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打了六個電話,聽到的消息都是當事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切爾諾伯格,娜塔莉婭的臉色都變了。
“卓婭…”
周金儒剛開口說出一個名字,娜塔莉婭伸手將電話按掉,緊緊盯著他,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會長,您怎么樣?”
一名女生關切的問道。
娜塔莉婭沒有挪開視線,而是提高了音調:“沒事,不用擔心我,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
周金儒端起辦公桌上的雕琢著精致花紋的茶壺往紙杯里倒著紅茶,他還沒用過如此高檔的茶具,喝到嘴的紅茶自然而然的上升兩個檔次。
等到門口沒有任何聲音,娜塔莉婭很不客氣的抓住這個伊萬的手腕,冷冷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這話問我就不對了,我什么也沒做,你打的每一個電話都是以鮑里斯第四中學學生會會長的身份關心離校同學的,有問題的是他們。”
娜塔莉婭搖頭道:“不,我覺得你更有問題,一個中級技工,平民怎么可能知道貴族的家事,我打的幾個電話,全部都有問題,你一定知道什么!”
這個姑娘不能說相信周金儒的話,如果她對眼前的事實產生懷疑,以她的性格,她會親自去看,因為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能離開學校么?”
娜塔莉婭皺起眉頭:“這就是你的目的?”
“我對你們這些公子哥和小姐們沒有絲毫興趣。”
周金儒又喝了一口紅茶,咂咂嘴,說實話,他喝不出和平時喝的有什么不同。
手指輕輕捏著一支鋼筆,筆帽點著桌面:“不管你信或者不信,等你親眼看過了再說,我有一個建議,如果你打算出門,不要回自己家,盡量去那些已經離開切爾諾伯格的學生的家,相信你會找到答案。”
忽然間,哐當一聲巨響,學生會會長辦公室的大門被人用力砸開,一名膀大腰圓的烏薩斯人出現在門口,大聲道:“會長,你沒事吧?!”
砸開門的學生體型龐大,盡管儀容儀表打理的很好,但面部濃密的毛發還是讓周金儒險些以為一頭穿著學生制服的熊沖了進來。
娜塔莉婭面色平淡,手指輕輕敲打著真皮沙發的副手:“我記得我說過外面的人暫時不許進來?”
一名女生從門框后面探頭道:“可是會長,一名低賤懶惰的平民在您的辦公室里,這讓我們感到不安。”
平民?
娜塔莉婭掃了一眼現在辦公桌前的中年男人,突如其來的響聲和居高臨下的指責都沒有激起他的情緒,這人絕非他所表現出來的這么簡單。
她的目光快如閃電,落在那名撞進學生會的辦公室的男生臉上:“那你們覺得我有什么事情?”
嬌弱的貴族大小姐和低賤的平民共處一室,怎么看都不符合貴族應有的社交禮儀。
躲在門后的那個女生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忽然間,她注意到背對著大門的安保人員,他似乎一直都沒動,身子甚至都沒有歪一下。
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因為一名貴族除了維持自身的高尚外,察言觀色也是必修課之一,再聯想到會長的態度。
這個男人不簡單!
一個平民能混進貴族里本來就不可思議,像會長這樣的名門之后都沒有施以顏色,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這個男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這個男人因為某些原因不能暴露身份!
所謂的伊萬只是他的替身,他出現在這里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想明白了這一點,女生的臉色一片慘白,她的背景并不顯赫,在切爾諾伯格的貴族圈里只能排中等偏下,如果因為一時沖動刺激了會長,后果不堪設想。
“會長,打擾了,對不起,門的事情,我們會有照價賠償的。”
她普通受驚的兔子,飛快的跑了,臨走時還拉走了那名壯的跟熊一樣的烏薩斯學生。
周金儒依然背對著大門,淡淡笑道:“娜塔莉婭小姐,如果沒有問題,那我就先回到…”
他的話說到一半時頓住了,坐在真皮沙發里的少女抬起右手,手中正握著一把小巧精致的左輪槍。
平時都是周金儒用槍指著別人,現在卻被人用槍指著,他無奈的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總算扳回一城了。
娜塔莉婭暗暗出了一口氣,心情無比愉快。
她強調道:“我去哪里,你就必須去哪里,聽明白了么?”
