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用去找,周金儒抬起頭就看見獨自站在一邊的那名青年,與瓦萊塔學會的兩名成員涇渭分明。
強烈的敵意正是來自所謂編外人員葉語。
這時,鴿子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本畫冊,正是周金儒此前見過的朝隴山宣傳畫冊:“能幫我簽個名么?”
“沒問題。”
周金儒接過黑色簽字筆和畫冊,刷刷兩筆簽上自己的名字,但對方還沒有滿足,緊接著又拿出好幾本來,靦腆地笑著:“還有這些。”
“都可以。”
隨著兩人的互動,劍拔弩張的氣氛稍作緩和,但來自葉語的敵意未曾消減,并且越來越濃烈。
周金儒不明所以,簽名的同時,審視著兩名瓦萊塔學會的成員。
除了狂熱粉絲鴿子外,名為魏晉的青年站起身走上前來,輕聲道:“我是本次訪問羅德島的主要負責人,打擾了,這是一點小禮物。”
他將一只檔案袋遞給周金儒,表示自己的善意。
接過檔案袋,周金儒好奇道:“這是什么?”
“一些我們對于深海議會的個人見解,貴方應該聽說過我們。”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于那位葉語的敵意,周金儒只好暫時擱置,瓦萊塔學會是由一群研究學者建立的,有不少成員還是在校學生,他們追著深海議會不放,還沒有被后者解決掉,足以說明在神秘側有一定的建樹。
“我相信你們的能力,歡迎你們來到羅德島,訪問期間可以隨意參觀。”
魏晉笑了笑:“還是先道歉吧,關于‘張寒’的事情,我們事先并不知情,而且我們也在調查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深海議會的成員總會有一些特殊能力,給貴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這不是我們愿意看見的。”
同志你外交辭令說得很順暢啊。
周金儒暗自點頭,對于黑頭發黃皮膚的炎國人天然帶有一些好感,既然對方已經把話說開了,他也就不便在拿著端著,伸手勾著魏晉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我對你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那位葉語,他是怎么回事?”
魏晉轉頭看著緊握著肩膀的那只手,同樣低聲道:“您放心,葉語對羅德島沒有敵意,就算有,也是只針對您個人,我們只在這里停留一天,等到抵達維多利亞邊境第一座小型移動城市時,便會離開羅德島,不會給貴方造成任何困擾。”
“那我沒有問題了,祝你們今天玩的愉快。”
周金儒松開手,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既然瓦萊塔出于某些原因不便明說,那就算了。
鴿子整理好簽名畫冊后,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博士,凱爾希醫生在哪里?”
周金儒下意識道:“她在醫務室…”
少女立即捂著肚子:“啊我肚子疼,要去醫務室,醫務室在哪?”
周金儒:“…”
他只好招手叫來會客室附近的干員,吩咐送鴿子去醫務室,轉身對魏晉嘆息道:“你的這位同伴看起來像是來追星的。”
魏晉的嘴角慢慢上翹:“博士,我也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幾分鐘后,會客室外面的走廊里傳來一名成年男性的聲音:“瓦萊塔電視臺,瓦萊塔電視臺,這里是魏晉,我現在身處羅德島陸行艦內部…”
這些諧星。
比起那些整天猜啞謎的各國外交人員,炎國民間組織瓦萊塔學會更像是某個粉絲團體,與其說訪問,倒不如說他們是來玩的。
現在會客室里只剩下周金儒和葉語,對方看了他一眼,邁著沉穩的步子走過來,淡然道:“給我一處安靜的房間。”
“可以。”
葉語走出門,等在門口的干員帶著他去休息的房間,周金儒站在原地,捏著下巴,仔細回憶與葉語簡短的交流,以及綿綿不絕的敵意。
他和葉語從未見過,不知道這份敵意從何而來,而對方的身份也讓瓦萊塔學會的成員諱莫如深,所謂和炎國官方有關系,來羅德島的意義又在哪里?
