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劉阿姨心中是忐忑的,面上卻平靜如水,始終和小團子不偏不倚的面對著。
她知道遲早要露陷,但她還是想為了那份情義,堅守到最后一分。
太太是好人,是大好人,當年要是沒有她心存善念,沒有她的幫助,自己一個人辛辛苦苦養到大,正值十六歲青春年少的兒子會因重病而殞命,最艱難的時期,她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兒子去了,她唯一的信仰,希望沒了,她鐵定也是會自殺的。
所以,太太不僅是救了她兒子,也是拯救了她,他們母子倆的這兩條命,都是太太給的。
太太是為了小團子小姐著想,既然是太太的信念,那么她就要堅持到最后。
才不過幾分鐘,歐陽杰就給小團子回了電話,小團子軟嫩的臉頰迷惘了一下,顯然也是沒想到居然會這么快。
金海市醫療資源很豐富的,醫院眾多,一家一家去找,也挺難的。
她甚至都準備用自己的福運去撞撞運氣了,開車出去,哪怕是摸瞎,讓福運帶她找到。
歐陽杰嘆息一聲,“小團子,你大哥給我打了電話,請我去你嬸嬸那,做手術待命,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那一瞬,小團子的腦子嗡嗡的,“做什么手術?”
“開顱手術。”
小團子身軀狠狠一顫,劉阿姨趕忙上前來攙住她纖瘦的身體,剎那間,劉阿姨也繃不住了,眼睛一下子就紅透了,她又何嘗不擔心呢,但只能忍著。
歐陽杰又趕忙勸道,“是腦血管出血,雖然聽起來很嚴重,但這件事可大可小,我跟那邊的醫生也溝通過了,還可以觀察看看。”
小團子眼淚已經無意識的涌了上來,而后她二話不說,朝著車庫跑去。
“誒,小團子小姐…”身后是劉阿姨的叫喚聲,可她仿佛聽不到似的,深深植入在腦海里的都是嬸嬸那溫柔嫻靜的模樣。
“小團子,你餓不餓啊?嬸嬸專門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慕斯呢。”那是放學回家的時候,她正饑腸轆轆著,嬸嬸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大塊慕斯蛋糕,“唔,好好吃…”
“看,這是我們家小團子。女大十八變,越長越好看了吧?”帶她出去散步的時候,滿臉驕傲的沖著鄰居、朋友們言笑晏晏的介紹著,一副特神氣的模樣,小團子就是她于秀麗今生最大的福氣,永永遠遠是她的小棉襖,是她手心里的寶兒。
“等小團子成年禮啊,我一定要給她一個最盛大最豪華的宴會,美得像公主一樣。”她心懷希冀,滿心美好的暢想。當初一群孩子想著給她和叔叔補辦婚禮的時候,她也沒有這么上心過。
現如今,她一直心心念念著小團子的成年禮,這還沒到…全世界最溫柔最善良,說話永遠那么輕聲細語的嬸嬸啊,她怎么可以…
小團子用力抹了一把濕漉漉的眼角,摒棄掉心中其他的所有雜念,她在心底不斷輕喃著。
——嬸嬸絕不會有事的,嬸嬸一定會長命百歲,一定會!
哆嗦著摸出車鑰匙,還來不及啟動,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小團子本不想接,這時候誰攔著她都沒用,去他的理智!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現在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她想去見嬸嬸!
然而,視線垂落的那一刻,滿眼的焦躁,烈火焚心一般的痛苦,登時凝滯了一下。
因為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兩個字,赫然是…
——嬸嬸。
不僅有這兩個字,而且還配上了照片,是嬸嬸最喜歡的一張,那一日嬸嬸心血來潮,設計了兩件母女裝,用縫紉機自己親手一針一線做的,因為迫不及待,甚至忍不住熬了通宵。
這張照片,就是兩人穿著母女裝拍的,背景是家里的花圃,開得一片瀲滟,但兩人洋溢著的笑臉,比盛放的花朵,還要瀲滟。
小團子大腦空白,杏眸卻灼灼的盯著那張照片,而后緩緩接起,她希望接起的那一瞬,響起的是嬸嬸一直以來無比柔和靜美的嗓音,親口告訴她,小團子,我沒事啦,我醒了。
然而,一個低沉緩和的男聲,將她打回了現實,“小團子。”
“大哥…嗚…”在聽到這個聲音之時,小團子整個人還是如同被撕裂一般,崩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卓錦初站在那里,松散的拳峰握緊,手臂上青筋虬曲。
只恨,不能到她身邊,將她抱緊,然而也沒有辦法,這里亦需要他,況且小團子也不會同意讓他回去,她現在滿心都恨不得往這里趕。
他知道,就算他在,也無法撫平她的悲傷,此刻他是很無能為力的,為母親的情況,也為她。
醫學的環境已經提供到最好了,然而,人的變化,卻不是任何科學,醫學所能揣測。
他頭一次,感覺到了無力,說話間,手指插入發里,高大的身影有一抹蒼涼,亦是令人心疼。
“把電話給我吧。”驀地響起卓青峰疲倦的聲音,他在強撐著。
孩子他媽已經倒了,他絕不能再倒,否則,不僅對她的病情無益,也愈發加重孩子們的負擔,這一個家愈發會亂得不成樣子。
卓錦初將手機遞給卓青峰,卓青峰調整了一下呼吸,緩緩道,“小團子,歐陽醫生已經抵達了。你嬸嬸現在的情況,雖然說不準,但我們都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
他說話的語氣是很篤定的。
“叔叔,可是我…”小團子顫抖得不像話的嗓音,“不放心”那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卓青峰打斷了,他目光愈發堅定,“你知道你嬸嬸在昏迷前叮囑我什么了嗎?她說,絕不能耽誤孩子們考試,沒看到我答應,她都強撐著力氣,不肯進手術室!”
小團子沉默了,心卻仿佛被什么給狠狠撞擊了一下。
“聽我說,現在卓然應該是沒有察覺,你若是來了醫院,你覺得卓然會不知道嗎?他勢必會不顧一切鬧個天翻地覆。他那么想考飛行員,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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