰凌。

  隨后,天雷之火從千葉冰凌扎出的傷口處,往我體內流躥。

  排山倒海而入的天雷之火和我體內的無名躁火針鋒相對。

  極致的疼痛過后,是全無感知的麻木。滾燙的血從七竅流入,現在的我看起來,一定十分可怖。

  突然,無名燥火和天雷之火劇烈撞擊,我受不了它們過于強大的力量,吐出一口血。

  而我體內的兩股烈火,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發出喑啞的聲音詢問著體內的天雷之火,“怎么樣了?”

  轟——

  我的嘴不受控制地噴著火,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寒冰床灼燒殆盡。

  我重重地落在一灘冷水之中,水花四濺。

  體內的兩股火似分不出勝負,前一刻還打得難舍難分,這一刻便團抱一起,一股腦兒鉆入我的丹田之中。

  斷裂的經脈如枯木逢春,重新抽出新芽,我渾身上下奇癢無比。

  三個時辰的折磨,終于告一段落。我從地上爬起,活絡著渾身上下的筋骨,恍若重生。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著,連后背的兩處劍傷,都恢復地完好如初。

  可讓我疑惑的是,小腹上的傷口,依舊稀稀落落淌著血。

  “這么點兒小傷,應當不礙事吧!”我輕輕拍了拍小腹,自我安慰著。

  勒緊了腰帶,我跟沒事人兒一樣,躡手躡腳地在門口盤旋著。

  透著門縫兒向外望著,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濃重的血腥氣和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撲鼻而來,我皺了皺眉頭,適時閉了氣。

  血腥氣如此濃重,看來我應當還在第十八層地獄之中。

  以手捂住口鼻,我悄然溜出門外,尋著出路,恰巧聽到倆鬼奴躲在假山后竊竊私語。

  出于好奇,我悄然跟上前,趴在假山上靜靜地聽著她們的談話。

  “剛剛發生什么事了?”

  “噓,小聲點兒!”

  “到底發生啥了?為何一下子死了十來個姐妹?”

  “鬼王大人方才渾身濕透,將自己鎖在屋中,小妹一心欽慕鬼王大人,借著送衣服的由頭,爬上了鬼王大人的床。鬼王震怒,當場將她撕成兩半,還將為小妹求情的姐妹們全部處死。”

  “鬼王越來越可怕了!我們還是趕緊逃命吧。”

  “嗯嗯,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倘若能逃出去,尚還有一線生機。”

  現在的顧桓如此可怕,竟還有人想要爬上他的床?說實話,我并不信這些生性怯懦的鬼奴有這么大的膽子。

  我更愿意相信,是鬼奴發現了顧桓的秘密,才慘遭殺害。

  思及此,我抽身撤離假山,沿著爬滿青苔的壁沿,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謹慎。照理說,此處空間不大,應當很輕易就能找到顧桓的屋子。

  果真,沒超出百步,我就摸索到了一處縫隙,縫隙中透出一絲橘黃的亮光。

  將頭湊上前,我瞇著眼瞄著里頭的光景。

  顧桓坐在銅鏡前,背朝著我,嘴中念念有詞。我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只能透過銅鏡,勉強看清他的臉。

  他盯著鏡子,巋然不動,仿若要將鏡中的自己看穿。

  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抬起手在他耳后根摸索著。

  只見他手指輕輕一挑,伴隨著如同裂帛般的撕裂聲,他的臉皮竟被一下掀開。

  盡管我在看到他耳后的裂縫時,就已經猜想到他帶著人皮面具。

  但親眼看到他人皮面具下,半張干凈半張被燒毀的臉后,我還是驚訝地差點尖叫出聲。

  身后有一雙大手捂住我的口鼻,“噓!”

  “浮塵,你怎么在這?”我被他抱著,后退了好幾步。

  浮塵低低說道,“快走,鬼見愁魂魄合一,勢不可擋。”

  “什么意思?”我記得容忌說過,顧桓身上僅有二魂七魄,少了一魂。難道鬼見愁就是顧桓少的那一魂?

