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武器的衛兵們不像是可以和平交流的對象,周金儒快步走進附近的一家面包店。
老板飛快掛上停止營業的牌子,店里的另外一名年輕人正拿著錘子將木板釘在店面的窗戶處,看見周金儒進來,下意識的阻攔道:“抱歉先生,今天暫停營業了。”
“我只是想買一些食物,不會耽誤你們太久。”
周金儒看著柜臺上擺放的油黃色甜甜圈和長條狀的粗面包,他的請求得到了店主的同意。
“先生,這是你要的甜甜圈和面包,一先令四便士。”
周金儒從錢夾里抽出兩張先令,將應找的便士當作小費,他抱著食物走出面包店時,心中感慨倫蒂尼姆的物價不是一般的貴,這些主食最多夠一個成年人一天的消耗,卻抵上了東大區乃至于貧民窟工作者一周的收入。
他抱在手中的食物引起了周圍游行者的注意,尤其還有余熱未散去的面包,足以讓數道目光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他走的很慢,一只手壓著禮帽,一只手抱著食物袋子,如果這場游行針對午餐交流權的游行只是一場突發事件,周金儒不會介意手里的東西被搶走。
然而那些目光只是看著,沒有一個人動手搶奪,看起來他們還保持理智,亦或者有人替他們保持理智。
“我的行為很快就會引起一部分人的注意。”
周金儒在心中默默想著,很快,一名身穿筆挺制服的年輕人快步走了過來,他的身后還引著兩名同伴,攔在前方。
為首的那名青年抬手阻止他繼續向前:“先生,如果我是你,現在就不會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
這場游行不可能沒有人引導,不可能僅憑幾個人的自發行為就能點燃,背后必然有組織有預謀,這些食物就是誘餌,被吞了也不要緊,但卻能幫我釣出大魚…周金儒抬起頭,目光在三名年輕人身上掃了一遍,沙啞道:“我現在想回家,應該怎么做?”
“您如果不想被憲兵抓走,那就應該找一個地方躲著,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行動,你同意的話,我的同伴可以帶您去最近的庇護所。”
周金儒沒有拒絕的理由,他跟著其中一名青年,逆流穿過游行的人群,走進一處已經關閉的手工作坊,躲在里面的人除了幾名不愿拋頭露面的紳士外,還有一些婦女與孩子,他帶著食物到來,自然吸引了幾個孩子的注意。
“謝謝,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帶他來青年只是笑了笑,隨后轉身離開,周金儒注視著他的背影,緩慢閉上眼睛。
這些人希望有變革,希望能憑借他們的力量來幫助窮苦的貧民能對抗吸食血肉的資本,出發點是好的,但是缺乏綱領,所謂變革不是請客吃飯,更不能指望資本良心發現。天才一住m.qq717/
在資本力量占據上風的維多利亞能拍出這樣的劇情,看來制片方不是神通廣大,就是得到了某些人的默許。
周金儒睜開眼睛,看見幾個孩子正用渴望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他揮揮手,示意孩子們靠近一點。
“先生。”
稍大一些的孩子不敢靠的太近,有的孩子的母親則在呼喚他們回去,不要冒犯一位紳士,顯得很不禮貌。
“孩子們,我這個人喜歡等價交換,你們如果能講出動聽的故事,我愿意支付面包和甜甜圈。”
他的話讓孩子們蠢蠢欲動,假如面前這個男人言而有信,他們將不會缺少一天的食物。
一名看上去已經有十多歲的小男孩試探道:“先生,你需要什么樣的故事?”
“足夠獵奇的,或者比較神秘的傳聞,一段談話的開端,應該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孩子們,你們可以叫我周先生。”
小男孩臉上的雀斑微微發紅,結結巴巴地自我介紹道:“比、比爾,他們都叫我帽子比爾。”
周金儒毫不避諱的坐在墻角,嘴角含笑:“比爾先生,你有什么故事?”
