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鍵常喝酒是因為曾經的工作所養成的習慣,尤其是在他戒煙之后,每天晚上忙完工作來上那么幾瓶啤酒會讓他緩解一整晚的精神疲勞。
而沈清辭是真的愛喝酒。
這一點秦鍵很早就發現了。
飯桌上三菜一湯已經擺好,菜式雖然不如葉一做的好看,不過聞著還不錯。
“啤的白的你隨意。”沈清辭說著自己到了一杯,接著把酒放到了一旁。
餐桌旁就是一個酒柜,玲瑯滿目看的秦鍵眼花繚亂。
秦鍵隨便開了瓶黑啤。
接著便開飯了。
吃了一塊紅燒肉,秦鍵比起了一個大拇指:“廖老師有口福。”
沈清辭一笑,“這是她教我做的。”
“哈?”秦鍵有些驚訝那個成天擺弄音叉的鋼琴女機械師居然還下廚,“沒想到。”
“以前的留學生哪有不會做飯的。”
“我們那會都是自己開灶。”
沈清辭回憶著說道,“那會兒的留學生不像現在,大多數兜里都沒什么閑錢,平時打個小時工掙的錢也都用在抽煙喝酒上了。”
“我記得當時是我們出國的第一個寒假,她突然給我發短信說要來巴黎找我,而且已經上車了,可是那會我剛買完機票身上已經身無分文,全身上下就剩一張回家過年的機票和公寓里的一點蔬菜和面條了。”
“然后嘞?”秦鍵問道。
“然后我就找到了里格爾,告訴他我缺錢,想問他借100歐元。”沈清辭端杯喝了一口,咂嘴道,“老爺子確實是個細心的人。”
“接著他就很不可思議的問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因為之前一段我確實經常出沒在學校附近的酒吧里和一些巴黎本土的公子哥們廝混在一起,還讓他撞見過幾次。”
“等到我向他解釋清緣由后,他直接慷慨的給了我200歐元,我說我只需要100歐元就可以了,結果他把兩張紙鈔硬塞給我。”
“現在你們這些年輕人根本不明白那個時候的200歐元是什么概念。”
“咳咳,”秦鍵只能又比起一個大拇指,“老爺子夠意思。”
“拿著200歐元我底氣也足了,接到她之后就要帶她餐廳去吃飯。”
“我問她想吃什么。”
說到這里沈清辭突然停了下來。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結果她說要吃我做的飯。”
“我想了想就說好,因為她會在巴黎呆四天,我尋思過兩天再帶她出去吃飯也可以,反正一定要帶她出去吃一次,這你懂吧。”
話間兩個男人都露出了一種‘了解了解’的表情。
“接著我就帶她去了大賣場,結果誰知道她一口氣就買了四天的菜。”
“哈,林君姐掏的錢啊?”秦鍵以為自己關注到了話中重點。
沈清辭道,“她來的時候就把未來四天的伙食計劃規好了。”
“林君姐會過日子。”捧哏秦鍵接道。
沈清辭接著道,“結果第一天晚上他就要吃紅燒肉,可我是真不會做,結果她說她教我。”
“然后她在那忙活”
“焯水,炒糖色,她一邊說著我就在旁邊記。”
“出鍋之后我嘗了一塊。”
“那叫一個香。”
秦鍵聽著聽著喉嚨不自覺地上下聳動了一翻,接著他又夾起一塊紅燒肉扔到了自己嘴里。
想象著那個畫面他都覺得香,而且當時的場面一定很溫馨吧。
一對年輕的留學生情侶,在那個年代,在異國他鄉的一間小小公寓中,在寒冬臘月依偎在一起吃女生燒的紅燒肉~
“后來呢?”秦鍵覺得自己沒聽夠。
“后來她給我做了四天飯。”沈清辭嘆了嘆。
“你們最后也沒有出去吃飯嗎?”
“沒有。”
秦鍵大概知道原因,也就沒繼續問下去,“所以那個假期你們是一起回的國嗎?”
沈清辭搖了搖頭,“第五天我上了回國的飛機,她踏上了去往漢堡的火車。”
“林君姐不回家過年的嗎?”
“她的大學導師給她推薦了一份假期工,去漢堡的施坦威工廠做琴弦試聽員。”
“原來是這樣。”秦鍵好像有點能接上故事線了,不過想到這里,他繼續問道:“沈老師,我一直都好奇一件事情,林君姐究竟在國外學的是什么專業?”
秦鍵問這個問題不無道理,最開始他以為廖林君是鋼琴專業,后來對方在華韻賽上以小提琴首席亮相舞臺簡直亮瞎了他的眼,現在聽對方出國第一年就能進施坦威工作,這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對于這問題沈清辭只是淡淡一笑,“這個問題你應該親自去問她。
“來喝酒。”
一頓飯,秦鍵又聽了一個好故事。
一個溫馨又有那么一點點說不上來什么感覺的故事。
十幾年前的事情在沈清辭的描繪下就像電影一樣發生在眼前。
由此同時他也想到了自己身側的人,不得不說某人的性格特質中還真有點廖林君年輕時候的影子。
他以前不會覺的,但是聽過這個故事之后,他更加為沈廖二人能走到一起而感到開心。
雖然他不清楚他們之間在國外的第二年第三年又發生了什么,或者是在后來的某一個事件節點出了什么差錯導致自己認識他們的時候明顯感覺的到兩人之間是存有芥蒂的,但是現在一切都好了。
11月24日,秦鍵心里默默的祝福著。
飯后,兩人來到客廳。
“來吧。”
沈清辭坐到了造型奇特的白色鋼琴前,接著指了指身邊的施坦威,“讓我聽聽你這一周的成果。”
秦鍵擦干了手上的水,坐了下來。
“沈老師你聽聽這一段c大調練習曲。”op10.no1,圣詠逃亡曲。
說著他調整了一下琴凳,接著將手擺在了鍵盤上。
一時間兩個人的呼吸聲都像是消失了。
下一秒。
秦鍵雙臂一起一落。
“嗙!!!”
左手強力的和弦帶著劇烈的嗡鳴。
旋律中的右手分解琶音在秦鍵幾乎令人看不清的手指運動下接力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從鋼琴響板向外蹦。
音樂像是化身為一條時間穿線,密不透風。
一分五十七秒后,音樂準時結束。
秦鍵收手,看向了沈清辭。
他在等待對方。
“斯托夫亞布翁斯基。”
沈清辭話音落下,秦鍵目光微微一動。
他沒想到沈清辭可以脫口而出,確實,他剛才演奏的圣詠逃亡曲是完全是復刻著斯托夫的風格。
他原本等待的是對方的點評。
不過這一個名字,似乎就是最精確的點評了。
沈清辭呻吟了片刻,“3分。”
秦鍵正思考著三分的含義,余光中見沈清辭抬起了白色鋼琴琴蓋。
接著耳邊傳來一聲。
“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