“遵命…”
用剛性護盾硬扛蝕刻子彈不是問題,但這樣一來就違背了凱爾希將他帶入夢境世界的初衷,畢竟莽夫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當周金儒跟著娜塔莉婭走出學生會辦公室時,無數道或驚或疑的目光掃過來,眾人竊竊私語,都在詢問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是誰。
“卡麗莎,你來開車。”
娜塔莉婭呼喚著一名女生,對方在周金儒臉上掃了一遍,什么都沒問,轉身去取車。
周金儒抓著頭發,低聲問道:“鮑里斯第四中學有后門么?”
“你想從后面走?”
“你可是學生會長,現在急著出門,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而且身邊還有我這個謎一樣的人物,從你走出學生會的那一刻起,貴族們之間的情報就開始流通了,你能打電話去問那些請假學生的下落,自然也會有人將你的行蹤報告給別人。”
“那走后門不是更可疑?”
這話一說出口,娜塔莉婭立即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既然別人都已經注視著她了,可疑和更可疑沒有區別。
想到這里,少女咬牙道:“我知道一個隱秘出口,平時不會有人注意,我們可以從那邊走。”
“原來是這樣,你們貴族是不是都喜歡修暗道?”
可惡,簡直拿他沒有辦法!
娜塔莉婭轉過頭,不理他,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這具身體里的靈魂不是那個卑微的中級技工。
“不對!”
她忽然輕呼一聲,看向男人的眼神變了又變:“你防備的不是貴族!”
“哦?”
“我不知道你在針對誰,但你一定知道很多。”
只能說不愧是政治資本家的孩子么?
周金儒自認為自己做不到這一步,他在早露這個年紀時還只知道打籃球打游戲,真正懂事的那年正逢人生重大變故,已是兩年之后。
“娜塔莉婭小姐,你說過,有些事情只有你親眼見到才算真實,不論我說什么你都會當做騙局。”
周金儒看著那位叫卡麗莎的女生開著車過來,對方看似細竹竿一樣的身材,腳步沉穩,舉手投足間裹挾著可怕的氣勢。
這是個練家子。
他初步做出判斷,早露讓卡麗莎開車的目的一是為了保護自身,二是為了震懾車上的另外一個人。
娜塔莉婭從背后推了周金儒一把,他感覺到有什么堅硬的東西抵在后腰處,顯然這位大小姐將武器帶在身上了。
但是你不知道只有武器沒有暴露出來之前才具有最大威懾力么?
我知道你有武器,但不知道你將武器藏在哪里。
當周金儒試圖拉開后座車門時,娜塔莉婭又說道:“你坐在前面。”
她指著副駕駛,副駕駛和駕駛座之間還隔著一道鐵柵欄,也就是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目禮下,這輛車在校園里繞了一圈,最后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快查,那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會長究竟急著去那里?”
而更多的人隱隱察覺到了一絲危機,連沉穩如娜塔莉婭都如此上心。
人群之中,一名抱著書本的少女默默轉過身,扶了扶戴在左眼的單片眼鏡,默念道:“惡習永遠是魔鬼的溫床。”
“他的動作遠比推演的要快,醫生,你現在要介入么?”
“不,我們的模型里還有多少空余的計算量?”
“還有近三分之一的冗余空間,醫生。”
“投入進去,這是必要的投入,畢竟本艦的正常運行只需要占據你一條線程,完全足夠。”
“我有必要提醒你,過多的計算量會導致沉浸者迷失自我,難以分清現實與夢境的界線,醫生,你是否要征求他的同意?”