周金儒一個人坐在會客室里,端起自己水杯喝了一口,咀嚼著魏晉最后說的那段話,葉語的敵意僅僅是針對自己…
叮叮叮…
擺在茶幾中間的電話響了。
“你好,這里是龍門近衛局特別行動小組,我是組長陳。”
一手拿著話筒的高馬尾警官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同伴,披散著墨綠色長發的搭檔正靠在椅子里享受下午的悠閑時光,將紙袋里油黃的甜甜圈塞進嘴里,再吸溜一口無糖咖啡,時不時的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嗯,就是這樣,我們還沒有和羅德島的人見面,他們應該今天就到,應該快了。”
放下電話,陳忍不住抱怨道:“哇,我是你的頂頭上司誒,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看我接電話就不能停止吃東西嗎?”
“阿陳,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寧?”
龍門警司的搭檔星熊舉起手遮擋直接照射在臉上的陽光,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同伴已經處于爆發的邊緣了。
一臉不爽的陳抱著雙臂,惡狠狠道:“你不要太囂張,我只是被暫時撤職了,又不是被開除!”
“好吧局長,”星熊吃完甜甜圈,抽出一張紙巾抹抹嘴巴,“剛剛是文月夫人的電話?”
陳有些吃癟道:“文月夫人問我們有沒有和羅德島接觸,我當然如實告訴她了,從早上等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人,難不成在維多利亞,就連移動城市也會堵車?”
“阿陳,如果,我是說如果,魏大人遲遲不肯給你官復原職,你要怎么辦?”
說起這件事,陳有點沮喪:“涼拌,日夜工作,錢我還是有儲的,至少一段時間內不愁吃喝。”
星熊漫不經心道:“要是一直都是這樣,那我養你,上次你把博士抓進近衛局時,就是這么跟我說的吧?”
“誒,上次是上次,現在是現在,兩碼事不能擺在一起。”
陳抬起頭,發現星熊正雙手撐著頭,注視著自己,不由得側過臉:“你看什么?”
“我看你啊,阿陳,你今天真的有點怪。”
搭檔說的沒錯,她確實有點緊張。
“看,他們來了。”
陳渙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落地窗外,幾個人正朝自己揮手,其中就有太古集團的大小姐。
周金儒來接人純粹是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能來了,原本想叫上阿米婭,結果發現小兔子不在,仔細詢問過后才得知凱爾希將阿米婭叫去做體檢,一直沒有回來。
最后只好他親自來接人,順便叫上拉普蘭德和莫斯提馬,再者就是詩懷雅,以及隨行的醫療組成員蘇蘇洛。
“蘇蘇洛,最近凱爾希醫生為阿米婭做體檢,似乎很頻繁啊。”
在找人期間,周金儒詢問起阿米婭的事情,結合最近凱爾希發生的變化,他始終認為那個女人不會無的放矢,此前那么久都沒有改善關系的打算,為什么忽然就開始轉變了?以她的性格,不說幾句謎語人的話,她就不是凱太后。
有個詞叫過猶不及。
“您是說阿米婭小姐的體檢么?確實有點頻繁,這些事情都是凱爾希醫生親自在抓,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實在抱歉。”
蘇蘇洛低下頭,她確實知道的不多。
“沒有關系,我就是隨口一問。”
周金儒安慰兩句,心底暗暗決定回去后多觀察阿米婭的狀態,不過小兔子最近沒什么變化啊,有他在身邊用理智控制源石病,壓根不會出現意外,而且在哥倫比亞時,阿米婭幾次想動用力量都被他阻止了。
“難道是我保護的太好了?”
