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韻賽后,代表著華國鋼琴發展未來的六小支各奔東西。
站在成年的第一個十字路口,他們離開了那個有父母的家,帶著夢想踏上了新的征程。
此刻就如人生第一樂章的一處小小的休止符。
視頻兩頭,六個人就這么隔著一片薄薄的屏幕相互傾訴著,歇息著,思考著。
休止符過后,生活依舊要繼續。
“等過年大家都回國了,再好好聚一聚。”
“好。”
“拜,一諾,”
“拜拜,段段,你兩快去吃完飯吧。”
“你兩注意安全喲~”
“哈哈哈,不說了不說了,我們四個明天還得早起。”
“叮”的一聲,視頻掛斷。
“哎。”
段冉幽幽的嘆了口氣。
“怎么了?”秦鍵問道。
段冉笑:“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特別好,感覺大家都再忙著自己的事情,說起來真的挺懷念咱們一起比賽的那段經歷,雖然那會兒大家都不太講話,但是今天一說就能說這么久...”
“唔,怎么說呢,就是,就是...”
秦鍵也笑,“就是什么?”
段冉道:“就是希望大家都能繼續好下去。”
“會的。”秦鍵點頭,“對了,你什么時候起床的?”
段冉聞聲俏臉一紅,“我不告訴你。”
來到薩爾茨堡的第二十三天,秦鍵覺大多數的時間都在這間小木屋里度過,除了計劃中的出行意以外。
成日所做的事無非就那么兩件,坐在鋼琴前,或坐在鋼琴旁的小木桌前。
要么練琴。
要么在五線譜稿紙上寫寫畫畫,段冉笑稱為‘大師的作曲時間。’
段冉會在秦鍵不用鋼琴的時候坐在鋼琴前練肖邦,和其他四人一樣,她也將參加第十八屆肖邦大賽。
期間里格爾來電問她是否回來上肖邦的大師班,她婉言拒絕了,這個拒絕甚至和想留在薩爾茨堡沒有任何關系。
對于肖邦,段冉有著自己的理解。
這種理解源于成年中的印記,用沈清辭的話說——“如果一個美麗幼小的華國女孩坐在鋼琴前,用非常小家碧玉的風格來演奏肖邦的A大調波羅乃茲舞曲,她的內心可能也有英雄主義的一面。”
段冉喜歡在這樣一個環境里練琴,身旁紙筆的沙沙聲會讓她感到心安,一側窗外的群山讓她視野開闊,這如同夢境的避世桃源曾有一刻讓她期望時間能停留在那一刻。
木屋雖小,身旁有一人,身前有一琴,身后有一床,人生便足矣。
愛怕猶豫。
段冉匆忙的踏上了漢堡之行,所獲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至少這一程讓她確定了一件事情。
一件讓她覺得幸運的事情。
一件讓她徹底放心沿著這一程繼續堅定下去的事情——對秦鍵,自己確實認真了。
雖還未領略過人間繁華,還未經歷過人事變遷。
但又如何。
花開一季終會敗。
未來的答案留給未來,眼前且珍惜當下。
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利,爭取有選擇人生的權利,這便是段冉選擇的路。
哪怕是一條漫漫無果的路。
心態上的漸漸轉變,讓她與秦鍵之間的相處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窗外遠處的翁斯特山山尖已經白皚一片。
這讓一直睡在小屋門外客廳沙發上的秦鍵吃了幾天苦頭,冬天來了,小客廳里格外的冷。
起初來到牧場的時候,秦鍵一眼就看中了山腰間的這一所小木屋,據當地人說,這座小屋曾為二戰期間的作家茨威格提供了一個休憩心靈的避難所。
于是他當機立斷花了頗為不菲的價格將這里租了下來。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駐足便入了冬。
一日寒風呼嘯的夜晚,秦鍵躺在沙發上披蓋著大衣輾轉反側。
突然臥室的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
這一聲令人心跳的‘吱’響過后。
良久。
便又是一聲令人更加心跳的‘吱’響。
那一晚。
兩個人就在昏黃的燈下,一起裹在一床白色的巨大被褥中,像兩個大粽子一樣相隔半米的坐了大半夜。
聽著老式唱機里的柔情拉赫,就著窗外的山風,聊著魔笛與莫扎特,聊著舒曼與克拉拉,聊著音樂和人生。
聊著聊著,就有人先睡著了。
究竟誰先睡著的,這就沒人不知道了。
只是伴隨著段冉從夢中醒來的是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的第一樂章。
如果說貝多芬讓段冉結下了與秦鍵的某種心緣,那拉赫瑪尼諾夫徹底令秦鍵走進了她的心里。
那首永不凋零的丁香。
段冉喜歡秦鍵演奏的拉赫馬尼諾夫。
最近很長的一段時間以來,秦鍵一直都在練習拉赫馬尼諾夫,她知道秦鍵是在為一場作品研討會悄悄地做著準備。
窗外的風依舊刮著。
屋內暗淡龐大的灰色曲調宛如一艘老舊郵輪的遠行前的汽笛嗚咽,黑白膠片中,演奏者正坐在那沾滿陳舊油漬的甲板之上演奏著。
琴聲那么近,又那么遠。
澎湃卻孤寂。
令人望而生畏,又令人心生安全。
看著秦鍵的背影,聆聽了良久,段冉似乎才想起剛才的夢。
一個旖旎的夢。
含羞意下,被褥下潔白的雙腿不禁輕輕的夾到了一起。
兩片薄薄的膝蓋在激蕩的和弦間來回摩擦著。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感,一種吞髓蝕骨的癢。
下意識將手伸進了被下...
片刻。
一片滑膩。
段冉臉上一陣發燙。
輕呼一口,似是怕打斷了鋼琴聲,她起身打開了行李箱,拿出一個不透明的袋子,掛著黑色睡裙悄聲的離開了臥室。
離開前,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琴板。
再回來時,她覺得的大腦清醒了許多,只是床上凌亂的被褥還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再看鋼琴前的身影,這個自己第一次同床共被的男人。
盡管什么都沒有發生。
段冉一笑,將手中已經打開的啤酒擺到了鋼琴琴板上。
她知道秦鍵現在練琴的時候喜歡擺一杯酒在這里,只是不知道他這個習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似是怕自己再胡思亂想,段冉抓起掛在墻上的假發一把扣在了秦鍵的頭上。
“哈~”
清脆的笑聲在灰色的拉三中顯得極為和諧。
段冉慵懶的回到了床上,心情一片大好。
剛拿起手機,便看到了一條五分鐘前的信息。
是一張四人的合照。
驚訝間。
片刻。
她一笑,打開相機對焦到鋼琴前的背影,輕輕的按下了快門。
“咔。”
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