  浮塵將我拉至假山后,警惕地看著四周,“小七,你聽好了。我這些天一直在修易容術,你走后,我變幻成你的樣子,還能替你爭取些時間。”

  我怔怔地看著浮塵,只注意到他喚我的那聲“小七”。

  “你叫我什么?”我抓著浮塵的胳膊,從他清朗如山中仙泉的嗓音中,我已經篤信他就是六師兄。

  “糟了,有人來了!半月之后,我再來看你,到時我們按原計劃行事!”浮塵遁水而去。

  “六師兄,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壓著聲音朝著水面喊著,但水中,已無動靜。

  我剛轉身,就對上顧桓那雙陰測測的眼。

  顧桓背手負立,邪魅笑著,“剛剛,看見了?”

  “你在說什么?”我心虛地順下眉眼,不自覺地后退著。

  “你透過銅鏡看我,我也能透著銅鏡看到門縫外的你。”顧桓一把撕掉了臉皮,將之輕輕扔在地上。

  我的心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剛剛我怎么沒想到,顧桓也能透過銅鏡看到我!

  “我丑嗎?”他步步逼近,半張被燒毀的臉,面容可怖。

  “丑。”對峙了好一會兒,我吐出了一個字,不加修飾地顯露著對他的嫌惡。

  “且兒,我們談談。”他轉過身,掩飾著眼里閃過的失落。

  我緊隨其后,跟著他進了他的屋子。燈光很亮,是暖暖的橘黃色。但屋子很冷,地底下冷氣直冒,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你想談什么?”

  “談我自己。”顧桓的手撫上他那半邊被燒毀的臉,忿忿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容忌一樣,也是天帝之子。只是我和他又有所不同,我見不得光,他卻是被六界承認的天之驕子。”

  “我知道。”我點著頭,接著說道,“你娘曾是仙界棲梧宮的主子,她叫沁奴。”

  顧桓眼里閃過疑惑,“你怎會知道?”

  “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嘆著氣,無奈地看著他,“如果我說沁奴一直蓄意挑起你的恨意,將苦難強加在你身上,你信嗎?”

  顧桓眉宇間是淡淡的憂傷,“世上再也沒有比她更慘的女子,被拋棄,被迫害,不然她也不會想不開,選擇葬身火海。那把火,不止燒死了她,也燒死了我最后一絲善念。我一邊來到鬼界,化名顧桓,精心經營著鬼界,想著有朝一日能為我的復仇大計派上用場。一邊又忍痛剝離我最為強大的天魂,化身鬼見愁,恰逢容忌下凡歷劫,我便見縫插針地去折磨他。”

  “你聽我說,也許你娘并不是你以為得那么慘。她曾是斗姆元君的坐騎,因貪嗔被貶下凡。”我正想接著說,他卻扼住我的喉嚨,不讓我繼續。

  “任誰都不能詆毀我娘,你也不行!”他看我憋得滿臉通紅,才悻悻收回了手。

  我差點以為他要將我勒死,已經做好了殊死搏斗的準備,即便,我沒有半分勝算。

  過了許久,顧桓平息了怒火,突然問我,“知道為什么我那時問你,咬過一口的頭骨,你還要嗎?”

  “你年幼時被一群男人欺凌過,潛意識里你覺得自己很臟,并因此而陷入自卑中。當時,你其實想問我的是,被人凌虐過的你,我還要不要,對么?”我輕笑著,故意將凌虐二字咬得特別重。

  他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你是我復仇大計中的變數。我原以為,這輩子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不曾想,你落入護城河底的那一剎,我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他吸了一口氣,自嘲著,“更可悲的是,被我剝離出體外的殘魂,也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鬼見愁,在多次引你入夢后,因你一句阿暖,徹底淪陷。”

  “可惜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你。”我撂下一句沒有溫度的話,起身走出了他的屋子。

  他的故事,我已無心再聽下去。

  走火入魔,全是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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