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煦將放著藥的托盤大力地擱在床頭的桌子上,惡狠狠道:“自己喝!”
甄善:“…”
她轉眸看了一眼沒灑出幾滴的藥碗,還有某個渾身冷冰冰,眸光跟要吃人似的,實則就是一只被主人丟下,鬧了脾氣的大狗狗一般的男人,蒼白的唇瓣微抽。
但她心口沉重的郁氣卻消了不少,還有些想笑。
甄善垂眸,默了默,也沒說什么,伸手將藥端了過來,一口一口喝掉。
房間又再次安靜得厲害,顏煦薄唇抿得更緊,幾次克制自己不要去看她,心里卻越發煩躁。
他不懂,明明應該是她對不起自己,可為什么現在,不安躁動的是自己?
而她,一如既往地平靜淡漠。
顏煦突然奪過她喝完的藥碗,猛地砸到地上。
嘭,藥碗四分五裂。
“少主…蓮焰公子,是不是少主醒了?”
“滾!”
甄善無奈,“我沒事,你們下去吧,都別管。”
聽她開口,顏煦原本冰冷的臉色更是難看得厲害,拿起茶杯茶壺就開始砸,還不過癮,目所能及,能砸的瓷器,他都全部砸碎,好似將它們當成某人一樣。
甄善:“…”
她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看著額角青筋暴起,氣息不穩,雙拳緊握的男人,抑制抽搐的唇角,“要不要再讓夢無送點瓷器進來?”
顏煦臉色一僵,瞪著她的眸光,那叫猙獰,咬牙切齒,“甄善!”
“嗯,我在這!”
顏煦:“…”
“你耍我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看我向個傻子圍著你團團轉,對你掏心掏肺,你很得意是不是?還是看我跟只狗一樣粘著你,你特別痛快是不是?”
一聲聲泣血的質問,是他積壓了兩日的不甘、痛苦和擔憂的爆發。
甄善眸光一顫,聲線微澀,“沒有成就感,我也不得意,更不痛快。”
顏煦淺淡眸子布滿血色,挺直脊背,似維持他最后一絲驕傲,“你明知我有多恨欺騙和背叛。”
“對…”
琤,煉華抵在她的心臟處,低低鳴動,似悲哀,似痛恨。
甄善閉了閉眼,將那句蒼白無力的道歉咽回去,“等我將還魂草送回去,這條命,隨你處置。”
顏煦手輕顫,諷刺又悲涼地冷笑,“是,你們都有理由,都在為了守護珍視的人,不得已欺騙和背叛,那我呢?我究竟對不起誰?要被一次次利用和拋棄?”
甄善因喝下藥湯而浮起的一絲血色再次褪得干干凈凈,雙眸酸澀得厲害。
“我…”
她張了張唇瓣,想告訴他,她沒有利用他的感情,更沒有拋棄他,可,他會信嗎?
“呵呵,是,是我先纏著你,是我先招惹你,是我犯賤,癡心妄想,事到如今,怪得了誰?”
顏煦自暴自棄、又哭又笑地自嘲,如被碾碎驕傲,失魂落魄地轉身往外走去。
“顏煦!”
甄善心臟如同被無數鋼針狠狠扎下去,她不顧自己的身體,掀開被子,想要抓住他,不能讓這樣的他離開,否則,他會被心中的死結折磨一生。
可甄善高估了自己的身體,內力耗盡,高燒剛退,又昏迷那么久,她哪里有半分力氣?
軟綿綿的腿觸地,整個人往前撲去,手掌剛好劃到地上的瓷器碎片,鮮血溢出。
聽到她摔倒的聲音,顏煦身體比頭腦更快,見她雙手鮮血淋漓,臉色一白,連忙俯身將她扶起,“你…”怎么樣?
甄善觸及他眉間的擔憂,心發顫,“顏煦,我沒事。”
“沒事”兩個字不知道哪里觸碰了他的敏感神經,他眉眼的擔憂瞬間變為狠戾冰冷,原本想要幫她包扎的手也狠狠按住她的傷口,讓鮮血也沾滿他的雙手。
看著她疼得渾身一顫,臉色慘白,他心臟緊縮,聲線冷冽暴戾依舊,“甄善,我真恨不得殺了你!”
甄善身體晃了晃,看著他,鳳眸劃過一絲水色,“好。”
顏煦凝視著她溫柔含淚的眸光,臉上撐起的戾氣瞬間潰敗,雙眸紅得厲害,滿是痛苦脆弱,“顏楚說,你自始至終都沒愛過我,一直都是利用和欺騙,夢無說,你很在意我,原本能更簡單輕易地拿到還魂草的,你為我改了計劃…善善,你告訴我,之前的種種溫柔和情意,那一個吻,是不是都是真的?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他誰都不信,只信她,只要她心中是有他的,欺騙也好,利用也罷,他都可以不在意的。
甄善眸中的眼淚滑落,“顏煦…”
“你知不知道搶奪還魂草也好,殺誰也好,墮魔也罷,只要你一句話,我都義無反顧。”
甄善心臟如鈍刀剜肉,痛得厲害,她身體無力地在他懷中。
“善善!”顏煦呼吸一窒,趕緊放開她的傷口。
她將手指嵌入他的指縫中,緊緊握住,唇瓣顫抖,“你不欠任何人,我…不想你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