自己房間的柜子鎖沒有被撬過的痕跡,做的標記都安然無恙,不可能有人進過他的房間。
“看來吸收源石的實驗必須加快進度,希望不是這件事讓凱爾希感到不安。”
有一件事藏在周金儒的心底很久了,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動力之一。
阿米婭那顆逐漸源石化的心臟,始終是一根扎在他心頭的刺。
他不是沒想過換心臟這種手術操作,羅德島的醫療水平完全足夠,壓根不存在需要鋌而走險的危機,所以反而開始弄不明白凱爾希究竟想要干什么。
“博士,我們到了。”
站在一家維多利亞連鎖餐飲店門前,透過寬大的落地窗,周金儒一眼就看見面對面坐著的陳和星熊,尤其是后者,那一頭墨綠色長發實在太過顯眼了。
裹著一身米黃色薄風衣的陳扎著高馬尾,這還是周金儒第一次見沒有穿警服的陳,這位雙馬尾警官換了常服,依然十分勾人目光。
老陳,你真的很靚!
“博士,好久不見。”
陳和星熊匆匆走出餐飲店,幾個人站在街頭,算是第一次會面。
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冬天,現在卻已經進入夏天了。
“一切都順利么?”
周金儒問了一句,卻沒曾想星熊在旁邊接腔道:“阿陳正在找工作,博士那邊缺不缺人?”
“找工作?你被魏大人開除了?”
龍門警官握緊了拳頭,額角隱隱有青筋凸起,含恨道:“我只是暫時被撤職了,實際上,我依然是龍門近衛局的局長。”
詩懷雅輕輕掩著嘴,眉目含笑:“這么說,我有接管近衛局的機會了?”
周金儒看見星熊給他使眼色,立即伸手往下按了按:“好了,玩笑話先說到這里,我跟陳有點事情想聊,你們慢點來。”
他的話徹底堵住了陳的脾氣,兩人肩并肩走在人行道里,在這條并不寬敞的街道邊,放滿了腳步。
“陳sir,當時在龍門究竟發生了什么?”
陳的火氣逐漸消散,情緒也變得平和,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在那段時間里,突然多出來一群怪物,要么被消滅,要么突然消失不見,找不到原因,近衛局盡力了。”
“林伯那邊也一樣?”
“嗯。”
陳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說,只好將事件的結尾說出來:“后來阿能沖進近衛局大樓,引爆了一枚源石炸彈,炸塌三層樓后,怪物就徹底消失了。”
陳的描述跟莫斯提馬說過的一樣,這位龍門警司應該不擅長藝術加工,因此可信度很高,周金儒看出她有心事,決定不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
“我聽星熊說了你的事,還在找工作?我這里的確缺人,人才缺口很大,要不你就先來幫我頂一頂,回頭我去找魏大人說情,你看…”
陳的神情有些恍惚,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腳步停了下來,許久都沒有再動。
周金儒站在原地等她,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慌忙道:“我剛剛在想事情。”
“沒事,你問吧,能告訴你的,我都會告訴你。”
陳沉默了。
許久,她低聲道:“她怎么樣?”
果然是這樣。
周金儒呼出一口氣:“很好,非常好,好到差點一劍捅死我。”
“啊?”
“哈哈哈哈。”
周金儒笑了幾聲,繼續說道:“她當初那一劍要是偏一點點,我就交代了,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
“她,真的這么做了?”
“是啊,很多干員都看見了。”
陳此時慌亂的模樣才讓周金儒看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她依然記得那位姐姐,整合運動的領袖,塔露拉。
趁著她慌神之際,周金儒伸手按在她的肩頭,消耗理智壓制病情,陳感受著身體的變化,頓時臉色就變了。
“博士,你…”
“一點小手段。”
這個舉動讓陳開始重新審視面前的男人,他和幾個月前在龍門時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說那時候的他還有幾分初出茅廬的稚嫩,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一般手段能應對的了,又不同兩年前的冷酷無情,這個溫潤如水的男人,真的還是他么?
陳似乎想起了什么,壓低了聲音,問道:“暗索還在羅德島嗎?”
周金儒疑惑道:“在啊,怎么了?”
陳的表情不怎么自然,但她還是強忍著尷尬說道:“我和星熊做了同一個夢,在夢里,暗索變成了一個小國家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