“不必。”
“申請通過,正在投入更多的計算量,請稍等。”
周金儒眨了眨眼睛,總覺得眼前畫面出現的斷層,但斷層又很快被抹平…應該叫刷新,可是夢境也會刷新么?
他身邊的卡麗莎毫無感覺,但娜塔莉婭忽然問道:
“你在看什么?”
“我沒來過這里,這條路應該怎么走?”
娜塔莉婭反問道:“你不是本地人?”
周金儒含蓄道:“我在這里呆了三年,足不出戶,什么都不知道。”
這可不是一句謊話,羅德島的博士埋在石棺里過了三年,三年期滿…
不能再想了。
周金儒微微搖頭,平時跟干員們寫爽文寫的太多,串味了。
滿口胡話。
娜塔莉婭抱著雙臂:“這條路通往富人區,距離有點遠,路上還會穿過一兩個平民區,你有問題么?”
算不上故地重游,但周金儒還是想弄明白哪里才是他的逃跑路線,以及17到底是哪塊區域。
剛剛在辦公室里挺厲害,怎么出了門就變成土包子了?
娜塔莉婭滿心疑惑,看不穿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車又開了一段路,周金儒望著西斜的太陽,忽然問道:“如果我打算從外面進攻這座城市,有條理有計劃的進攻,第一步重點破壞目標是什么?”
坐在后面的少女立即豎起耳朵,提高十二分警惕,他好像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放心吧,我就在你的車上,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會有…”
周金儒看了一眼旁邊的卡麗莎:“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娜塔莉婭斷然搖頭:“這不可能,進攻一座移動城市不是小事,大規模人員調動不可能瞞得過城市防御體系,我們烏薩斯帝國的軍隊絕非酒囊飯袋,怎么會任由敵人進攻?”
“這座城市負責防御體系的人是誰,是新貴族還是舊貴族?”
娜塔莉婭脫口而出:“軍方的人大多都是舊貴族,他們頑固不化,抱著陳舊的思想觀念不愿意變通…你什么意思?!”
姑娘,我以為你的反應速度還會再慢一點。
周金儒在心底吐槽一句,又問道:“你近期見過他們家的小子或者女孩么?”
“赫胥黎?卡麗莎,這幾天你見過赫胥黎么?”
專心開車的卡麗莎搖搖頭:“小姐,我已經有幾天沒有見到那個大嗓門了,他好像也請了病假。”
娜塔莉婭深深看了一眼周金儒,用力的拍著前座:“轉向,去赫胥黎家!”
半個小時后,這位大小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赫胥黎不在家,并且他們一家人都在三天前前往其他移動城市放松心情,歸期是在兩天后。
周金儒對此嗤之以鼻,兩天后就不用歸期了,切爾諾伯格陷入戰火,無數人死于非命。
娜塔莉婭面含微笑的表示要來還一本書,既然赫胥黎不在,那就等他回來后再還。
“娜塔莉婭…”
“伊萬先生,我們坦誠一點,請稱呼我娜塔莎,我現在,想請你幫助我。”
少女一直都很強硬的語氣軟了下來,眼神頗為驚慌,如果說之前那些學生不來上學都可以不在乎,那么主導切城防御力量的官員外出不歸,就很值得懷疑了。
“還是開車吧。”
周金儒呼出一口濁氣,手指在擋風玻璃前來回滑動著:“左邊路口,三個人盯著我們已經很長時間了。后面的面包店門口那輛車跟了我們兩條街,我的娜塔莎,還書借口真的很低級,還一本書需要追到人家家里來還么?”
娜塔莉婭還沉浸在震驚中難以自拔,沒有在意周金儒的語氣,而卡麗莎已經發動了汽車,她將周金儒的話聽了進去,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走?”
“怎么走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們現在麻煩大了。”
前面,一輛憲兵車緩慢減速,毫無疑問,對方的目標正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