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婭走得很慢很慢,慢到周金儒有時間來觀察她的執政所。
正如之前說的那樣,這是一座深埋在地下的城市,周金儒沿途只看到排氣口,見不到用來通氣的窗戶,即便有一些玻璃窗,那也僅僅是裝飾物。
他們一路走到一間并不起眼的辦公室門前,塞雷婭拿出鑰匙開門,周金儒決定說點什么來緩和一下氣氛。
“你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地下城市,我做夢也想不到…”
他現在就在做夢啊…
塞雷婭推開門,站在門口催促道:“進來吧,這里很安全。”
周金儒看著站在門口的塞雷婭,鉆石女王依舊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和他在游戲檔案里看到的那樣,不茍言笑,實力超群,比石頭還要堅硬。
隨著他踏進去,辦公室的門閉合,塞雷婭坐在椅子里,這一刻,周金儒才發現她其實已經很累了,累的幾乎站不起來,剛剛所表現出來的強大只是最后一點力氣而已。
“塞雷婭,你真的不要緊么?”
周金儒將聲音壓低了許多,看著疲憊不堪的塞雷婭,意識到她在那場戰斗中用盡了力量,能夠支撐到現在只能靠的是無比強大的意志力。
塞雷婭的雙手按著椅子扶手,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依然明亮,赤金色的瞳仁倒映出周金儒的身影,她的呼吸逐漸平穩,而僵硬的身體也放松下來。
“我只需要休息一陣,你可以幫我暫時代管一下這里,不要讓任何人進來,請隨意參觀,不用在意我。”
她到底是為了什么在支撐。
周金儒看著塞雷婭進入睡眠狀態,她閉著眼睛,胸脯緩慢地起伏著,呼出來灼熱的氣息讓辦公室里的溫度都上升了少許。
周金儒不再將注意力放在塞雷婭身上,就讓她多休息片刻,轉頭觀察著辦公室里的裝飾,其實也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簡潔的一如她的性格,唯有正對著辦公桌的墻體上,嵌進去一幅油畫,一名黎博利女人的肖像。
“奧利維亞·赫默,她是一個優秀的研究學者,一個完美的朋友,一個合格的家人,我的…”
周金儒的眼神一凝,他之前在地面上曾經見過這幅畫,可惜已經破敗不堪,些許內容被劃去,但現在的這幅肖像畫卻是完整的,后面缺少的兩個字是…愛人。
“原來是愛人么?”
周金儒的手指輕輕觸碰著畫框的邊緣,那里被磨得光滑,看來經常有人站在這個位置注視著畫里的女人,忍不住扶著畫框,好似所愛之人就在眼前。
既然有了赫默的畫像,那就應該有象征著伊芙利特的東西,周金儒看著光禿禿的墻壁,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赫默的身上,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她正注視著辦公桌,而在辦公桌的表面,正好擺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相框。
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拿起相框,周金儒看到的是塞雷婭、赫默、伊芙利特以及白面鸮四個人的合影。
鉆石女王一如往常的冷淡表情,研究學者不情不愿的轉過臉,伊芙利特開心的笑著,人形數據庫用雙手的食指按著嘴角,讓自己展露出“笑”的表情。
相片的背景有些模糊,看上去似乎是羅德島陸行艦,底色泛黃,想來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赫默變成他人心中的回憶。
翻轉相框,在背面寫著一小段話:
“鳥兒張開翅膀,飛向天際,我的身軀沉重,追之不及,看她隨風遠去。”
放下相框,周金儒的內心感觸良多,他已經通過情緒感知發現塞雷婭醒了,她睡得很淺很淺,只要一點點動靜都能驚醒。
“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塞雷婭依舊坐在那里沒動,微微搖頭,淡然道:“無妨,你想知道什么,現在可以問了。”
“她們,都怎么樣了?”
周金儒低頭看著相框,最后還是問了出來。
塞雷婭的聲音低沉,情緒略微有些波動,緩慢道:“伊芙利特沒能逃脫她的命運,奧利維亞失去孩子后沒過多久便去尋她了,后來白面鸮的病情迅速加重,在失去作為人的最后一點感性前選擇了自我。”
周金儒沉默著,過了許久,他才自嘲道:“原來這個世界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長長出了一口氣,他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看向塞雷婭:“我有什么能做的,我盡量去做,你可以信任我。”
塞雷婭搖搖頭,那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周金儒,她平靜道:“你還沒有問過自己。”
“我已經知道了,但我不想問是誰做的,我會盡量避免這件事再次發生。”
周金儒很冷靜,他也知道自己能做的極為有限,在夢境世界里只能依靠自己。
但塞雷婭卻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回來晚了,博士已經遇難,沒有人知道刺客是誰,因為基地里發生了大規模停電,我有一句話一直想說,對不起,我因為私事遲到了,作為助理的我本來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她好像心底放下了什么重擔,神情緩和,似乎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
“我沒有想要怪誰,每個人都有資格選擇自己的路。”
周金儒暫時將自己代入到這個世界的他,接受了塞雷婭的道歉,他深深理解這種行為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她的愛人、孩子和朋友都已離去多年,仍舊孤身一人堅守著一座地下城市,用自己的力量保護素不相識的普通人。
周金儒覺得自己不可能比塞雷婭做到更好。
這是一位偉大的戰士。
“我能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周金儒曾經有一個朋友就是這樣,耽誤了一點點時間,導致家人因急病得不到及時救護而去世,朋友痛哭流涕的哀求原諒,可惜他永遠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如果塞雷婭只想得到一句答案,那么周金儒的回答就是沒關系,他不會怪她。
“謝謝。”
塞雷婭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從上鎖的抽屜里取出一本陳舊的筆記本放在周金儒的面前。
“這是白面鸮的日記本,也許你會知道一些想知道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