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爾曼今晚的音樂會已經來到了尾聲。
魯杰羅宣布了接下來五天的研討會流程,從后天開始主要是以各大院校舉行的開放鋼琴音樂會為主。
對于其中的優秀作品大會會選取出來,作為之后研討會上重點探討的對象。
在所有的音樂會結束后就到了具體的討論提案和校正樂譜版本的環節,參與這個環節的主要就是各大學府的教授和演奏家、指揮們的事情了。
這是本次研討會的一個重點項目。
需要修訂校正的樂譜不僅僅是拉赫鋼琴作品上的指法表情分句,還有拉赫的交響作品中的各個聲部排列之類的問題。
新修訂的作品會由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聯合莫斯科國家出版社在全球發行,而參與本次活動的各大院校團體都可以出現在編委的目錄中。
這對于每一個參與者也算是一種榮耀吧。
魯杰羅下臺后,掌聲并沒有停止。
不管帕爾曼會不會返場,但掌聲是不能少的。
果然。
沒一會后臺的大門再次被推開,不過上臺的卻是他的弟子。
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剛才已經用一首拉二證明了自己可以獲得這樣的掌聲。
他不卑不亢的走到了鋼琴前,以他特有的坐姿演奏了一首舒曼的作品。
是一首舒曼的作品。
《童年即景》
整場音樂會就在這懷念的氣息中散場。
“霍洛維茲晚年常彈奏童年即景,我猜這大概就是原因吧。”
莫斯科時間晚十一點半。
沈清辭的房間,秦鍵正坐在沙發邊的茶幾上認真的聽著,桌上擺著一瓶打開的伏特加。
音樂會結束后,眾人隨大巴車返回了莊園。
秦鍵一到房間,扔下了背包就竄到了何靜那,姐弟兩人聊了一會兒,十一點秦鍵與何靜道了晚安離開后就給沈清辭發了條信息,對方正好還沒睡覺,他就直接找上了門。
在異國聊天喝酒,兩人不是第一次了。
關于最后的返場曲秦鍵確實有些不能理解,哪怕對方彈一首俄國作品也罷,可一首八桿子打不著的舒曼著實讓人摸不到頭腦。
不過在聽了沈清辭猜測后,秦鍵大概能體會到一些。
雖然是帕爾曼交由自己的弟子帶彈,但這其中也包含了他對老師的追憶吧。
一時間兩人均是有些噓唏。
“砰。”
一聲輕輕的捧杯聲。
“這伏特加太難喝了。”秦鍵皺眉吐槽,高度白酒他也喝過不少,但著伏特加的味道他受不了。
反倒是生清辭一副喝的有滋有味的樣子,“別著急咽,慢慢就習慣了。”
放下酒杯,他接著說道:“我剛來這邊的時候也喝不慣,后來我的一個音樂史學教授,波蘭人,他告訴我要含在嘴里一會再咽”
秦鍵試了試,接著搖了搖頭,笑道:“沈老師你在這邊也呆過?”
沈清辭點頭,“在格林卡音樂學院呆過十四個月。”
這一段秦鍵還是第一次聽對方提起,不過見沈清辭沒再展開說什么,他也就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問,而是繼續將話題回到了今晚的音樂會。
“沈老師,我今晚有很注意聽帕爾曼的演奏。”
“說說看。”
秦鍵略微把自己整理的三點內容整合了一下,說道:“他的演奏中包含的炫技成分較低,很注意演奏時的肢體儀態,塑造音色的能力極強,而且音樂語氣很流暢。”
沈清辭:“繼續。”
秦鍵攤了攤手,“大概就是這樣吧,我打算之后再找一些他的作品聽聽看。”
沈清辭有些欣賞秦鍵的這種態度,也包括對方剛才的總結。
片刻。
“其實你說的基本上都涵蓋在了涅高滋這一派的演奏特點之中,不過關于最后你提到的‘音樂語氣流暢’這一點——實際上就是這一派最為主張的東西。”
頓了頓,他繼續道。
“涅高滋學派強調每個樂句之間,每個段落之間,每一個音直接都不能沒有聯系。”
“所以涅高滋在保證音樂聯系性的基礎上提出了‘活的、有生命的呼吸’這一觀點來代替了每個音之間的間隙。”
秦鍵思考了片刻,“這樣不會造成分句上的困擾嗎?”
他想了想,如果將所有音符之間都建立起聯系,那么在實際演奏中,作品的分句處理將變成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甚至沒有分句可言了。
“關于分句的處理,涅高滋的建議是首先應該找到當前樂句的‘中心點’,樂句中的所有音都要被這個中心點吸引,從而完成音樂上的連續不斷、不間斷的起伏。”
沈清辭的話秦鍵明白了,也搞懂了,只是最后一個問題他留在了心里——這樣的處理有沒有弊端?
這不是質疑權威,只是他的存疑。
今晚的音樂會拋開拉三最后一點帕爾曼的失誤以外,師徒二人的聯手獻上的表演幾乎是滿分。
但是僅僅四首作品,就沒有那么強的說服力。
秦鍵試想如果用這種演奏方式來演奏莫扎特,那場面一定非常‘有趣。’
并非無理,正是因為從內心尊重前人留下的經驗碩果,秦鍵才報有了這一份遲疑,如果有機會他甚至想親自感受學習一下這一流派的技法。
“秦鍵。”
沈清辭突然打斷了秦鍵的思緒。
“從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的歐洲樂壇,古典樂派和浪漫樂派還是當時的主流音樂。”
“可是當人們還沉浸在莫扎特、貝多芬、李斯特、肖邦的時候,鋼琴作品的分門別類已經愈發明顯了,各種新型樂曲體裁的不斷出現導致了對于演奏者的技術要求也就越來越高,隨之而來就是不同的演奏學派,不同的教學法,不同的演奏技巧的誕生。”
“我的意思你懂嗎?”
秦鍵笑著點了點頭,“一切都是在發展中的。”
他的話音一落,沈清辭一笑,大手一揮。
“‘不說了,喝酒。”
凌晨兩點半。
臨走前。
“明天上午十點餐廳等我。”沈清辭對秦鍵說道。
秦鍵含糊的回答道:“還叫夏樹嗎?”
兩個人看起來喝的都有點夠嗆。
“你隨便。”
沈清辭說著就進了衛生間,秦鍵搖搖晃晃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今天這一天他覺得很充實。
至于明天沈清辭要帶他干什么,他的大腦已經跟不上了。
走到床邊,秦鍵一頭扎在了床上。
接著一陣天旋地轉襲來。
此刻,除了不好喝之外,秦鍵又發現了一個伏特加的缺點。
“后勁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