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蔥郁,水聲清脆,干凈的水源沿著河道流向下游。
雙手捧起冰涼的水,雨小姐感受著潮濕的水汽,好奇道:“你是怎么發現這里的?”
周金儒望著那條瀑布,其實要找到它很簡單,從平磐附近的河流逆流而上,基本就能找到源頭。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喜歡這里嗎?”
“這里很好,就是太安靜了。”
“這樣啊。”
雨小姐拍著周金儒的手臂,笑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們快回去吧,你不是說今天還要出診嗎?”
“嗯,晚上回去可能會晚一些。”
“行了,我知道了。”
兩個人返回伊亞四號,隨后周金儒背著醫療箱出門,徑直離開平磐,駕車來到平磐幾公里之外的一座荒野聚落。
它位于交通要道的中轉站,不少信使都在此處停留,獲取補給,交換情報。
周金儒不是第一次來這里,由于來往的信使人數眾多,因此也沒人知道他的身份。
推開荒野聚落里唯一一家酒吧的木門,臨近夜晚時,這里聚集了不少客人,他艱難的穿過人群,來到吧臺,看見酒保身后的櫥柜里擺著一支空的白蘭地,伸出右手,做出四的手勢。
“我要三塊錢的白蘭地。”
“抱歉先生,沒這個價格的,而且白蘭地也不會這么便宜,如果你真的有興趣,去二樓的客房,上樓梯右拐第三間。”
周金儒拋出三枚硬幣,快步爬上木制樓梯,來到指定的房間門口,敲了兩下門,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請問有白蘭地嗎?”
吱吖。
木門應聲打開一條縫隙,他迅速鉆進去,反手關上門。
微弱的燈光下,一位女士正坐在書桌前,她甚至都沒抬頭看是誰進來。
“這是你二十年來第一次給我寫信。”
銀白色頭發的菲林女士平靜的看著男人,仿佛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金儒有點尷尬,只好說道:“我們距離上一次分別還沒有二十年呢…”
“哼,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老,像你這樣的怪物,沒有被人懷疑過嗎?”
“我一直都戴著面具和頭盔,極少有人能看見我的臉,而且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七年,這片大地很大,交通工具和通訊方式比較落后,我離開后,所認識的人,這一生基本都不會再見面。”
周金儒有幾分感慨,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因為時間太久遠的緣故,已經記不清細節,只能模糊地想起當中的男主角也是這樣。
“看來你還知道自己是什么。”
菲林女士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伸手摘下他的頭盔,緊接著是面具,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張完好無損的臉,黑色頭發,黑色眼睛,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下巴的胡須整理的很整齊。
“恢復的不錯,周,果然是你。”
“凱爾希,你有必要這么小心嗎?”
她轉身又坐回去,翹著腿,一只手撐著下巴,平淡道:“說說具體情況吧,你究竟碰到什么麻煩了,需要聯系我,說實話,我很驚訝,畢竟二十年杳無音信,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或者去了別的地方。”
這一番話說得周金儒啞口無言,沒想到凱爾希竟然會如此嘲諷他。
“我…”
大致將自身的經歷講述一遍后,周金儒雙手交叉,等待凱爾希這個專業人士的看法。
“你安排一下,我要和當事人見一面,畢竟言語的表達可能會出現偏差。”
凱爾希的語氣并不輕松,周金儒隱隱感覺到什么。
他默認了對方的看法,但就在這時候,隔壁傳來了一陣深入學習時才會發生的叫聲,隔音效果極差的小酒吧,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屬正常。
周金儒的嘴角抽搐幾下:“好吧,你跟我回去吧,這里真的很不方便。”
“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能做的也只有接受,在發生后,做到最好。
這一天,伊亞四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先生,這位是…”
雨小姐疑惑的看著菲林女士。
周金儒硬著頭皮解釋道:“這是我認識的一位醫生,凱爾希,也可以說是我的同事,她的水平遠比我強。”
“好了,如果要閑聊的話,可以等以后再說,請你出去,留些空間給我和這位小姐。”
凱爾希將周金儒趕出去,毫不留情的關上門。
兩個小時后,周金儒等到了菲林女士,她的神情疲憊,看見他時,什么也沒說。
“你要先休息嗎?”
“嗯。”
周金儒給凱爾希倒了一杯水,隨后帶著她來到一處客房。
一進門,她就說道:“你很喜歡她?”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喜歡,也許是別的什么,她怎么樣?”
“身體狀況很好,穩定的生活能讓整個過程不那么難受,我想她應該也知道該怎么做。”
“什么意思?”
凱爾希一邊喝水,一邊盡力解釋道:“這是她的種族特性,我想你應該知道一些,你表現的太平靜了,她的生命比一般人都要短,但整體的壽命在正常環境下卻接近無限,也許這就是獲得永生的代價吧,你多陪陪她,她的時間不多來了,這個過程最多只能延緩,無法暫停,至少我做不到。”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周金儒坐在凱爾希的對面,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凱爾希的話很好理解,雨小姐這個個體正在消亡,而絮雨作為整體,會一直延續下去。
“這段時間我會留在平磐,有事你就聯系我。”
“你…”
“我接手過她的同族的委托,有些事情比你這個男人更知道該怎么做。”
菲林女士撩起頭發的一角,淡然道:“她的種族特性非常脆弱,幸虧你沒有和她發生過關系,否則她根本撐不到今天,而且,生殖對于她來說,相當于整體的消亡。
她只會愛一個人,愛代表著生命的一切,這是很殘酷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謝謝。”
周金儒第一次覺得他無法承受這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