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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湛藍的變奏,必須的分句

  “噹!!!!!!”

  一聲劇烈的和弦擊響聲擊碎了結束部的第三次動機。

  這也是第一樂章開始以來最激烈的一次錚鳴。

  但秦鍵的手腕在下一秒緊接著側翻壓低,鋼琴的音量極速的收縮了起來,并結束在了a小調上。

  乍閃即逝的強烈光束在鋼琴顫抖的尾音下再次陷入黑暗。

  在這種突出控制爆發的手段之下,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強弱對比和心理暗示。

  隨著秦鍵漸漸松懈的面部表情,旋律和節奏都已經趨于平穩的結束部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

  然而‘結束部’的結束并不意味著真正的結束。

  “他在為展開部孕育著新的發展。”評委席間,十井伸行閉眼聆聽著音樂中的每一個細節。

  在關于‘該如何演奏熱情’的整個功課中,秦鍵將重心再次放到了透過作品表面的曲式結構去發現音樂背后的東西。

  這是秦鍵在效仿車爾尼的風格練習f小調第一奏鳴曲和八號悲愴的過程中,積累下的心得想法。

  而這種隨著時間沉淀下來的思考也漸漸的融入到了他的身體和血液中。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種思考和克里斯并沒有本質上的關系。

  車大爺演奏的奏鳴曲集只能縮短秦鍵與這三十二首奏鳴曲間的距離,但這并不具能天然的打破其阻礙在兩個時代思想之間的鴻溝壁壘。

  試想,只在一張幾百年前的干巴巴的樂譜上,現代人應該如何從黑白的字跡線條中尋找到關于音樂細節與整體之間的清晰表述運動?

  所以秦鍵將‘對貝多芬奏鳴曲的學習’建立在一種以聽,練習,分析,到思考的循環反復的活動中進行。。

  在他看來,這即可避免讓奏鳴曲風格中的材料與大型比例之間的親密關系變成了一場譜頁上的空談,同時也可以近距離的觀察著十八世紀偉大作曲家們的共同實踐下的碩果。

  隨著音樂的發展,秦鍵在經過音樂展開部的四個段落后,在ff標記下的‘命運動機’將音樂再次推向高潮。

  大銀幕上,他此刻的表情卻已經徹底回歸平淡,熒光下修長的睫毛隨著高低音區上下交替的三連音節奏給觀眾呈現了一種視聽上的和諧感覺。

  最后伴隨著尾聲的長鳴與現場漸漸浮現出的一絲絲嘈雜聲,秦鍵結束了第一樂章的演奏。

  “呼。”

  緩緩地吐了口氣,秦鍵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

  接著將手帕放回道一邊。

  雙開,再次按響琴鍵。

  一組明亮溫暖的和弦頓時間充滿在了整個音樂廳。

  隨著音樂觀眾席也從激烈抗爭的第一樂章進入了一種陶醉在美妙的理想環境中。

  像是在苦難坎坷的生活歷程中,心靈仍充滿著一絲活力。

  在第二樂章里,貝多芬依然采用了古典變奏曲不改變旋和聲基礎的結構骨架寫法。

  秦鍵在第一變奏的節奏細分中,將旋律中原有的四分音符變成了八分音符,這與左手切分節奏下的對味出現了一些帶有點綴色彩的假流音。

  而在第二變奏以高了一個八度之后,旋律材體變成了普遍的十六分音符。

  秦鍵肖邦手位下的自由律動跳躍在分解和弦的織體中,而隱藏在織體中的旋律音則像是從他指尖流淌出聲音如站吃的蝴蝶,撲閃著靈動的翅膀,飛向了遙遠的故鄉。

  沉淀著清澄的光。

  隨著指下深沉的音樂,秦鍵的眼神越發迷離。

  麻生夏樹坐在觀眾席靠后的一角,此刻她只能模糊的看著舞臺中央像是與黑色三角鋼琴混為一體的年輕男子。

  而鋼琴后的大屏幕上,她卻望地真切。

  黑白槽上,十根修長的手指落下中抬起,抬起中落下。

  盡管沒有了冬風炫技般的華麗指法,但那隱約出現在音樂中的流動感像是帶著風的歌聲和優雅。

  絮語千言,道不盡。

  “真好聽。”

  隨著最后一個變奏增加了變化反復的部分,空氣中的琴聲達到了最高的音區,璀璨如蝶的旋律仿佛在這絢爛流動的中升上了蔚藍的天空,在天際的盡頭閃爍著變成了一個光點。

  麻生夏樹緊握的小手也漸漸的松開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寂在這美與和諧律動的時。

  突然。

  一個令人心中悚然的減七和弦悄悄的從大銀幕上的左手琶然而出。

  像是天空中出現了一抹灰色。

  就在這一刻。

  秦鍵猛然呼了一口氣,雙手青筋再爆。

  再度抬手記出兩組減七和弦,像是親手擊破了自己勾勒出的完美夢境。

  在冰冷和弦下,音樂毫無間歇中進入了第三樂章。

  熱情的終之樂章。

  貝多芬最為傳世的音樂篇章之一。

  盡管在結構分析這只能是一個結構簡單的快板樂章,盡管這只是1806年夏天的某個傍晚貝多芬在一條安靜的鄉間小路散步中所隨意寫下的,盡管它悲壯的和弦色彩聽起來并沒有絲毫關于歡慶勝利的喝彩。

  但這其中亦無分毫的挫敗感。

  在強烈的和弦之后,秦鍵凝視著已經不得不快起來的右手。

  一串由高空極速降落的密集走句在滑到低音區時,他的左手也加入到了音樂其中。

  轟鳴的八度的齊奏在壯烈中越演越烈,隨著秦鍵最后飛舞的左手一舉打破了低音色的陰森。

  這鋼琴響板像是吹響了最后的進軍號角。

  交錯復雜的左右兩個聲部帶著沖鋒一往直前。

  秦鍵調動著情緒在右手持續的快速走句中引導著音樂的意志,而渾然不知大銀幕上他冷峻的下巴已經落下了顆顆汗粒。

  他的左手在中低音區飛跨著,擺動的左臂則用著一種特有的節奏和遙遠的跳進來形成了一個打擊聲部。

  兩個相互依賴的聲部相互依賴,在秦鍵的情緒中相互補充著。

  直到這一刻。

  在長達四十分鐘的演奏的最后一刻。

  大廳中整耳欲聾的琴聲才讓評委席中的中的各個角落動了起來。

  “太細膩了。”

  “在這個永無休止的樂章中,雙手的分句實在是對每一個演奏者的最難考驗。”

  一名從發出過言論的韓國評委終于忍不住動容了。

  “沒錯,”

  他身旁的另一位來自韓國的評委補充道。

  “但分句又是這個樂章必須的。”

  這一刻。

  一絲決賽戰場的味道也終于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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