帽子比爾沒見過一名穿著體面 的紳士會和他們一樣坐在滿是灰塵的墻角,這間手工作坊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開張,自然也就沒有人打掃,隨處可見的塵埃。
“周…先生,兩年前,我還是一名清理煙囪的雇工,曾經幫助一名年輕的女士清理壁爐,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帽子比爾一邊偷著眼瞧周金儒的表情,一邊緊張的說出自己的故事,他敢打賭,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周金儒好奇的問道:“兩年前的你是清理煙囪的雇工?”
“是的,那時候我的身體還不像現在這樣。”
小男孩站起來,他的身材并不算小,可以抵得上半個成年人了,周金儒猜測可能是因為他的宗族是豐蹄人的緣故,因為清理煙囪的孩子必然是身體很小的,經過訓練后,他們可以快速攀爬煙囪,清理里面的煙灰與雜物注1。
說起兩年前的事情,比爾沮喪道:“原本我還可以再繼續工作半年,但是國王陛下頒布了廢除童工法案的文件,我失去了工作,也沒有人敢再雇我,我的很多同伴都是這樣。”
在沒有任何生活保障的維多利亞失去收入來源,周金儒完全可以理解這些孩子的處境,以及兩年前的女主角阿黛拉究竟陷入何等的絕望,才會去偷盜靜謐教堂的財物,最后被陳抓回警署。
“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在那位女士的家里看見什么了,請記住我的需求,如果你想告訴我她擁有好幾位男伴,或者女伴,抱歉,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天才一住m.qq717/
周金儒適時的提醒道。
帽子比爾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看了一眼木板門的縫隙外不斷走過的游行者,緩慢道:“不是這樣的先生,那位年輕的女士是一位獨居者,她是一名畫家,我猜想可能正是因為她的職業,所以才是獨居者。”
小男孩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皺巴巴的香煙,放在鼻子前,輕嗅著煙草的氣味,仿佛這樣能給他帶來鎮定。
“我有興趣了,你可以繼續說。”
“先生,那是一個下午,我幫她清理完煙囪后,不小心從里面滑落下來,掉在壁爐里,所幸的是沒有弄臟她的客廳,我也沒有受傷。”
周金儒耐心的聽著,示意對方可以繼續說下去。
“那位年輕的女士正在作畫,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引起的動靜,她的畫筆不斷在畫紙上涂抹,我看不懂她究竟在做什么,可能是在發泄情緒吧,我看得很入迷,看著看著,那副可以說是胡亂涂鴉的畫紙上,隱隱出現了一只眼睛,在那些亂涂亂畫的色彩后面,似乎還藏著一個可怕的怪物,我嚇壞了,立即從煙囪里爬了出去,好幾天都覺得心神不寧。”
周金儒聽的入迷,追問道:“然后呢?”
帽子比爾吸了吸鼻子:“我忍不住去了靜謐教堂,阿爾伯特神父是跟好人,修女姐姐也很溫柔,我聽了他的講經,感覺好多了,再也沒有那種時刻被盯著的錯覺。”
他的故事講完了,期期艾艾的看著周金儒,以及那些食物。
“不錯的故事,我現在懷疑你是靜謐教堂雇傭的布道者,因為我也想去那里看一看。”
周金儒拿出一條面包遞給帽子比爾,他遵守承諾,用故事換取食物,引起了另外幾名孩子的關注,他們爭先恐后的講出自己的故事,有的僅僅是民間傳說,有的可能是事件誤傳,但周金儒沒有吝嗇,將手里的最后一塊甜甜圈分發下去后,他站起身拍拍衣服:“孩子們,謝謝你們的故事,我感到很愉快,再見。”
捏著手杖的紳士推開手工作坊的門,在數道目光的注視下,走進人潮中,很快消失不見。
“明月心,你對那些故事有什么看法?”
“博士,我只是一個子系統,無法分析這些故事啦,但從那些孩子的描述看來,倫蒂尼姆疑似有深海議會的成員潛伏。”
周金儒沒有否認:“我覺得都有可能,一位年輕的女士,畫家,喜歡畫一些詭異的畫,如果她不準備 拿起武器搞變革,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我們的一位干員。”
“博士您是說深海色小姐?”
周金儒戴著禮帽,逆流而上,淡然道:“很有可能,當初幽靈鯊是突然失蹤的,斯卡蒂去追她,隨后也失蹤了,這件事引起了羅德島干員們不小的騷動,因為幽靈鯊的狀態極其不穩定,她連行動能力都沒有,如何能從監控嚴密的羅德島內部消失?我懷疑有人做了內應。”
羅德島有別國間諜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保持和平共處才是關鍵,否則龍門的魏大人塞那么多人進來是為什么?
還有拉特蘭,敘拉古,維多利亞…
羅德島一方面是人才濟濟,另一方面是哪個國家沒有安插眼線?
只能說凱爾希手段強橫,不知不覺間就讓他們不敢搞事罷了。
“博士懷疑深海色干員是深海議會的內應?”
周金儒搖頭道:“我沒這么說,深海議會擅長精神控制和生物改造技術,幽靈鯊的問題擺在我們面前,醫療檔案里很清楚,她的身體里有液態源石,甚至已經破壞神經危及生命,導致精神狀態不穩定,根據我之前經歷的幾次事件,可以判定他們擁有物理與精神雙重層面的干擾和控制技術。”
只不過這些技術對他無效罷了。
剛性護盾和山岳技能免疫精神控制,讓他擁有了一層鐵龜殼,別人想打也打不動,想控也控不住。
“剛剛那些故事你都記下來了么?”
明月心做出一個搞定的手勢:“全部都已經錄入數據庫,隨時可以調閱,等到返回現實世界,我再進行與羅德島數據庫內的類似情報比對。”
深知維多利亞有著各種各樣神奇事件,周金儒也想從那些故事里找出些許線索,可惜現在還沒有時間去執行操作。
他走了一段路,終于來到游行人群的末尾,距離西大區只有幾步遠。
一旦碰見意外情況,他的交通工具就是雙腿,幸虧平時有鍛煉身體,總體素質比穿越前還有不小的提升,走了這么長的路,體力保存不錯,暫不需要找地方休息。
“博士,靜謐教堂位于貝爾格萊維亞區,你還要再走一段路,如果有可能,建議你選擇乘車,那個地方你應該不陌生。”
“是的,我不久之前就來過這里。”
貝爾格萊維亞區是倫蒂尼姆的上層居住區,明月心所說的不陌生是指之前銀灰就邀請他在附近的暮光酒吧見面。
周金儒在半路找到一輛敞篷馬車,在這里,單人座馬車數量不多,但也不罕見,看來這里的貴族與富人們都對此有需求,數量不多的原因可能是冬天天氣寒冷。
“我們要穿過切斯特廣場,從維多利亞議會議長的門前路過,這里到處都是貴族們的豪宅,屬于維多利亞最有權勢的一小撮人。”
其實還有一部分人不在這里。
周金儒抬起頭,向天空望去,倫蒂尼姆的上空除了厚厚的云層外什么都沒有,他心中想的是現實里看到的天空之城,飄浮在移動城市上空的小倫蒂尼姆。
“在移動城市的時代到來之前,小倫蒂尼姆還不具備升空的條件,即便是現實里,維多利亞對它的認知仍然少的可憐。”
沒過多久,馬車停在一片空曠的路邊,附近沒有等待客人的馬車,就連步行的人都極少。天才一住m.qq717/
周金儒望著遠處的靜謐教堂,它是如此的樸素,沒有豪華的裝飾,也沒有多少安保人員,坐落在西大區的角落里,如果不是刻意尋找,幾乎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站在教堂之外,周金儒的內心疑惑更加濃郁了,他在想,既然西大區是貴族與富人的聚居地,為什么兩年前能容許女主角她的同伴們進入這里。
他拾級而上,伸手推開虛掩著的教堂大門,一束光從外面照射進來,隨著他的腳步,一點點照亮了教堂,坐在禱告長椅的人們靜靜的聽著講臺上的神父講解經文。
“主說,光明隨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